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番外三 摇篮曲与旧吉他 ...
-
第一节
阿媛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终于磨得李游同意，两人要迎来新的生命了。可妹妹出生才满百日，阿媛便不得不回去上班，李游自此承担起了育儿的重任。
几个月的小宝宝几乎成天都在睡，但哭闹起来也是不得了的。李游抱着宝宝左晃右晃，看着门框上被微风吹起的布帘，忽然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小宝宝，快快睡……”一段熟悉又陌生的歌谣从李游的唇齿间流出，起初还有些磕磕绊绊，但越唱越流畅，好像呼吸一般自然。
怀里的宝宝听着爸爸温柔的嗓音，竟神奇地停止了哭泣，小眼一眯一眯的，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李游小心翼翼地把宝宝放在了小床上，看着她和小鱼儿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不禁感叹起了造物主的神奇。
这首摇篮曲是李游许多年前写的，小鱼儿年幼时，李游就常常哼着这首歌哄他入睡。本以为这首歌再也用不上了，没想到过了十多年，竟然又重见天日。
李游俯身亲了一口妹妹粉嫩的小脸蛋，缓缓地直起身，转身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阿媛回到家时已经不早了，匆匆吃完了晚饭，又给宝宝喂了奶，才终于进了浴室洗漱。她这一天可谓是筋疲力尽，湿淋淋的头发都还来不及吹，便只想一头栽进床里。
“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玫瑰……”婴儿房里却传来了温柔的歌声。
阿媛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又悄悄地推开了一点婴儿房的门。屋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李游抱着小宝宝在缓缓踱步，嘴里哼唱着美丽的歌谣。
阿媛听得入神，竟忘了要睡觉的事，就这么傻傻地靠在墙边，听着李游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看着他把入睡的宝宝放在了床上，两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怎么不抱回我们房间睡呢？”阿媛问到。
婴儿房其实是为将来准备的，小宝宝晚上暂时还是睡在父母卧室的小床上。
“想让你先睡啊。”李游转身在抽屉里找着什么，“怎么还不睡？今天很累了吧。”
阿媛低了低头，不好意思说自己被李游的歌声吸引了，只是浅浅地笑着。李游哪能看不出来，温柔地笑着，招呼阿媛坐下：“吹头发了。”
阿媛好久没享受李游的服务了，她被暖风包围着，半倚着李游的身子，感受着他略微粗糙的手指温柔地揉过自己的发丝，幸福得都要冒泡泡了。
等到吹风机的声音停了，阿媛才想起来刚刚的歌谣，赶忙转身问到：“这个摇篮曲好好听，你教我吧，以后我也给宝宝唱。”
李游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收好了手中的吹风机，才回答到：“好啊。明天我把歌谱找给你。”
阿媛却好奇起来，这年头什么歌在网上找不到啊，直接说一个歌名不就好了吗？她想了好一会，才忽然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到：“这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李游微微地笑了。“是啊。”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回答，却藏不住心里的小小骄傲，“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阿媛兴奋得很，“什么时候写的呀？我都没听过呢……”
李游咳了一声，好像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很多年前写的了。那时候拿来哄小鱼儿的。”
“哦……”阿媛垂了垂眸，好像又陷入悲伤的回忆。李游亲了亲她的头发，才安慰到：“好啦，别想了。快去睡吧。”
阿媛依依不舍地上了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许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候李游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抱着一把旧木吉他坐在草地上唱歌，听众只有阿媛一个人，他却唱得如痴如醉。
“以后我要当个歌手。”李游说出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闪闪的光，“要到全国去巡演，还要写我自己的歌。”
“那你第一首歌要写给我。”阿媛原本趴在草地上，听到这赶忙爬了起来，兴奋地扯了扯李游的衣角。
“好啊。”李游欣然答应，却努力控制着上扬的嘴角，好像掩藏了什么秘密。他清了清嗓子，才再次开口说：“等我成了大明星，开了演唱会，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唱这首歌，但是只唱给你听。”
李游甚少这么直白，阿媛害羞得都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眼神。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两人嬉笑打闹着，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第二节
