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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穆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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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淡红色的蠕虫从穆玲的眼眶中爬了出来,飞向男子,没到一刻钟,就把男子吃得一干二净,留下一地干净的白骨。
吃足了血肉,蛊虫变得鲜红鲜红,体积涨大了一倍。
穆玲将它捡起,收入袖中。
正在她准备收拾残局时,大树后响起脚步声。
她立刻站起身,警惕望去。
树后,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了出来。脚步声很轻盈,像是个年轻人。
“你不必紧张。”
就在穆玲摸起匕首时,来人开口了。
那是一道女声,似乎只有十几岁,但又有着与年龄不搭的沉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异魔力。
“你是什么人?”
穆玲问,她心中杀意涌现。
“我是什么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少女说,“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那就是说,她不会往外说咯?
穆玲仍攥着匕首,但心里的紧张散去些许,肢体也不再紧绷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往外说?”
“凭我跟你无冤无仇,也不认识这个人。告发了你,对我没有好处,”少女轻笑,踢了一脚地上的残骸,白骨哗啦啦碰撞,似乎佐证着她的话,“今夜什么也没有发生,这对你我都好。”
确实,眼下最好的可能,就是目击了这一切的少女什么也不说,让他死无对证。
穆玲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少女迅速逼近,一把夺过匕首。
出手之突然,力量之大,让穆玲怔愣在原地。
她一个轻忽,就被对方抢走了刀!
这下子可怎么办?
她的蛊虫已经进入了饱食后的休眠,无法使用。
没了刀,也不能用蛊虫,她没了可动用的手段了。
对方目睹凶杀却毫不惊慌,还下套抢走她的刀,显然来者不善。
“还是新手啊,”少女把玩着匕首,笑了笑,平静地说,“把你的蛊虫交出来。”
穆玲恐惧地说不出话,但是,她一点动作都没有。
“交出蛊虫,或者,我杀了你,拿你喂蛊虫,你选一个。”对方继续说。
这怎么可以?
穆玲心有不甘。
她的蛊虫,是从她祖先手里一代代传下来的。
祖先有言,如果后辈遇到危难,就把虫茧吞下去,静候三天,危难即可化解。
但是,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解决方法,危难化解后,寿命大减,活不过几年了。
她少年流离失所,沦为农奴,后来,嫁了一个男人,男人不久也死了,她过上了寡妇生活。
她不是死守礼教的人,跟村里的闲汉厮混给她招来了骂名,但她不在乎。
日子似乎可以一直过下去,直到,她被威胁。
田大总来找她,对她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一旦她不听从,就会遭到毒打。
这样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她过不下去了。
她从房梁上拿下封存多年的虫茧,在温水里泡了泡,就吞了下去。
三天,生不如死。
蛊虫苏醒了,咬穿了她的脏腑,她以己躯孕育了一只噬人血肉的蛊虫。
三天过去,蛊虫越发嗜血,她好不容易弄来的一点兽肉在转瞬间就被蛊虫吃光。
蛊虫渴望着血肉,她已无力提供。
她知道怎么对付田大了。
把田大诱到无人处,杀了他,再放蛊虫吃了他。
计划一步步推进着,她既紧张,又兴奋,与此同时,她心中的疲惫和恐惧一步步加深,直到,遇到了不速之客。
她经受的压力已经到达了极点。
杀了田大,已经是个麻烦。再杀这个不速之客,会造成更多麻烦。
可是,如果不杀,又怎么保证对方不会说出去呢?
在犹豫杀与不杀中,就被对方抓住空子了。
她已经失去了匕首,再失去了蛊虫,就彻底没有任何反击之力了。
可是,就算能反击,后面的事情又怎么办呢?
她已经太累了……
这样想着,她摸出了蛊虫,伸手递出。
少女拿过蛊虫。
蛊虫离身后,穆玲心中升起强烈的懊悔。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束手就擒的。
没有任何威胁和价值的她,要被铲除了吧。
濒死的预感让她有些恍惚,几乎站不稳。
她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待接下来可能的危险。
然而,预料的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好了,现在,把这里清理一下,”少女说,“动作要快,两个时辰内就会天亮,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把尸骨全部处理掉。”
“我们?”穆玲反问。
“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自己弄。”
那自然是两个人一起弄了。
穆玲心中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可是两人沉默着埋头收拾尸骨时,她心中的恐惧散去了大半。
她竟然和这个陌生人成了同伙吗?
“我没想到骨头的问题,我以为蛊虫会一起吃了,”见对方不开口,穆玲主动说,“尸骨必须深埋,而且不能埋田里,必须去山里。”
说这话时,穆玲在地上东摸西摸,摸了一手土。
没办法,夜色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手摸来确认还有没有落下的残骸。
她一点也不想明天上工时在田埂上看到人骨,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那就完蛋了。
摸了半天弄了一身土,但确定她们已经捡干净了,那就好。
“走吧,上山。”少女站了起来。
*
太阳又一次升起,蒙蒙的日光落入农舍中。
许怀沙慢慢睁开眼。
黑暗散去,蒙蒙的光落入房内,墙壁的轮廓浮现出来。
旁边,许怀沙的娘翻了个身,但还在睡。
许怀沙又一次闭上了眼。
但她根本没有睡觉。
昨晚,她意外撞破穆玲杀人。穆玲没杀过人,第一次动手,冲动又慌张,很好对付。许怀沙陪她处理了尸骨,稳住了她的心态,也在两人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同盟关系。
仔细盘问了穆玲一番后,许怀沙发现,穆玲对蛊虫的事所知甚少。当穆玲从许怀沙口中得知自己已经变成魔修后,她甚至吓了一跳。
两人结伴回来时,许怀沙把蛊虫交还给了穆玲。
“你拿回去,好好养着。”许怀沙说。
“啊?你不要吗?”穆玲很是吃惊。当初许怀沙可是说如果她不交蛊虫就杀她,现在怎么又不要了?这蛊虫明显是很厉害的东西。
“这是魔道的血肉蛊,已经认主了你,如果蛊虫离体太久,你会死,”许怀沙详细讲给穆玲,让她有一点魔修的常识,“血肉蛊以鲜活血肉为食,今天吃了人,够未来十天消化了。过了这十天,你就要想办法找到新的血肉来喂它,否则,饥饿的血肉蛊会噬主——也就是会吃了你。”
“还有,你现在是个魔修了。魔修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吧?在北荒,魔修一经发现就会被正道击杀,”许怀沙说,“蛊虫的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否则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穆玲疯狂点头。
天色已经有点亮了,田野里晨风习习。
两人处理完了尸骨,已经回到了村子附近。
在昏沉沉的深青色中,身边的人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她年纪比穆玲还要小,个子不高,身形瘦弱。
可是,这一夜的经历让穆玲不由自主地按照她的话做事。
“我该怎么找到你?”穆玲问。
对方不主动透露姓名,穆玲也不敢问。这一夜过去,就找不到她了。
但如果没有她,穆玲又该从哪里知道修行的事情呢?
“当我们需要见面时,我会主动找你的。”许怀沙说。
守卫醉酒,呼呼大睡,两人轻手轻脚回到村中。许怀沙让穆玲先回家,然后绕路回到自己家。
上午去上工,许怀沙在人群中望见了穆玲。
果不其然,穆玲一边强作镇定,和同伴嬉笑,一边快速地在村里的年轻女性间搜寻,试图找到昨晚的人。
短暂的一瞬,她的目光和许怀沙相遇。
但也只是一瞬,她又开始打量其他人。
许怀沙捡起农具,跟着队伍,走向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