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浮云小猪

30、盛大

　　“姑娘看看好不好看？”嬷嬷给晚珠梳了双环灵蛇髻，将晚珠的头发分成两股，用帛带系好，堆叠在头顶，头皮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晚珠动也不敢动。
　　“到时候让国师大人插簪子就好了。”嬷嬷笑得很是慈祥。

　　长乐殿座无虚席，晚珠记得几年前，她和母亲还只能排在末席，如今这场盛会竟是为她而设了。
　　云岭岚和晚明霞坐在是主人，坐在最上面，国师姬烨就在殿中立着，为正宾。
　　晚珠不敢抬头，垂目由身边的嬷嬷引导进殿，样子十足恭顺，耳畔听到钟磬之声，悠扬清越。晚珠屏住呼吸，走进些，再走进些，便看到了姬烨朱红色的衣角。
　　晚珠自己紧张的不行，落在别人眼中，却是一副澄明如月华，沉静如雪松的模样，较之其母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丽，犹带着燕月凌冽的风。
　　晚珠缓缓跪下去，赞者托着一个黑檀木盘子走到晚珠和姬烨身边，晚珠余光瞥见正是江岑，江岑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冷漠的表情，晚珠心里有几分失落。
　　她很想看到江岑对她笑一下。
　　但是姬烨更吸引了她的目光，“年岁莫辨，雌雄莫辨”说的就是姬烨吧？晚珠心里感慨道。
　　姬烨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带着点邪气，他的嘴唇比衣裳还要鲜艳，如果说殿内非要挑出一个“艳压群芳”之人，一定不是晚明霞，而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清冷的美和热烈的美交织，构成了一副盛世图画。

　　“臣妾来迟，请陛下恕罪！”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长乐殿的宁静。
　　一位身穿明黄色华服的女人款款而入。
　　女人身量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年岁不小了，眼角细纹明显，但是五官生的很是端正，想必年轻时候也是一位美人，如果非要给她打个比方，晚珠觉得是一朵经历了倒春寒的玉兰。
　　看到女人出现在殿内，左右嫔妃纷纷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云岭岚原本喜悦的表情转为尴尬之色，他握了握身边晚明霞的手，晚明霞也用力回握了一下。
　　晚明霞走下台阶 ，微微福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柳皇后径直走过晚明霞，连眼皮也不抬，来到了云岭岚身边。
　　云岭岚道：“明霞，起来吧。”接着，微微侧身，离自己的正妻远了一些。
　　柳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之色，但是转瞬化为了平静，她柔声道：“陛下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云岭岚冷声道：“是玉韫的大喜之日。”
　　言语间充满了不悦，似乎在责怪对方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柳皇后俯瞰大殿，声音响亮：“今天也是我们子宇弱冠的好日子，陛下答应子宇，要为他行加冠之礼的。”
　　云岭岚几乎要跳起来，面对妻子时他最不像皇帝：“我，什么时......”云岭岚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和柳皇后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柳衡经常被接进宫中，他偶尔也会陪着孩子玩。
　　估计是什么时候说了一句：“等子宇长大了，姑父给子宇行冠礼好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笔账就稀里糊涂地欠下了，即使后来两人关系破裂，这比账还是要还。

　　柳皇后盯着站在她下首的晚明霞，晚明霞一袭浅紫色衣裙，不卑不亢，柳皇后感到心底一阵痛快，胸口一直憋着的那股气也顺畅起来。
　　柳皇后心想：六宫之主，还是本宫，云岭岚到死，皇后都是本宫。
　　只是她没有发现晚明霞脸色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位分在自己之下的女人也配怜悯她这个皇后？真是笑话。
　　“衡儿已经在殿外候着了，请陛下先为衡儿加冠。”
　　柳皇后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皇后怕是忘了，先来后到的道理。”
　　说话的正是姬烨。
　　晚珠身体微微发酸，她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暗暗看着国师和皇后斗法。
　　忍住，她一插嘴，就输了。
　　柳皇后冷笑一声到：“我只知道尊卑贵贱，不知道先来后到。”
　　“尊卑贵贱，陛下自有公论。皇后娘娘想越过陛下，以自己为纲，臣以为不妥。”
　　按规矩，皇帝比国师尊贵，云岭岚要先给柳衡加冠，姬烨才能给晚珠插簪。可是柳皇后趁晚珠及笄的日子发难，着实惹得他不快，就算姬烨的台阶要稍稍委屈一下自己，云岭岚还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国师。
　　云岭岚沉声道：“皇后退下，让国师先给珠儿插簪。”
　　柳皇后分明还未分辨，云岭岚厉色道：“退下！”
　　柳皇后推到云岭岚身后。

　　晚珠看到江岑笑了，笑容里全是讥诮嘲讽，像是在看耍猴戏一样。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像是白石敲打击出火星。
　　黑檀木盘上覆一块素绢，上面放着一支猫眼鎏金簪，猫眼石闪烁着金绿色的光芒，姬烨轻轻拿起簪子，晚珠看到他修长细白的手指，心轻轻一跳。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
　　宦官尖起嗓子喊：“礼成！”
　　晚珠愣愣地被江岑从地上扶起来，没想到自己期待很久的一切，原来这么快就结束了。姬烨笑眯眯地瞅了晚珠一眼。

　　柳衡应该比晚珠紧张的多，晚珠跟着姬烨侍立在一侧，看到柳衡穿着红衣黑裳进殿，心里五味杂陈：这肯定不是柳衡的主意，他被柳皇后当成了大庭广众下出丑的工具，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听候宣召进殿,晚珠不得不佩服他。
　　而且晚珠很清楚，赔本的买卖柳衡肯定不会做。
　　晚珠冲江岑眨眨眼，却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