“可我到现在都没听到你给我写的歌呢。”阿媛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李游这时也推开了卧室的门，把宝宝抱进来放在了小床上，才蹑手蹑脚地上了床。看阿媛已经闭上了眼睛，李游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便躺下睡了。
没过多久，身边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阿媛这才睁开了眼，转过身来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比以前更消瘦了，尽管依旧年轻，但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早就不是从前心比天高的少年，柴米油盐的生活琐碎消磨掉了他的锐气，让他变成了一个温和而平庸的成年男人。
其实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早就已经是阿媛灵魂的一部分，她永远也不可能停止爱他。
只是有时候看着李游给孩子换尿布、洗澡的背影，那么娴熟，好像他从来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男人，甘愿为孩子和家庭操劳一生。
阿媛忍不住去想，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有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有过多少梦想，曾经多么憧憬过，又多么失落过。
她从不怀疑李游对自己的感情，但她不敢确定的是，他的心里还有没有年少时的热爱，还记不记得从前的海誓山盟，还会不会想起来，他曾经说要给自己写一首歌。
第三节
李游很快找到了那首摇篮曲的歌谱，拍了拍陈年的灰，便交给阿媛了。阿媛看了许久，用手指轻轻抚摸过纸上的每一个音符，好像在心里弹奏着这首歌。
“很简单的。”李游见阿媛看得痴了，忍不住笑着打断了她，“背面是吉他谱，你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了。”
阿媛把手中略略发黄的纸翻了个面，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六线谱，上面是李游熟悉的字迹。她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李游：“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你弹吉他了。你的吉他去哪了？”
“在酒吧。”李游并没有多想，迅速做出了回答。
他近几年已经不再以驻唱为生，每天开车帮朋友的酒吧和餐馆拉货挣钱，这样他才能在晚上的时候回家做饭，陪阿媛和孩子度过难得的家庭时光。不过偶而他还是会回酒吧去唱唱歌，算是对老客户的答谢，也能挣点外快贴补家用。因为懒得背着吉他来回跑，所以他驻唱时用的吉他就一直留在酒吧了。
“不是。”阿媛去酒吧听过李游唱歌，自然知道情况，“我是说你以前的那一把吉他。”阿媛停顿了一会，好像在斟酌什么，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你爸爸送给你的那一把。”
李游沉默了。阿媛知道这戳中了李游的伤心事，赶忙拉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慰。李游拍了拍她的手，才故作轻松地说：“没事，都多少年了。那把吉他我卖掉了。”
阿媛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她比谁都知道李游多么宝贝那一把吉他，因为那是他父亲买给他的，不仅价值贵重，而且承载了父亲对他的祝福和希望。父亲走后，家道中落，母亲不支持他的音乐梦想，他只有在抱着那一把吉他弹奏的时候，才能找回一些年幼时的快乐时光。这样珍贵的吉他，李游怎么会舍得卖了呢？
“那时候小鱼儿病了，急着用钱。”李游很快解答了阿媛的疑惑。他握了握阿媛有些冰凉的手，才平静地补充到：“那把吉他卖了个好价钱，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见阿媛嘴唇微微抖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李游只好努力让气氛轻松起来：“一把吉他而已。反正那时候也用不着，卖了能救急，为什么不卖呢？现在我也有新吉他了，弹起来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阿媛忽然站了起来，还想说什么，却又再次失语。
李游把阿媛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臂。“重要的是歌，不是演奏的工具。”
阿媛还想说些什么，可她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好回抱住了李游，用自己的体温代替话语，传递心里说不出来的爱。
第四节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这天李游刚进家门，阿媛便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在卧室里，你快过来看。”
“哦？”听到卧室二字，李游顿时露出了坏坏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调笑了起来，“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生日惊喜吗？”
转头看见宝宝已经在婴儿房里熟睡，李游更是想入非非，手脚立即变得不干净起来。
