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您别动心！》南安有木

22、第二十二章

　　翌日，叶凛带着弟子们、柳氏二人以及翠儿回到了剑阁。
　　将翠儿安顿下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提着两个魔族去了仙庭，等到在剑阁乱晃的萧丛终于逮到风尘仆仆归来的叶凛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师兄。”叶凛本在出神，猝不及防撞到一个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瞧见来人的面容，便礼貌地作揖道。
　　萧丛摆了摆手，有些不满道：“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叶凛顿了一下，才道：“还有些事要处理。再说，师兄也日理万机，便没去叨扰。”
　　萧丛一副“你少来这一套”的表情，根本不买他的账，叶凛却在他的注视下岿然不动，垂着眸很乖巧的样子。终是萧丛先败下阵来，示意叶凛边走边说道：“此次去岚烟镇，可有发现什么异动？”
　　叶凛点点头，面色严肃道：“张府之乱，背后主谋是魔尊左使，尹祝。”
　　萧丛心中一惊，连忙问：“你见到他了？”
　　“没有，但他在张府埋了一个传送阵，通往某处地宫的大牢中。那地宫的主人是尹祝的得力属下，柳诗诗。我们……”叶凛忽然停了一下，不经意让此处的异样变得更加明显，“潜入进去后，发现她不仅在暗中培养药人，还用秘法提炼出了被擒修士的灵根，为了保密，甚至自刎于我的剑下……魔族恐怕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
　　萧丛在他的停顿处挑了下眉，听到后面却没了玩笑的心思。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叶凛的卧房。萧丛将门关紧，转身在叶凛对面坐下，若有所思道：“依你看，魔族取修士灵根，所为何事？”
　　叶凛蹙起眉来，思索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形势只是冰山一角，远不够我推测出他们的目的。但既是柳诗诗担了此事，必然和炼丹有关。她地宫的大殿中有一齐人高的炉鼎，以灵火供能，大抵就是用来炼化灵根的。”
　　“那这炉鼎如今在何处？”萧丛追问道。
　　叶凛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便沉默不语起来。
　　萧丛无奈地看着他，道：“从方才我便觉得了，整件事的过程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是不是那次我同你传音前碰到的？”
　　叶凛一愣，没想到萧丛这么敏锐，从那时就察觉到了不对。眼看着瞒不下去，自己心中也有所思困，他便索性将许欢的事同萧丛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垂下眸，脸色晦暗不明。
　　“刚遇见时，他便一副洞悉全局的样子，连我的行迹都能精准预测，更是提前布置，不仅让传送阵的落点偏移，还在关键时刻唤来了翠儿。
　　“后来，他明知我是剑阁的剑尊，却毫不避讳地表现出对魔族秘术的了解，还放走了堕魔的张家小姐。
　　“可这一路上陷入困境时，他又总是竭尽全力、舍命相护。我如何都难以相信……他是魔族的奸细。”
　　叶凛抬起头，眼神难得地流露出几分茫然：“师兄，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萧丛哑口无言。
　　叶凛当局者迷，他作为旁观者，又如何能仅从只言片语中就看清这世间最复杂的人心？
　　不过，甭论这许欢是不是魔族，至少他能感觉到，他对叶凛似乎并无恶意，反而有些保护之心似的。而且，叶凛的样子，看似是在向他发问，但最终的答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给出的才会让他信服。
　　于是，萧丛笑了，收获了叶凛一双疑惑的眼神，却不慌不忙道：“下次再好好地、看得更清楚些不就好了？”
　　“反正你也觉得你们会再遇见的，不是吗？”
　　叶凛怔了下，随即表情放松了下来，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雾气散去了几分：“多谢师兄。”
　　萧丛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魔族那边的动向，我和素素会多盯着点的。”
　　叶凛点了点头，目送萧丛消失在了门后。

