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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断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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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别随便使唤别人啊。他要是在背后捅你一刀,我看你——”
剑无极尚在做着鬼脸嘲讽玄之玄,忽而脸色一变:
“你来真的吗!”
李霸地掣出秋霜切玉,剑光如长虹贯日,锐不可当,直扑剑无极而来。剑无极不敢怠慢,连忙举起逆刃抵挡。
兵刃叮咣交错几回合,李霸地内力从剑尖到剑柄一气贯通,力沉如山;剑无极不得不唤出另一把剑,十字交叉在头顶,挡住秋霜切玉的斩击。
“卖酒的啊!”
比起抵挡斩击时的费力,剑无极声音中的颤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情绪。
“在苗疆一趟,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啦?难道你忘了俏如来有多大的功劳?快清醒一点啊!”
李霸地的思绪,只回到施安山脚和俏如来相会的那一刻。彼时俏如来说,“倘若情况真的发展成那样”……
剑无极和雪山银燕,就是阻止他真正落入玄之玄魔掌的保险吗?
但他们两人,看起来都不像了解其中内情的样子。如果说他们来是为了解救俏如来,为什么俏如来不将情况如实告知?是对他们的实力有绝对自信,认为他们一定能够从自己手上将其救出?
还是……
俏如来的那句“为副盟主着想”,从李霸地脑海中闪过。
对啊,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剑无极和雪山银燕,不仅是解救俏如来的安排,更是证明自己实力的试金石!以一敌二,力战之后惜败,不论是谁都挑不出毛病。而且,与曾经旧友的割舍,能更进一步佐证自己对墨家的忠心。
所以……为了让这场决裂之战更为逼真,只好先将二人蒙在鼓里。昔日施安山下,俏如来暗示过,赤羽信之介目前是胜邪封盾的助力。现在赤羽隐在幕后,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如此一来,倘若玄之玄还有后手,导致剑无极和雪山银燕营救失败,无功而返,想必俏如来也另有安排。
现在就配合他好了。
想到这里,李霸地抬起眼睛,从刀剑的缝隙中望向剑无极。
“我可从未有过不清醒的时候。”他此刻的心酸和自嘲,倒不是为了演戏,“现在尚同会是中原的主人,胜邪封盾……”
李霸地手上加力,剑锋沉沉向剑无极压去。剑无极双剑撤向一旁,卸去施加而来的力道,旋身闪躲剑锋后立足方稳,正听见李霸地对他的宣告:
“还是不要顽抗的好!”
不过半年多,曾在佛国并肩的战友竟成了这个样子。剑无极心头火起,挥剑踏步杀向李霸地;而李霸地应得稳扎稳打,步步挡步步退,最后接下剑无极恼火一剑,内力运转;随着一声脆响,将雪山银燕袭向尚同会士兵的枪尖,击得偏移三分。
“声东击西,别对我用。”李霸地抽剑指向雪山银燕,“你们想救俏如来,就让我试试你们的一剑无悔。”
“对你用,是侮辱了宫本师尊!”剑无极挥出一道愤怒的剑气,“银燕,别管他!他过不去我这关!你就专心——”
“可以。”
剑无极一下子安静下来。雪山银燕握紧枪柄,缓缓转过身,面对李霸地。那双金色的眼睛,在将目光投向李霸地之前,或许曾流露出哀伤和惋惜——
现在,只有坚定的决绝。
雪山银燕提起长/枪,在身前扫出一片刚劲的风。他的枪尖指向地面,怒意却是滔天:
“既然你选择与墨家同流合污,休要怪我绝情!这段时间的练习成果,一个人的一剑无悔……”
灿烂的银色内力,流向锋锐枪尖。
“就由我来试你!”
