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5、早樱 2

　　那年，苏樱16岁，刚考上通城最好的中学，进了尖子云集的科技创新班，是父母的骄傲，亲戚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苏樱算是比较晚开窍的，（但据说幼时是极机灵的），反正自从上学后在班上就一直是个“小透明”，成绩中等，不落后也不拔尖，属于班级里“力撑平均分”的那群“脊梁”。
　　长相普普通通，也没什么文体特长，既不是需要老师特别操心的落后生，也不是能帮老师长脸的优等生，如同长河里的一滴水，翻不出多少浪花，引不起周围人的关注。
　　父母对她的期待，也就是希望，将来能上个本科就不错，如能上到本一就是撞大运了。
　　所以，苏樱小朋友就在这样没有多少压力的环境里，嗑着瓜子，翻着闲书，平平静静、不被人注意地、犹如草甸子上的一株野草，肆意、自如、闲适地野蛮生长。

　　一直到初二上学期，她生理上开始发育，脑袋瓜也像被突然敲击，醍醐灌顶、猛然开窍了：
　　先是物理，自一场月考考了第一后，成绩就下不来了，一直维持前三；
　　接着，数学成绩也上来了，回回年级领先；
　　更奇妙的是作文，突然一下子什么灵感都有了，叙事内容充实了，遣词造句优美了，有如神助般地在初中部的作文竞赛中打败了初三年级学长，夺得特等奖，这简直就是游戏中的升级打怪的节奏啊。
　　就是英语，还差着点，仍维持在中等水平。
　　等到升上初三，化学和生物又学得轻松无比，常常考第一。
　　一下子，苏樱就进化成一个妥妥的学霸了。
　　老师也觉得不可思议，专门针对她这种进步进行了分析，得到的结果，就是没有原因。“有些成功确实不可复制，所以大家不要瘸腿驴子跟马跑，还是脚踏实地，努力、努力、再努力！”

　　有人关注到她，发现她连容貌也长开了，原来略显扁平的鼻梁不知怎地，高挺了起来，光洁的脑门宽宽，天庭饱满，眼睛不是特别大，是属于“内双”那种，顾盼神飞，充满灵动，仿佛会对人讲话。
　　五官单个看起来并不是绝美，但组合在一起，就很和谐耐看。
　　话依然不多，但如果跟你熟了，也会活跃起来——整个人隐约中初具了一种青春少女的沉静秀美的气质。
　　美中不足，身高还是长得慢，好似还没有来得及跟得上趟，“任督二脉”还未完全打开，但好在比例还算协调，不跟人硬站一起比较的话，也感觉不出偏矮。
　　妈妈把她的发型也改了，原来的“妹妹头”，在妈妈的建议下，留起了马尾辫，走起路来神气活现地上下晃。

　　初中那些男生小学鸡们，心理发育相比同龄女生要晚些，刚刚开始“嘎嘎嘎”像个鸭子似的变声。
　　他们原来喜欢关注讨论的都是学校里那些看起来成熟的、漂亮的、或者成绩一直好的女生，哪知道突然杀出来这样一匹“黑马”，还一下闪瞎了他们的钛合金狗眼，那个普普通通的苏樱一下变得那么“光彩夺目，高不可攀”，还没来得及让这些自以为“很懂女人”的男生动点小歪脑筋，接着立即面临自主招生考、中考。。。。。。
　　所以，说来惭愧，苏樱长这么大，连一张男生小纸条都还没有收到过，但这并不妨碍妈妈旁敲侧击地提点她不得早恋，唉，妈妈，早恋也得有人配合呀。

