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224、换日

　　“啪啪啪”，三声击掌，是舍兰，他笑着向柳浪道：“说得好。”

　　柳浪没有答话，他凝视着站在高阶上、面目全非的“故人”，想起数月前还为他送过河灯，又是道歉又是祈福，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可惜——”舍兰拖长了尾音，道：“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柳闻莺，你难道相信，这样就能让你们多那么一点胜算吧？”

　　话音刚落，空中“刺啦”一声巨响，像是停滞的空气被撕开，生造出一阵凛冽狂风，随即便有个狭长的东西向柳浪迎面砸来！

　　寻芳化作玄色长鞭，向着那狭长物什劈了过去。与此同时，柳浪耳畔传来无遗“铛”的一声，是剑锋与硬物碰撞在一起发出的震响。

　　尘埃散尽，柳浪定睛，眼前的一幕令他心头一跳，脊背爬上细密冷汗：

　　舍兰依旧站在高阶上，半分也没有挪动，他手里握着的，正是向柳浪发起袭击的东西——一条长长的绳索，不，其实更像是鞭子——一条由千万个眼珠串联而成的长鞭。

　　眼珠密密麻麻排布在一起，仿佛还有生命似的，滴溜溜转动不休，时而转向柳浪，时而转向聂冲，并不整齐，也毫无规律。

　　千眼长鞭的一端握在舍兰手里，另一端则飞出半空，与寻芳纠缠。两条长鞭，就这样两相紧紧缠绕着，停在半空中，饶是任何一方都很难再往前进一步。

　　而无遗剑，正牢牢插在千眼长鞭靠近舍兰的那一端，剑锋没入三寸。

　　无遗抖动起来，聂冲试图将其召回，但剑身毫无反应，甚至抖动幅度更大了。随即，柳浪便发觉不对劲：这条鞭子好像被劈了个对半，但仔细看时，会发现根本不是这样：那些聚集在无遗周身的眼珠蠕动着，翻涌着，像沼泽地似的，有着极强的粘性，将无遗越嵌越深，最后整个剑身都被插入无数只眼球中，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无遗仿佛是汪洋中触礁的渔船，一点一点沉没下去，任凭聂冲如何施力，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柳浪只觉手里一松，心道不好，便见寻芳的鞭身弯折，“啪嚓”一声——
　　寻芳，断了。一截枯枝飘落在地上，断口处涌出一股袅袅青烟，旋即散去。

　　千眼长鞭没了桎梏，拖着缠在群眼中的无遗便向柳浪挥来！

　　聂冲：“小心！”

　　砰——！！！
　　柳浪就地一滚，落到三丈之外，刚刚他站立的地方，顿时出现了一个深坑。

　　长鞭从坑内立起，倏然暂停了攻势。

　　聂冲微侧过身，向柳浪道:“萧恬和崔翥到了！”

　　舍兰面色如常，微微笑道：“不必说悄悄话，我知道他们来了。唉，我还没尽兴呢。”

　　柳浪心中一跳：舍兰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要走？

　　舍兰将千眼鞭收回，轻柔地拂过鞭身，那些被他抚摸过的眼球像是受了刺激，猛然变得兴奋起来，上下蠕动不止，滴溜溜打转。当舍兰的手指触碰到无遗剑柄时，剑身震动如蜂翅，他被灼烧了一下，手指微微曲起，但这刺痛不过是隔靴搔痒。
　　舍兰垂首看向无遗半露在外的剑身，轻笑道：“你不乐意？没关系，你的主人马上就来陪你……”

　　话音刚落，千眼鞭骤然挥出，这次，却是只取聂冲门面！

　　柳浪大骇，飞身过去就要将聂冲推开，但那鞭来势极快，且好似提前预知了聂冲的走向，纵使他已有心向后躲避，那长鞭一扭，竟笔直地向他躲避落脚之处袭去！

　　柳浪扑了个空，长鞭顷刻间裹住了聂冲，收回时，贴着柳浪的左脸脸颊抽了回去。刹那间，那数千枚眼珠几乎是同时转向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柳浪右脸颊上鲜血淋漓，他来不及伸手去擦，赶忙起身，向舍兰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肝胆俱裂——
　　聂冲被那条千眼长鞭牢牢卷住，送到了舍兰身边，组成千眼鞭的数千只眼睛突然迅速蠕动起来，重新组合成一只两人高的巨蛹，将聂冲彻底包裹其中，柳浪甚至连他最后一眼都没能看清。

　　前后，不过一瞬间的事。

　　那数千只眼睛齐刷刷望向柳浪，整齐地眨动着，像是在嘲笑他毫无还手之力。

　　舍兰嗤笑一声，手指指节在巨蛹外层的无数眼球上一一刮过，视线仿佛具有穿透力，直直望向被裹覆其中的聂冲，喟叹道：“你们妙光的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自量力呢？谢萤也是你也是，当年也是现在也是。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派几个人守在小鄢附近，就能阻断我回去的路了？”

　　他们做的所有挣扎，在他面前，都只不过是螳臂当车，如此不堪一击。

　　舍兰眼神里带着些嘲笑的意味，甚至还有些同情，开口道：“你刚刚说我运气极好，其实我运气并不好，因为你……”

　　他顿了顿，居高临下地望着柳浪：“按照我的计划，你会撞开结界，与那些妙光道士一起灰飞烟灭。可是你没有，你非但没有，你还救了他们的命。若非早知不可能，我真要疑心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然，你怎么就能恰好走上那条本不可能找得到的生路呢？”

　　柳浪：“你什么意思？”

　　舍兰轻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你附体柳闻莺的那五年间，妖元与原身被我藏在了何处？……罢了。”

　　柳浪见他向后一退，右手抚上千眼汇聚而成的巨蛹，大骇：“……等等，你要做什么？？？？”

　　舍兰置若罔闻：“闻莺兄，告辞了。”

　　周遭黑烟骤起，将他与那枚包裹着聂冲的巨蛹团团围起，建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就在这时，一股冲天妖气扑面而来，呛得柳浪几乎窒息。

　　妖气沉沉，很快，柳浪感到四肢手脚都像是被抽去了力气，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他一面咳嗽，用尽力气提起软绵绵的双腿向舍兰立身的地方移去，怒声吼道：“祁永霖你……咳咳咳……你要去哪？？？！！！！！！”

　　舍兰的声音自黑烟后传来，幽幽道：“想要救人，或想要得到答案，就来找我……我等你。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

　　随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弥散在空中的黑烟与妖气也消散开来，露出高阶上空荡荡的地面。
　　舍兰带着聂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