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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青梅 ...

  •   “快看,那就是苏樱同学,化学学霸!”
      “她好好厉害啊,连名字也好好听。。。。。。真是天之骄子。”
      苏樱获得全国化学竞赛一等奖的消息在校园里传开了!
      她走在路上,都受到同学指指戳戳,无数道羡慕的、崇拜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本届竞赛,苏樱获得一等奖,另外还有一个同学获二等奖,一个同学获三等奖。这也是近年来本校学生取得的最好的赛事结果了。
      竞赛的世界其实是残酷的,就如同“英雄联盟决赛”,结果就只有冠军和失败者,众人的眼光都聚焦在头部身上,稍后一点,就被挡进阴影里了,亚军和其他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苏樱都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存在。

      可是,还来不及让全家来消化、庆祝这一重大喜讯,她的妈妈就撑不住了,病情加重,一下子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妈妈得的是肺癌,已经到晚期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撑着不告诉她。
      晴天霹雳!苏樱给震晕了。
      她的妈妈,孝顺双方老人,友爱兄弟姐妹,是大家族团结和谐的粘合剂;
      虽然只是市气象局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但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拿过几次“先进工作者”奖状;
      在这个平凡的三口之家里,她勤劳、能干、隐忍、宽宏大量,一直是苏樱和爸爸的精神支柱。
      在苏樱的感知里,父母甚少有脸红的时候。家里的事情,任何困难,大人从来不会对孩子说,“你只要读你的书就好了”,这是母亲常说的话。她一直以为,她只要读好书,就是对父母有交代了,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妈妈要突然离去,那她的那些努力、那些已经取得和想要取得的成绩,还有多大意义!
      苏樱不管不顾,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来陪伴母亲,虽然妈妈先是反对的,但后来她清醒的时间逐渐减少,也就无能为力了。
      父亲的学生们正面临学业测评考前的总复习,如果一直请假,就会影响到学生们的复习备考,这会影响到很多学生的未来,并且父亲还是学科带头负责人,所以,他兼顾家庭和学校两头,短短前面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体重已经下了十几斤,瘦的都要脱形了,胡子拉碴的,看得人分外心酸。
      姨妈和姑妈也来帮着照应,可是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家,还是弥漫着无法脱开的让人绝望的气息。

      苏樱觉得这一生中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仿佛只有这一个多月,才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才是让人有记忆的。
      望着昏昏沉沉的妈妈的极为瘦削的面庞,跟自己记忆中的妈妈,怎么也重叠不起来。
      和妈妈牵着手的时光,是儿时的游乐园?少年宫书法班?还是仅仅是路边倒着的水泥杆子上面,自己摇摇摆摆行走的小小身影?
      以前,自己学习不努力不突出,妈妈从来没有呵斥过她,总是乐观地对待自己取得的一点点进步。
      对于自己近三年来的学业上的突飞猛进,妈妈也从来没有在外面炫耀,从来没有给过她过多压力。
      就是她身体一直不好的这半年时间里,她还是那么平静,那么乐观,照顾着他们父女,让小家庭里不乏温暖。
      她最亲亲的妈妈呀,体重越来越轻,身体都给病痛折磨、腐蚀得只剩皮包骨头了,女儿都能轻易地抱起她了,她心如刀绞,充满了怪责自己以前对妈妈关怀不够的悔恨!
      不想给父亲带去更多的压力和痛苦,她的心事,不敢跟周围人说,她只好把自己的担心、悔恨、遗憾、恐惧,倾诉在自己的Q-Q空间里。
      已经是高二下了,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在紧张地为自己的未来在努力,在拼搏,大家都很自觉地放弃了自己的许多爱好,投身于紧张的学习中,鲜少有她的同学或者朋友再去网上冲浪,一般家长也看得很紧,严格看管孩子上网的时间。
      苏樱亲近的朋友本也不多,在这时候经常去关注她的Q-Q空间的人,除了张一山,就是陆纭。
      陆纭是她的初中好朋友,和她不在同一个高中,陆纭的爸爸和苏樱的爸爸是同事。在“□□说说”里,她会安慰苏樱,经常给她发发短信。
      张一山虽然没有陆纭那样多的联络她,但偶尔也会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在Q-Q留言给她。

