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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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带着热切的男人凑上前来，嘴里说着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客套话，黑目七夜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她身后，带着令人不适的试探。
黑目七夜彬彬有礼地对男人笑了笑：“野田先生，您不必太过关注我们，小姐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能够尽早完成工作，让三天后的剪礼仪式不出意外才是令小姐高兴的事。”
“……”
男人脸上油腻刻意的讨好僵硬了一瞬间，他这才明白面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仆要比他想象的更加精明。
而她的意思恐怕也代表着她主人的意思。
他略带不甘的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怕冒犯了那位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他的女性，犹豫了一会，男人才悻悻地接受了自己恐怕没法攀附上这样的大人物的事实。
“……既然您都这样说了，请随意……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还请不要吝啬言语。”
“当然。”
姿容清丽的女仆与人交流的模样很是端庄有礼。
打发走无关紧要的人，黑目七夜才悄悄松了口气，立马去看身后的人，在看到黑发女性腰间风衣的带子有些散开后，下意识地凑上去为她整理。
女仆小姐要比黑发女性稍矮一些，此时低着头为她整理腰带，在黑发女性的视角里显得十分温顺，倒是半点看不出方才与人交流时的沉稳气场了。
“唔，我倒是没发现。”
原野任由自家的小女仆近乎靠在自己怀里的动作，勾着一点揶揄，从声带振动带出的音色低哑，像含着一块将融未融的蜜糖，直叫人觉得粘稠又甜蜜。
“……七夜也变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了嘛。”
黑目七夜和原野靠的近，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雪松混着柑橘的气息——这是她早上为原野选择的熏香——和感受到随着女性呼吸起伏时而似有似无触碰到她面颊、带着女性温度的布料。
强自压下耳廓漫上的热意，黑目七夜退开两步，直到微凉的空气让她重新镇静下来。
“什么嘛，我都已经快大学毕业，早就是个可靠的成年人了，小姐你可不要小瞧我。”
女仆小姐大概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望向黑发女性的眼神流露出天然仰慕信赖的情感，因为和女性一起生活了很久，知晓她对自己的宠爱，以至于连说话时也下意识带着被纵容的嗔怪。
就像一只毛绒绒、围着主人撒娇的小狗。
【是小狗啊。】
原野侧了侧脸，压了压唇角的笑。
黑目七夜这时才有心情观察周围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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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占地超过上千平的空旷场地被分割成一块块风格不同的区域，天花板也装饰上了华美的灯具，不断有工人进进出出的将其它器材搬进来。
和原野一起站在角落里的黑目七夜看见有些穿着和其他人明显不一样工装的人，正两两一组，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些被蒙上薄布的东西走了进来，他们将手里的东西有序的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或是挂在墙上，或是放进展柜，又或是倚在墙角。
黑目七夜忽然意识到那正是原野的画。
原野的大部分画作她都曾见过，有些甚至还是她负责销毁的。
黑目七夜一向是知道自家小姐的画作很受外面那些名流巨贾们追捧的，也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家小姐是世上最厉害的画家。
可只有亲眼见过这些画作陈列在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亲眼目睹资本耗费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围绕着这个画展如同一个精密的仪器运转不休的场景，黑目七夜才能真切的联想到，这些被她亲自吹干颜料、经由她的双手送出去的画，到底拥有何等重量的价值。
“哇，小姐好厉害。”
黑目七夜小声的惊叹，她明知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心底却依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的小姐更出色、更美丽的女性了。
身为被夸赞的对象，原野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听了太多比这更为浮夸热烈的赞美，小女仆的称赞相比起来甚至都显得平淡。
不过到底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孩，原野待她确实要更为宠爱些，于是也就低下头，朝她笑了笑：“小七夜要是喜欢看，以后让长谷川多带你出来看看。”
“……”
黑目七夜听这话有点莫名的怪异，悄悄地去看原野的神色，却发现黑发女性深邃眉眼下倦怠的青色，以及她苍白面容上晦涩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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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目七夜第一次陪同原野处理关于她工作上的事……如果只是过来看看工程收尾的情况也算工作的话。
事实上这样的工作本该由管家长谷川亲力亲为的，就算长谷川无暇顾及，也该让其他更为年长且经验丰富的女仆跟随。
但原野亲口要让年纪最小的黑目七夜和她一起出门。
黑目七夜不知道小姐的用意，只是为能有这样和小姐单独出门的机会而感到激动和紧张。
她一大早起来，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深怕有那点做的不好而让小姐感到不适。
——哪怕她知道，她的小姐并不会在意那些。
就目前为止，黑目七夜感觉自己做的还算不错。
只是……
黑目七夜从随着原野的脚步来到横滨之后，所有人、包括原野自己的行为，都在无一不在告诉她这场画展对于原野的特殊。
但黑目七夜今天站在这里，同自家小姐一同站在了耗费她许多精力与时间的大楼里……却感受不到多少原野对面前场景的期待。
黑目七夜关注到原野的目光放在她身上都多过眼前。
眼神冷淡的就好像提出要来看看画展布置进度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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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小姐也不是很重视横滨这边的画展嘛。”
长谷川有时候的顾虑并不是毫无根据，黑目七夜相比较与原野家其他为她工作的人来说，的确要少了几分沉稳，又因为原野的故意关照，时常会忘记某些界限。
就像现在，假若长谷川或是其他人在的话，即使对原野前后不一的态度和行为感到疑惑，也不会此多加评论。
