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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记得 ...

  •   甘棠看着大夫诊完了脉,缓缓地收回手,但没有转头看她,而是一脸凝重地低着头,似乎在斟酌刚刚试出来的脉象。

      甘棠皱皱眉,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小声问道:“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的神色更沉了些,道:“奇怪啊,奇怪,梅门主的主脉四平八稳,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主脉下却有隐隐藏着一股暗脉,时而细缓,时而突发,让人琢磨不透。”

      大夫嘀哩咕噜讲了一堆关于脉象的描述,甘棠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从大夫的语气之中,甘棠感觉出了不太好的意思。

      “他方才在外面呕血了,很突然,咳嗦好容易才平息下来,骇人极了。”甘棠道。

      大夫道:“嗯,看出来了,门主脸色煞白,肤底不见血色,恐是有很严重的贫血之症,我这就给他开几服补血养气的药材。”

      红招台没有保暖措施,悠悠的小风你来我往,太过于通风,甘棠便专门叫人把梅品崖带回了门主殿里,甘棠和夫子站在梅品崖的床前,她抱着肘,询问道:“什么原因呢?他总不能莫名其妙就贫血了吧?听王步寥说,您经常来给梅门主看病,算是老主顾了,回回望闻问切的,应该很了解他的情况吧。”

      “这…………”

      大夫埋首收拾药箱,不知道是一时想不起来,还是在想到底该不该讲。

      最后,大夫叹了一口气,道:“是了,姑娘说的对,梅门主确实经常因为这个叫我过来,梅门主大概是天生气血空虚的大亏之体,在加上平日里耗损严重,正巧发出来了,不过,倒也不碍事的,多吃几服补气血的药养护着,总能好的,贫血不是什么大病,多注意就问题不大。”

      甘棠盯着他的脸,总觉的这个大夫在唬自己。

      她道:“就这样?”

      大夫几不可闻地吞了口唾沫,拢起袖子擦了擦额角,道:“是这样。”

      甘棠抿紧的嘴唇这才扯出一道放松的小缝来,她笑道:“真要像你说的这样,那最好,我就怕你是个庸医,别给我把老板疏于治疗害死了,我去哪里要工钱去?”

      甘棠习惯嘴上不牢,爱开玩笑,把胆小的大夫吓得冷汗从额头、后背澿澿而下,抬手都拦不住,挂在支棱起来的长寿眉上。

      甘棠好笑地道:“不是,大夫,虽说我是习武之人不假,但我又不是雄霸山头、独傲一方的母老虎,瞧把你给吓得,别回家尿了炕,叫你媳妇笑话。”

      “哎,哎,是的,是的。”大夫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应着,甘棠真是想不明白,这小老头低眉顺眼地在害怕自己什么。

      “你跟我出去。”

      甘棠冲他招了招手,叫他出去有话要说:“你先收拾好了,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出去。”

      “哎,哎,好的,好的。”大夫提着药箱埋首缩背像个瘦扁的“穿山甲”似的往外爬,走到半道儿时左腿还被右腿绊了一下,咯噔一跳,药箱磕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发出很大的一声,甘棠给梅品崖掖被子的手一顿,嫌弃的斜了他一眼,心想如果这“穿山甲”能打个地道儿出去,是不是能比这更安静点儿。

      等“穿山甲”终于出去重见天日了,甘棠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她把目光对上梅品崖的脸,深深地看着,喃喃道:“阿梅,我回来了。”

      左右没什么别的话可说,甘棠转身出了门。

      门后,床榻上,梅品崖的一只刚被甘棠塞进被子里的手动了动,他眼睫颤动,无声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目光只在眼前收起来的床帏看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滑到了大门处,听着门外传进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姑娘。”大夫见甘棠出来,率先道,还恭恭敬敬、笔笔直直地朝甘棠作了一揖,这一套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要是在以前,他这种芝麻大小的小臣,敢喊她为“姑娘”,长一千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甘棠也不知道受不受用,“不用客气”地摆摆手,问道:“大夫,我问你个事,你见过一种毛乎乎白花花的小绒球吗?有生命的那种。”

      大夫眨巴眨巴他那一双眊眼,喃喃道:“白花花毛绒绒的小球?还有生命?”

      甘棠:“对,会说话,能聊天,还能掌控一个人的生命力,嗯……有可能,还是一对儿……分别放在不同人那里。”

      “这这这……”听到最后,大夫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没有,急匆匆地搓着手,焦头烂额的样子。

      甘棠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家里煮了稀饭没人看,着急回家关火啊?没戏,干脆直接回去吃锅巴得了。”

      “不是不是。”大夫道:“唉,殿下啊,您真的是想起来了。”

      甘棠截口揽住他对自己的称谓,道:“别叫我殿下,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殿下。”

      “是是是,老臣的错。”大夫道。

      甘棠:“说正事。”

      大夫吞下一口唾沫,看了一眼梅品崖的房门,甘棠见状,拉着他去了更远的地方站着。

      甘棠:“现在可以了吧?他听不见。”

      大夫还是不太放心,道:“梅门主手眼通天,只要他想,没有他听不见的……”

      “得得得!”甘棠彻底是服了这老头了,事儿真多,她将识海里的毛孩子调了出来,连上大夫的识海,道:“这样可以了吧,我们两个用识海对话,旁人除非扒开我俩的心,那也够呛能听的到。”