      妈妈还是走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苏樱还是崩溃了。办完事后的一段时间,甚至其实在陪伴妈妈的最后时光里,她都整宿整宿地不能睡觉,脑子很清醒,但反应变得迟缓,眼前的世界有时就是只有黑白两色。
      后来,父亲赶她回去上课,姨妈姑姑他们也苦口婆心地开导她,可她虽人在校园,精神却时常恍惚,上课总是神游天外。
      老师们心疼她,跟她说,你在自学落下的功课时,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随时去请教,哪怕晚上都没关系,“老师时刻都在”,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她知道自己好像应该要做什么,可是控制不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脑子里总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行了,你该要去做什么了;另一个说,没有妈妈了,没有意义了,我什么都不想做了。她无法集中精力。
      极端的压力下,她不知如何纾解,那是只有一个人的冰雪世界!
      直到崩溃绝望、直到那次不小心被刀片割到手,看着血慢慢地流出来,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指上。这种疼痛不致命,但足以让她短时间内忘记了自己的迷茫和痛楚,注意力集中下反而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快感来。
      从此,每当自己难受得无法控制自己了,就拿刀片轻轻地划过自己的胳膊,以此来缓解极端无望的心情,来解脱心上的痛,来唤醒自己的感知,来换取几丝快感。
      而这些,父亲不知道,连大条的陆纭都不知道,因为她在空间里写得极其隐晦。
      可是张一山感觉到了。他打她电话,她不想接。发消息,她不愿回。不想、不愿回到现实的世界。

      那个周六的下午,他突然不停地打她电话,铃声吵得她脑壳胀,她只好顺手接了,听到他说他到通城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到她家,不知道这个时候能否到她家里来。
      她惊呆了,突然想到,还有两个月,他就要高考了呀!
      他来到她家,看到她广州初见时还肥嘟嘟红艳艳的两颊,现在苍白而消瘦;她神气活现地甩来甩去的马尾,现在扎成低低的两束,垂头丧气的搭在肩头;那双原本黑白分明、充满戏谑笑意的灵动的眼睛,现在充斥着红血丝,毫无光彩,盛满了悲伤,流露着一种无所谓和了无意趣。
      当他撩开她袖子,果真看到有4条新鲜的疤印时,他流下了泪。他感觉他的心都要跟着碎了,他心疼极了。他说要去告诉她爸,她不肯,他发脾气,她就哭了。。。.。。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爸爸傍晚回来时,带着外面小吃店里买来的熟菜,看到家里有个自称是她同学的男生时,也没有太吃惊,又加做了一个蔬菜,煮了饭,三个人沉默地吃过简单的饭后,张一山就说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他又来了,他过来时,苏爸爸又已去学校了。
      他自如地在她的房间和她家的书房里流连,仿佛对这个地儿很熟悉。
      他一边随意地翻着书,一边陪她讲话,想到什么就讲什么,讲他的学校,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他对未来的设想;也毫不避讳地和她讨论她的母亲,听她讲她的家庭,她的父母的相处模式,她妈妈的最后的时光,让她尽情地倾吐。
      他们一直在说,说了很多很多话,她哭,他也泪光盈盈,她笑了,他如释重负。
      傍晚,他说,他得走了,明天的早班飞机,就不来和她告别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他住在哪里?她才知道他就住在离她家只有一公里开外的一个酒店,而她以前没有注意到过这个酒店。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买上早餐,去到他说的酒店,才发现这是一个四星级酒店,大堂里金碧辉煌,出入的人没几个,但都衣冠楚楚。
      这里处处透露着富丽堂皇,她带的早餐那么寒酸,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他了。
      时间很紧张,他从酒店里出来时,约好的出租车已经在门口等了。
      他高兴地夺过她手里的装着豆浆和包子油条的塑料袋,“谢谢啊”,他笑得咧开了嘴。
      打开后排车门,临上车前,他有点迟疑,还是把手里的双肩包放在座椅上,回身轻轻地拥了她一下。“好好儿地啊,加油!” 他松松地抱了她一下,立即就放开,顺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好像个长辈的做派。
      车走了,她耷拉着肩膀往回走,去公交车站坐车去学校。而他,一直回头看着她,看着她,直到车子拐过路口,再也看不见她。
      候机时,他回想着这前后三天和苏樱的相处,又给她发了一条短讯:“。。。不要怕,温暖和希望才是生活的底色,我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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