雪山银燕枪尖向后一扬,略微俯身,轻点脚尖向李霸地冲去。李霸地已做好准备,打算去迎接他挥过来的枪身;却见雪山银燕速度不减,只将握枪的手向后一撤,投出枪杆去击李霸地的下巴。
还有这招!李霸地侧身闪过枪尾重击,当即提剑就要去刺雪山银燕的脖颈。攻势却遭阻拦,雪山银燕握枪的手横肘将李霸地拿剑的胳膊压下,空着的手立刻聚起内力,一掌轰向李霸地。
而在李霸地想要撤身离开掌力攻击范围的时候,雪山银燕早伸脚将他后撤的腿绊住。李霸地连忙稳住重心,顺势向后仰身,正险险避过雪山银燕旋臂横扫而来的枪杆。
原来是在为这招做准备……经年磨练出的杀手,果然难对付!
这可不代表没有机会。破绽只在瞬息之间,李霸地侧身撑住地面,趁雪山银燕回手时无暇防备的一刻,抬脚蹬向雪山银燕的胳膊肘;再借势倒立转身,拉开距离。
等他站起来,才想到刚才的姿势好像有点像春丽那招倒立旋转踢。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距离的拉长,代表两人之间有了让他使用内力的空间。
雪山银燕虽受了那一蹬,稳住身形的速度更快,在李霸地起身的即刻枪出如龙,只朝李霸地眉心刺去。
李霸地剑起中途,见枪势如暴雨般袭来,长虹如歌助力阻挡同时,脚步腾挪让开攻势。这一让,枪杆便叫他稳稳抵在肩上;再趁雪山银燕枪势滞涩之时,抬手按下枪杆拧身翻上,脚步踏稳,抽剑踩着长枪,一路只望雪山银燕咽喉而去。
雪山银燕愣神只在一瞬,立刻卸下持枪手的力道,叫李霸地踩空;卸力同时长枪换手,脚步马上往另一边挪去,只等侧过身子便要使出摔枪式。而李霸地在他卸下力道的同时,便踩着长枪腾跃而起。秋霜切玉光芒夺目,他剑指刚劲,目光如炬——
目标不是雪山银燕。
当雪山银燕后退两步,见阻挡不住,转而去掩护李霸地真正要袭击的目标时,剑无极的剑,已和秋霜切玉结实碰撞在一起。
“我说过,别对我用声东击西。”李霸地将剑无极逼退至雪山银燕身边,“一个缠住我的同时,另一个去趁机解救俏如来,别以为我看不出!”
剑无极重重一剑,将李霸地挡回去:“哈,笨牛啊,你一个人的一剑无悔,看来是没办法对他用啦。”
雪山银燕握紧枪柄:“时间紧迫,剑无极!”
“来喔!”
他二人兵器攻势再起,这一次,却是带上浪潮一般无穷无尽的内力。李霸地长虹如歌护身的同时,缓步退向被捆绑的俏如来。
他手上绳结的情况怎么样了?
可没工夫担心。绵延不绝的内力形式简洁,却有着精巧的回路招式。李霸地精进的长虹如歌,眼见就要被绵绵内力压制下去。当刀枪碰撞在一起,骤然汹涌的内力磅礴而来,只在刀光剑影袭来之刻——
在俏如来胸前三寸,偃旗息鼓。
“你你你——你无耻!”雪山银燕急得结巴,“是你说要试一剑无悔!你居然、居然——”
“居然拿俏如来挡招啊!”剑无极的剑尖打着颤,“恁阿爸真的上火了哦!”
李霸地紧紧攥住俏如来手上的绳结,在他身后露出森森笑意。
“嗯,是说过要试。刚才也的确试了……我挡不下。”他推着俏如来,往前慢慢地走,逼退剑无极与雪山银燕二人,“但是俏如来能挡,就拿他挡了。正好我使剑,缺一面盾牌。”
“真是——真是受不了了!坤仪载星!你给我受死!!”