　　高中开学不久，“通城中学”高一年级组，从各班选调了几个特别优秀的同学，组成一个竞赛小组，设计了一个“绿色家园”项目，去广州参加“国际青少年科技实验邀请赛”。
　　这个比赛不是闭卷考试，而是注重于动手实践，跟评委会解说介绍本设计项目的出发点、独创性、本项目应用到了哪些新观念新技术、目前尚存在什么待解决问题，等等。
　　比赛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优秀中学参赛，包括香港的和澳门的。
　　经过激烈的角逐，最后苏樱他们的项目得了二等奖，成绩超出了带队老师的预期，毕竟他们这所中学，只在当地算最牛逼，但在全省，尤其全国，还真排不上号。
　　苏樱个人，发挥特别好，在她担任解说的那一轮单元，她口齿伶俐，声音清朗，把项目的创新点、科技时尚感，表达得清晰明了、深入浅出，还略带幽默，本来不是一个多高深的项目，竟然被解说出了黑科技感，赢得全场阵阵掌声，更获得评委组青睐，最后得了个人一等奖。
　　要知道，整场比赛，设，特等奖一个，一等奖两个，还有十来个二等和三等奖，这是从几百个优秀学生里评选出来的，一下子，苏樱让全场瞩目。

　　带队老师是个刚结婚不久的年轻物理教师，可高兴坏了，他这次也是功臣啊，回去学校，应该会有奖金拿了，可以送老婆一台念想很久的苹果电脑了。
　　兴奋之余，大方地在酒店摆了“庆功晚宴”。
　　他们入住的酒店有好几支参赛队伍，当晚，在酒店大餐厅里，还有不少其他学校学生在用餐。
　　孩子们难得放开，老师还给他们叫了两瓶葡萄酒，气氛挺热烈。
　　苏樱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有点酒量的，居然三个半杯下去了，脸色一点没变，而有两个男生已经满脸通红，舌头都大了。
　　年轻的老师也只比他们大了几岁，今晚放下身段，“与学生同乐”，吆吆喝喝，咋咋呼呼。
　　两瓶酒见底，老师到底没敢再叫酒，只又上了雪碧和可乐，招呼着同学们多吃菜、多吃菜，粤菜在老家可不便宜，还不正宗，在这里，万万不能浪费，尤其那啥，烧鹅，地道的很，再来一块，濑尿虾，来来来，一人再来一只！雪碧可着喝啊，这个没事，不会醉的，要把你们喝坏了，我回去功劳可就没了，功劳没了，奖金也就没了啊。。。。。。

　　苏樱喝多了雪碧，跑去上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在拐角处，听见有个人在喊她名字。
　　“苏。。。苏樱。。。苏樱同学”，
　　谁啊？
　　凝神一望，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正向她挥着手。
　　“你？喊我？”，苏樱用手指回自己？不认识啊。
　　“是。。。是我，喊你。” 男生走过来，
　　“是这样。。。我是重庆南开的，” 男生身段极灵活，一个游鱼般旋身，避开一个端着大堆碗碟的服务员，进到她面前。
　　“苏樱同学，你，你能给我个电话号码吗？或者我们交换下Q-Q？”他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苏樱感觉酒意有点上头，这是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挺新鲜、有趣。
　　她歪过头，以便更清楚地看清这个男生。
　　走廊的光影下，他个子挺高，脸部的轮廓深刻、清晰，脸有点窄，又略微有些偏长，眼睛不大，却亮晶晶的，眉毛浓黑，而鼻子又高又挺，按这张脸的比例来说，显得有些偏大，原来是个大鼻子匹诺曹！苏樱笑起来。
　　顺着点酒意，她笑嘻嘻，“你滴，米西米西地，要我的电话？嗯？还要我的Q啊Q？”，舌头打结了，手指点着对方，再戳回自己。
　　“是啊，行吗？交个朋友。。。。。。。对对，不一定电话号码，给一个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男生被她的“米西米西”地调侃和反问，搞出了点害羞。。。。。。
　　有啥不行哟，第一次被陌生男生这样搭讪，苏樱新奇中还带着点小得意。可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她突然记不起自己的电话号码了，仔细回想，甩甩头，还带出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1353。。。嗯嗯。。。6。。。咿呀”，真是让人头大啊。
　　男生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将手机从她浅浅的上衣口袋里往上提了出来，还好没有设密码，他飞快地按了几个数字，动作如同弹钢琴般优美，然后凝神倾听，听到自己口袋里手机铃声想起来了，不放心，又掏出来看了下，
　　“好了，有了。”他高兴地笑起来。
　　“我叫张一山，重庆南开中学的，今年高二，我们这次比赛也拿了团体三等奖，不过不如你们。我尤其佩服你，我们交个朋友吧。”
　　首次得到男生的这么直白的肯定和热情的邀约，苏樱有点懵懵，但真的很高兴，“嗯，嗯，好的，好的”，也没有想到要矜持矜持，多问问对方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答应。
　　原来她看似聪慧机灵实际上有点傻的呀。。。。。。张一山心中腹诽。