阿媛嗔怪着骂他不要脸，却依然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把他带进了卧室。一进门，李游的视线就立即僵住了。床上放着的那一把棕红色木吉他，那么眼熟，和自己曾经卖掉的那一把几乎一模一样。
“你以前的那一把我实在是找不到了，”阿媛好似有些遗憾，垂了垂眼眸，“这一把和那一把应该差不多，是同一款，同一年生产的。”
见李游还呆着，阿媛又拉了拉他的手：“试试吧。”
李游终于回过神来。他在床边坐下，抱起了吉他，试着弹奏了几个和弦。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游知道阿媛已经调好了音，便接着演奏了下去。
是阿媛最喜欢的一首歌。
李游没有说话，但阿媛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曲终了，李游站起身来，阿媛正想跟着站起来，却被李游制止了。
“你等我一下。”
李游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跑到角落的旧木箱子里翻箱倒柜起来。没过一会，他便拿着几张旧歌谱走了回来，重新坐下来抱好了吉他，又清了清嗓子。
“我第一次唱这首歌。”
李游的声音好像有点紧张，阿媛也很好奇，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李游的歌声依然充满磁性，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把阿媛迷得神魂颠倒。
当然，比起那熟悉的嗓音，这陌生的歌曲显然更吸引阿媛的注意。温柔又带点哀伤的旋律，直白又带着怯懦的歌词——这分明是一首情歌。
“写给你的。”李游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终于开口作出了说明。
这几乎是一句多余的话——那样热烈的表白，那样爱而不得的浓烈情感，除了对阿媛，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
“好听吗？”李游试探地问了问。这首歌他已经反复修改打磨过千万遍，从他遇见阿媛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后来思念阿媛的每一个漫漫长夜，每一个音符背后都带着他说不完的情意。但他依然没有信心，阿媛会不会喜欢。
阿媛依然没有说话，而是用一个热烈的拥抱回应了李游。她的手臂紧紧缠住了李游的腰，脸埋在李游的身上，温热的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李游的衣衫。
“原来你还记得啊。”许久，阿媛才哽咽着开了口，“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都忘了呢。”
“怎么会忘了呢。”李游温柔地抚摸着阿媛的秀发，又轻轻替她拭去了泪水，“答应你的事，我从来不会忘。”
阿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拿起了那几张薄薄的歌谱，看了又看。那上面反反复复修改的字迹，深深浅浅的墨痕，无一不诉说着李游这些年来从未暂停的思念。
“好啦，别看了，乱糟糟的。”李游有点不好意思，抚了抚阿媛的手背，“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可以唱给你听。”
阿媛用力地点头，李游也笑了，再次将阿媛揽进怀里。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同看着手中的歌谱，好像那是什么珍贵的宝贝。
“阿游。”端详了许久，阿媛才忽然开了口，语气却好像在撒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李游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首歌……”阿媛咬了咬嘴唇，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是在摇篮曲之前写的，还是在摇篮曲之后写的呀？”
李游噗嗤一声笑了。原来阿媛不仅记得自己要给她写一首歌的承诺，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说要把第一首歌送给她。
阿媛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大一个人了，和孩子争风吃醋，说出去要丢死人了。于是刚一问完，她就害羞地把脑袋埋进了李游的胸膛里。
“当然是之前了。”李游摸了摸阿媛的发顶，“从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在写这首歌了。写了很久，总是不满意，也不敢拿给你听。”
“很好听啊。”阿媛好像还在害羞，没有抬头，但还是第一时间作出了回应。
“你喜欢就好。”李游拍了拍她的背，好像松了一口气。
“阿游。”阿媛终于从李游的怀里钻了出来，仰着脑袋，好像小女孩一样撒着娇，“喜欢上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呀？”
这下轮到李游不好意思了。不过他只停顿了一秒，就作出了回答：“很早很早的时候。应该，在你喜欢我之前吧。”
“怎么可能——”阿媛不服气了，忽然又害羞起来，低着头，小声地说：“我好早好早就喜欢你了……”
“真的吗？比我还早吗？”
“那是当然了……”
两人就这个问题又欢快地讨论了起来。屋子里时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好像过去的岁月都化作了快乐的音符，从此他们的生活就像欢乐颂，永远地开心、幸福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