剑无极率先跃起,攻势如电光石火,往李霸地面门而去。李霸地只冷哼一声,半蹲下身扯着俏如来向后仰去,迫使剑无极招式歪向一边;再站起来转过身,将俏如来向身前一掼,让雪山银燕的枪头在俏如来踉跄的步伐中失去准星。
“很管用,对不对?”李霸地空出的手向剑无极放出一道剑气,“倘若墨家钜子为守卫尚同会付出性命,我还要感谢你们为盟主除去心腹大患啊。”
“啊啊啊——无情无义无耻!银燕!换边!”剑无极挡开剑气,脚步不停,依旧向李霸地冲去。李霸地拉紧捆缚俏如来的绳子严阵以待,却见一阵光芒过后,向自己冲来的竟是雪山银燕。
踏光互换?还能这样?
犹豫之际,雪山银燕冲往别的方向。他的枪尖拖拽在地上,借转向的力道带着沙尘扬起,狠狠划向李霸地双眼。
双目刺痛的同时,身后急促脚步渐近,想是剑无极到了。当下李霸地揽紧俏如来,踏步转身,揪住从绳结里留出的一截长绳;接着猛然发力,将俏如来推向剑无极。在剑无极忙于迎接俏如来的同时,李霸地回身,疾雨落花纷至沓来,招招直往雪山银燕关窍刺去。
雪山银燕没见过这样的招式,下意识便要后撤;这边剑无极也收了剑势,要将俏如来接下。李霸地不给他机会,手中长绳收回,俏如来便只得趔趄着退回他手边。李霸地再转身,用俏如来阻住雪山银燕反扑,局面又回到了僵持的地步。
“可恶!”雪山银燕咬牙,“莫非墨家真有叫人性情大变的幻术不成?”
李霸地整理着俏如来手上的绳结:“不也是墨家说的吗?一视同仁的不舍,一视同仁的舍得。我现在只是一视同仁地舍得而已。为了尚同会大业,牺牲一下啦。”
一直没有动静的俏如来,此刻的挣扎立刻被李霸地压制住。
“真是……够了。”他沉痛地叹息,“你不要用师尊的话。”
“啰啰嗦嗦!”剑无极打起精神的速度快得令李霸地咋舌,“银燕,听着!他的招式关键在绳索,你去揍他,我来解绳!这次抢不到俏如来,我宁愿做他的孙子!”
话音落下,脚步便起。雪山银燕一杆长/枪舞得眼花缭乱,李霸地毕竟带着人,凭一支长剑根本无法阻挡,渐渐落了下风。剑无极的逆刃从雪山银燕空隙处扑来,李霸地左支右绌,故技重施,再一次将俏如来推向剑无极。
露出了手中的长绳。
雪山银燕当即枪势一沉,用枪头将绳索砸断。剑无极稳稳接住俏如来,一刀砍下俏如来手上的绳结。在俏如来双手释放之时,顷刻间他便掐起手诀;夺目金光闪耀过后,剑无极,雪山银燕及俏如来三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生天。
李霸地手里还握着半截长绳。它从他半握拳的手上耷拉下来,晃悠悠的。玄之玄从他身后走来,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战场,转身对李霸地说:
“蹲下。”
李霸地便按军姿,单膝蹲了下来。蹲下来的一刻,他便觉得脸上脆生生一声响,接着是火热的疼痛——
玄之玄甩了他一耳光。
“早知道苗疆还能叫人变笨,我当时直接把你杀了省事。”玄之玄把擦完手的帕子往地下一甩,“你甚至和他们一起战斗过——都不了解他们的战斗思路吗?败得真是丢人!”
他径自离开,撇下李霸地蹲在那里。
“现在的尚同会可养不起废物。你最好——哼,必须在排兵布阵上给我显出点能耐来!”
风过无痕,扰动李霸地平稳的鼻息,也摇动俏如来三人身周的草叶。
逃亡的脚步方停,俏如来几人气息未稳。当俏如来恢复过来,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坤仪载星并未叛变。”
好不容易喘过气的剑无极,和雪山银燕对视一眼。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疑问: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