      甘棠:“说说吧,大人,关于小毛球的事。”

      大夫斟酌了一下,还是将无眼兽的事告诉了甘棠。

      所谓无眼兽,又名“眼下虚”,是江湖秘宝,由深山老翁妙法仙人亲自持有,天下地上只此一对儿,从不轻送,只予有缘之人。

      江湖传闻,这“眼下虚”是补功力修神魄的奇物,只能两人共用,各自绑定无眼兽后三个时日,倘若二人皆生,则功力平等分配互为资助,倘若一人生一人死,则功力全予一人所有,一倍翻两倍,不说天下无敌,也是天下不敢被轻敌。

      甘棠摸着下巴颏儿思索着,直切要紧处地问道:“那倘若,开始是一人生一人死,到后来,死的那个人突然又活了,那对于受了两份功力的活人,又将如何?”

      大夫道:“无眼兽两只,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是至情至性之物,倘若有一方被骗死的行径,那就是坐实了另一个人心不诚,想要骗功力,理想的做法,应该是双方心心相印,一方甘愿让对方享受双倍的功力,但是,若有一方忤逆妄为,无眼兽一定会乱杀一通。”

      甘棠问道:“怎么个乱杀一通呢?”

      大夫道:“假死骗功力的人是什么目的呢,逃不开又想要双倍功夫,又想要佳偶相陪,所以才出此下下策,但是,无眼兽才不惯着他臭毛病,虚情假意,狐假虎威,只杀一方不足以惩戒,一定会将两人都杀之而后快的。”

      甘棠:“那……那个被假死的人,被杀的好冤枉啊,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清楚,就白白地死了两回。”

      大夫道:“唉!也不全是这样,还是有破解的法子的,只要那被死之人幡然醒悟,还是能反将一军的。”

      甘棠道:“反将一军?”

      大夫道:“对,无眼兽是分别埋在两个人的识海之中的,无论生死,只要被死之人意识到自己识海里的无眼兽,指控对方的不诚之行径,无眼兽会主持公道的,还能把双倍的功力一点不落地讨要回来。”

      甘棠道:“如此,那之前活着的人呢?”

      大夫道:“这还管呢?他初心已陨,死不足惜,早已是一具三魂七魄散尽的尸体喽。”

      听罢,甘棠颦眉顿足,两手捏拳,不知有何感想。

      大夫看着她,眼底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窃笑,道:“殿下不想让老臣这么叫您殿下,但老臣又如何能忘的了曾经辅佐明君的日子……”

      甘棠轻轻一笑:“明君?这话可不敢胡说八道,如今南国那位,不也是明君吗?”

      大夫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殿下,这话我只敢和您说,那是什么明君啊,别看现在又乖又俏的挺正常,光是当初设计害‘死’殿下的魔鬼行径,就够我们这些老臣拿唾沫星子淹他个百十遍的了。”

      甘棠道:“设计害死我?此话怎讲?我当初不是中毒不治身亡的吗?朝廷中不喜我的人甚多,他是最不足挂齿一个,没有动机,没有能力,为何说是他设计于我?”

      大夫道:“唉,自从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老夫已经不做太医好久了,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啊。”

      甘棠:“哦?”

      大夫道:“殿下,您应该记得,中毒之前,去过野猎,就是在那时,……去了南疆苗寨,认识了如今的苗寨寨主,苗寨曾经有一种剧毒,名叫‘狂犬香散’,此毒剧毒无比,无色无味,无药可解,投入日常熏香之中,根本发发现不出。”

      甘棠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紧地团在一起,脸色不怎么美好。

      大夫见状,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他继续说道:“先是被下了毒丢了大统之位,又被当成过河拆桥的人骗走了两倍的功力,最后落得一介平民之身,一文不值,殿下,这破事如果落在了老臣身上,鱼死网破也在所不辞。”

      甘棠没有对大夫的话做评价,而是问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拿着两倍的功力走人呢?还搞假死这一出,就不怕我死灰复燃吗?”

      大夫叹道:“殿下啊,要不然说他毒呢,他就是想把殿下好不容易收拾的有点起色的江山一把夺过,只手送给旁人,让别人使劲作践,然后呢,再让你两袖清风地醒来,看着那人一点一点地把南国仅剩的一点灵气消磨殆尽,然后笑眯眯地看你毫无挽救能力、举足无措的样子。”

      甘棠眯起眼睛,不置可否,她启口道:“就为了这点事折磨我?幼不幼稚?”

      大夫道:“殿下啊,娘娘还在的时候,就有老臣说过……”

      甘棠:“说过什么?”

      “乱花渐欲迷人眼……路边脏土而生之物,不要留连……那都是一些抠抠搜搜、擅嫉爱妒的家伙,两面三刀的厉害……”

      听罢,甘棠“呵呵”一笑,道:“大人,你当着那人的面检举他的不是,就不怕我口无遮拦,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大夫行了个告别礼,道:“无凭无据,老夫一介平平无奇的医师,只管治病救人,偶尔信口胡诌,仅当笑谈而已,殿下又如何给我招祸?”

      甘棠狡黠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无凭无据?”

      大夫一愣,旋即跟着笑道:“那也无所谓了,一条烂命而已,全当给殿下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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