但在这的是黑目七夜，而原野又不大在乎这些琐碎的细节，所以年轻跳脱的女仆小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还将自己的疑惑坦荡直白的铺在了主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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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挺喜欢小女仆单纯鲜活的性格，这也是她尤其宠溺这个小姑娘的一部分原因。
在许多原野感到枯燥乏味的时间里，是这个小姑娘给她带来一点勉强能打起精神的趣味，不至于让原野完全忘记过完的自己。
“这场画展是很重要。”
原野看着那些被搬来搬去的画，语调很是温吞。
“……这是我的第一百场个人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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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场。
这个对许多画家来说都是一个不可企及的数字，甚至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够资格吸引人去开一场向世人展示自己魂灵的画展。
但在原野这里，这个数字是如此的轻而易举，甚至于每次的规模都如此盛大，而她又如此年轻，且才华横溢。
所有人都能想到，在世界范围内开满一百场画展这个成就对于原野来说，不过是将她推向传奇的另一个起点。
是值得纪念，但不该止步。
“……”
黑目七夜大约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可这仍然不能解释原野对这场画展矛盾的态度——以她对原野的了解，即使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百场个人画展，也不该令她如此瞩目。
就像一个人行走过程中踩过无数的石子，难道他会因为一块石子的形状格外特殊而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并为这块石子著书立传吗？
——然而黑目七夜不再追问。
她的另一个优点就在于她从不试图探究原野不想回答的问题。
“乖孩子。”
原野狭长多情的眼睛忽然多了些笑意，她伸手捻了捻女仆小姐耳边的碎发，为对方的乖巧而感到满意。
就像黑目七夜察觉的那样，原野并没有在这里耗费过多的时间，就要离开。
“我们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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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正式进入秋季的横滨散去了夏日的酷热，但晴朗天空上却依然是澄澈的蔚蓝，街边的数木已经染上深深浅浅的金黄，地上是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枯叶，行人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散发出草木干燥而蓬松的气味。
“小七夜以后想要做什么呢？”原野忽然心血来潮的发问。
此刻她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没骨头似地斜斜靠着椅背。
黑目七夜小心地在她身后整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
原野的发质很好，又乌黑浓密，握在手里地质感温凉顺滑，上面光泽流转，像是在握着一条隐秘的黑色河流。
女仆听见自己的小姐在和她说话。
“我记得小七夜大学选修的是工商管理和语言是吧？你以后想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那还用说吗？”黑目七夜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当然是一直和小姐在一起啦。”
她从来没想过其他可能。
“啊……居然一点都不犹豫的吗？”
黑目七夜看不见原野的脸，因此也不知晓她脸上是何种表情，只是隐约从女性的声音里听出一些苦恼和意外。
“我以为像小七夜这样的小姑娘，会向往更加精彩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当个女仆呢。”
”我的意思是……你未来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未来？“黑目七夜稍稍沉思了一会，”未来大概就是……小姐在横滨这边的工作结束之后，我跟小姐一起，不管是接着去往别的城市或者国家，还是直接回东京或是大版的会馆休息一段时间，我都会照顾好小姐的……“
只要稍微想一想，自己未来还有那么多可以待在小姐身边的时间，黑目七夜就快乐的想要摇尾巴。
满眼都是主人的小狗这样回答：”我未来想要的生活，就是一直待在小姐身边。“
从十几岁被父母卖给原野家的时候，黑目七夜就将原野看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即使原野一直强调她们只是正常的雇佣关系，也根本改变不了这一点。
”……“
原野没有再说话，心里还是觉得这是小姑娘一时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阅历的增加，到那时的答案又会截然不同。
毕竟，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自由的生活呢？
黑目七夜也不出声。
她看着秋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冠落在黑发女性的身上，将她苍白冰冷的指尖照出红润的温度，也将驱散了一些总是裹挟着她的清冷倦意，这让原野看起来竟然有了一些符合她年纪的鲜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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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目七夜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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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到原野家的时候很不适应，畏手畏脚的总怕做错了事，身边全是成年人，只有原野要比她大个三四岁。
那时候的原野要比现在活泼的多，也恶劣的多，她总喜欢逗弄着比她小的黑目七夜，直到将人弄的手足无措，然后再笑着哄好。
原野那时候虽然脸上也常常带着睡眠不足的倦意，但眼睛却十分明亮，她很喜欢带着黑目七夜出去玩，带她去吃那些没吃过的美食，去玩那些她没玩过的游戏，也会常常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就像逗弄一只小狗那样。
黑目七夜很喜欢被原野用她那双总握着画笔的漂亮双手抚摸，也很喜欢原野脸上恶劣又张扬的笑容。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原野的容貌越发动人，鲜活骄傲的神情却渐渐倦怠冷淡，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朗月垂青的眼睛里也笼罩着深沉的大雾。
黑目七夜大约能够察觉原野正在承受什么冰冷沉重、使人寂寞的东西，那东西别人无法触及、不能询问。
同样，也无能为力。
黑目七夜时常感到一种轻盈而冰凉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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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三天后，一场焚烧了一切的大火让她再无暇顾及其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