　　来时对御剑技术已然熟稔了，离开张府后的许清欢行了半日便回到了青云宗。
　　时间正值午后，大抵是都去上课了，主峰路上的弟子寥寥无几。路过主殿时，许清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看看，但在那地宫处熬了一夜，又不眠不休地赶回来，他多少有些心神俱疲，想着还是先休整一下再去找宋清玦，便直接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却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他始料未及的人——苏清融。
　　坦白来讲，他现在实在不是很想见到苏清融——倒不是厌恶什么的，但他去岚烟镇这一趟，相当于是抢了人家的剧情，总归有几分心虚和愧疚的感觉。
　　但在目光触及他的那一刻，这几日无暇去想的不对劲之处也浮出了水面：虽然他本意是想抢在苏清融之前找到叶凛，避免二人接触，但按原书剧情来说，苏清融也是会出现在岚烟镇的，他们却完全没有碰到。
　　总不可能，当真如此凑巧吧？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去？
　　苏清融此时也看到了无意识蹙眉盯着他的许清欢。他露出一个温和而惊喜的笑，施施然走到人跟前道：“二师兄，好久不见。”
　　“嗯。”许清欢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些打量，被动地应声道。
　　“听大师兄说，二师兄下山历练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苏清融恰到好处地惊讶道，又有些担忧地问，“宗外危险，二师兄可有受伤？需要清融帮你看看吗？”
　　许清欢摇摇头道：“不用了，多谢师弟关心。”又忽地发问：“师弟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苏清融只顿了一瞬，便笑道：“只是要去授课，担心迟到便走得快了些，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师兄一般活得那么不紧不慢。”
　　“说来，大师兄说，二师兄自落水醒来那日起就不一样了许多，不过依清融看，这恣意的性子还是同以前一样呢。”
　　他似乎意有所指，面上清浅的微笑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许清欢挑了挑眉，只得吃下这头闷棍，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耽误你时间了，改日有机会，你我师兄弟二人再多说些体己话。”
　　“恭送师兄。”苏清融退到一边，任许清欢从自己身前走过，面上立刻冷了下来。他快步走了一阵，随即停下来向后望，确定许清欢或其他人没有跟过来后才走上了一条小道，一路摸进了一个隐蔽处。

　　看到那里已经站着的人，苏清融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轻咳了一下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晏宁回过神来，看到苏清融，露出一个笑：“苏仙尊。”接着又问：“您来的有些晚，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嗯。”苏清融漫不经心地答道，“碰见了许清欢，聊了几句。”
　　“师尊？”晏宁喃喃出声，想到自上次许清欢给他送典籍和纸条之后，他一直贫瘠灰暗的内心便不可自抑地破土出了一颗希望的种子。都说师尊溺水溺坏了脑子，转了性子，而后来的宗主令也某种程度上证明了这一点，那他这一次对自己道歉，是认真的也说不定。
　　可最终，还是如六年前，他将自己带回来后一般。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前一天还对着脏兮兮的自己毫不嫌弃地伸出手、温柔笑着的人，第二天再看到自己时，却像全然不认识一般冷漠。
　　而后六年，他的师尊做尽荒唐事，将青云宗的气运名声点点耗尽；而他深陷泥沼，被欺凌，被忽视——山上山下的日子，似乎并无不同。
　　早知如此，他真的很想问问那个人，当初为什么要带他回来，许下那空口无凭的承诺，给了他一缕阳光，又亲手推他坠入黑暗？
　　晏宁的身子轻颤着，双眼隐隐有变红之兆，一旁的苏清融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立刻扳过他的肩焦急道：“阿宁，你怎么了？”
　　“凝神，静心！”
　　恍惚中，晏宁听见了苏清融唤他的声音——是他悬崖边的藤条，洪水中的浮木。
　　他缓缓回神，撞进苏清融关切的眼中，抱歉道：“我没事了。一时灵气走叉，让仙尊担心了。”
　　苏清融其实并不信他的鬼话，但晏宁闭起了嘴，显然不会再多说，他便也知趣地没有再问。
　　他总觉得重生之后虽然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晏宁身上，他待自己却不如上一世热情，也远不及上一世坦诚。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清融看着已经把目光移开的晏宁，心有郁结，却不敢把人逼急了，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嗯。”晏宁应声后，二人便很有默契地进入了以往的授受模式。一直到太阳西沉，苏清融才望了望天色，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晏宁擦了把额间的汗，点点头道：“多谢仙尊教导。”
　　苏清融有些不满地蹙起细眉，眉眼间溢满了嗔怪之色：“不是说了不用这么生疏吗？”
　　晏宁耳廓微微红了，不知是累的还是害羞了。他弯腰低头作揖道：“恭送仙尊。”
　　苏清融面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隐在袖中的拳却攥紧了，似乎忍耐到了极致。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落下一声轻叹后便离开了。
　　在他身后，晏宁抬起头，幽深的视线一直追随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才抿了抿唇，收拾东西离开了两人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