　　苏樱有点晕乎乎地回到餐桌上，还带着傻傻的笑容。看到同学们还在大吃大喝，脑袋又复清明了些，再次加入大军。
　　年轻的老师瞟了眼她，然后对大家语重心长地说：“同学们，千万不要取得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啊。。。。。。早恋，要不得，会严重影响到学习，这个老师深有体会啊。。。。。。要是异地恋的，更更要不得了。。。”意有所指了。
　　咦？噢！苏樱发现老师说这句话，看了她两次，这才觉得有点问题，刚才跟那个男生讲话，被老师看到了？

　　回去通城后第三天晚上，苏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就是广州结识的“匹诺曹”张一山同学。
　　两个人顺利地连上了Q-Q。从此，两人开始在网络上互动，好友买卖、讨论讨论自己的身价；一起抢车位；农场偷菜；在空间里说说心情，互相点评点评。
　　其实苏樱这次在广州另外还新结识了一个锡城的女孩，但联系了两回，就淡下来了，反而和张一山，这段友谊断断续续，延续了下来。

　　张一山爱好摄影，有一架挺高级的相机，从他上传的照片里，苏樱看出他爱好挺广泛，体育应该比较好，而这恰是自己的弱项。
　　照片中也能看出他家经济条件应该很不错，住的应该是别墅，环境很好，而且好像还在市中心，因为听他说去电影院商场什么的挺方便，这便颇有点“都市里的村庄”的味道。
　　张一山还给她展示他的各种汽车、飞机模型、他的众多乐高玩具，他跟她讲解他的那些宝贝的时候，非常自然，仿佛觉着一切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炫耀的成分，而苏樱心里则会发出：哇操，这么高级！这么漂亮！哇操，他家父母真舍得给孩子花钱啊！
　　苏樱也听张一山诉说起自己的烦恼，在这一届的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中，又是只获得了个三等奖，和上一届一样，这样后面就得不到保送顶级大学的机会了，而他的理想是清华大学，看来后面只能凭裸考了，他万分懊恼，心里压力颇大。
　　而苏樱觉得裸考就裸考，她是“小透明”一路考上来的，觉着这条路也就这样嘛，没什么了不得的。表示不太能理解张一山的这种压力。
　　“其实我自己也还好啦，就是我妈，现在就很着急，老是担心我万一高考发挥不好，万一考不上清华。。。我妈一直有清华情节，唉！”
　　“哦哦，那我妈对我要求倒不高，我只要考上211，我妈就说烧高香了。”
　　苏樱不知道，那是以前，再往前，期待还要低呢。。。而现在，她妈妈的要求已经暗暗升级到了必须“985”了！
　　两个年轻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励，紧张的高中生涯，过得挺快。
　　“我们现在的课程已经都结束了，进入大复习了，复习很无聊。”
　　他有点牢骚。
　　“我妈近期身体不好，去医院看了好几次了。学校里一直在搞集训，我都没时间陪妈妈去医院。”苏樱也跟张一山吐槽自己近期的烦恼。
　　她正在准备高中化学竞赛，功课非常紧。可是又担心妈妈的身体，妈妈近来消瘦得特别厉害，问她情况，她说没什么，就是肺有点小毛病，所以才一直咳嗽。

　　苏樱和几个同学要去参加比赛了，学校非常重视，对这批学生寄予了厚望。
　　张一山也对她寄予了厚望，仿佛比她还要紧张，对她叮嘱这叮嘱那的，总想把自己的竞赛经验分享给她，奈何苏樱不是很听得进去，她觉着没必要这么紧张，功夫不都是在平时的嘛，临时抱佛脚没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