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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自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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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灯火彻夜通明,女皇陛下与中卫将军密谈许久。”这是第二日都城各勋贵家探得的消息。
不出他们所料,东宁开始举国追击西齐皇帝齐泓。一切人马由女皇亲自选拔,暗中进行。
此事能得到一点风声的都是有些实力的家族,而宁风清的用意也正在此处。她想看看,到底谁才是背后的那双手,搅弄了东宁国满堂风云。
若能看清也好,若看不清,以后再寻法子引蛇出洞便是。
宁风清安排好一切缩在御书房后殿的小榻上便睡了,而她后宫中仅有的两个男人此时已聚在了一处。
临华殿中,慕容明怀满目心疼盯着太医为映疆换药,额上的汗珠子一粒粒冒出。那不明真相的人,怕是要以为伤重之人是他了。
映疆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另换了身中衣,清清爽爽地躺下,心里也畅快了几分。
他侧过头,眼见慕容明怀攥着床帐,眼眸微漾,“君后殿下,您若再用些力,这帐子怕是要塌了。”
慕容明怀如梦初醒,看了眼自己攥得发白的右手,哑然一笑,尝试着松了松,头跟着垂得更低了。再细看看,耳尖上似乎还泛了些红,显然是有些羞愧。
“我……我没见着过这样深的伤口。”他小声开口解释,软着身子坐在床边矮凳上,“有些失态了。”
映疆朗声笑道:“这算什么伤,以往哪次不比这回厉害。君后莫忧,用上好药,三五日也就愈合了。”
“昨晚便想来看你,可陛下先过来了,本君也不好打扰。”慕容明怀饮了两口茶,也算缓过劲儿来。
“君后不必客气。”
映疆不是个会说话的,慕容明怀显然也不知要同他说些什么,两人客套两句便就此僵住。
阿越算是有眼力的,看两人愣着他便将慕容明怀带来的礼品都拿了过来,一样样都呈送映疆眼前,由他过目。
珍奢之物在榻前堆了一地,布匹、首饰、摆件等慕容明怀都让人寻了上品。以往或许他还看不清映疆此人在宁风清心中的地位,莫说旁的,如今有此一事,映疆这贵君在世人眼中必定又尊崇了几分,他又如何敢轻视?
“贵君,这是上好的玉容膏,去伤痕是最好不过。我们家殿下特地给您拿了这一瓶。”阿越双手捧着一素雅瓷瓶,面上洋洋自得。
映疆本以为这耳根子总算能清净了,谁知这侍人又开始了。玉容膏珍贵,向来是宫中御用,慕容明怀因着身份自幼便惯常使用,的确是寻常人难以企及。
阿越这话已出口,慕容明怀想拦也是没法子了。他只得僵着笑脸,怯怯地打量榻上之人。
将才御医换药他是亲眼见着的,映疆身上大小伤痕无数,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的苦。一切都已造就,他送这一礼虽是好意,可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多想。若映疆觉得是他慕容明怀借着玉容膏故意讽刺又该如何是好?
映疆倒是没表露什么,只伸手接过那珍贵的药膏,放在掌中把玩一阵。他两眼盯着,很是认真,“殿下应当是瞧见了的,我身上伤痕不少,如今这药于我而言没什么用的。”
这话平淡,似乎只在说就这一结果,可落在慕容明怀耳中却满是酸涩。他静默一阵,抬眸对上映疆的目光,“从前如何皆是过往,如今陛下待你好,日子总会越来越舒心的。”
映疆一愣,没再多言,只说自己想要歇息。慕容明怀随即领着阿越离开。映疆拧着眉望向他离去之处思量许久,最终只摆了摆头,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离开的慕容明怀一行这会儿刚出了临华殿的地界。
阿越急不可耐道:“殿下,这临华殿的好没规矩,眼皮子一闭便说累了,怎么瞧着就像是看不上您似的。”
“哪里是你想的这样?那般重的伤,合该多歇息才是。”慕容明怀浅浅一笑。
“可是他对您真是没几分尊敬,随意敷衍得很。”
“他与陛下情谊不同,是能提剑指着陛下的人;且常在江湖,性子洒脱,你瞧着敷衍,本君倒是觉得他这样不防备待我才是好呢。”
“可……”阿越气急败坏的模样还要再说什么。
慕容明怀斜眼一横,“阿越,从前你在府中可没这么爱摆弄是非,背后论人。”
阿越见慕容明怀动了怒,“咚”地跪在石子路上,“殿下,奴才知……知错了。”
“知错?早前便与你说过一回,如今依旧不改,且在此地跪足一个时辰,好好想想清楚。”
慕容明怀斥责过阿越摆袖离开,匆匆拐过转角,恰见宁风清一派淡然立在一丛苍竹旁。
“臣侍拜见陛下。”一脸肃然消融,慕容明怀立刻弯了唇角。
宁风清见着慕容明怀面色转换,那种怪异之感再次涌上心头。她顿了顿,伸手握上慕容明怀的手攥在掌中,领着他循着小径悠悠行去。
许久,慕容明怀瞧着愈渐远去的后宫不明所以,眼见这便快到昌平门了,他只得停下脚步。
宁风清察觉,侧首疑惑地问:“怎么?”
“陛下,前面便是昌平门。后宫不得擅自涉足前朝。”慕容明怀细声解释。
“昌平门?朕不是向着长信宫的方向走的吗?”宁风清扶额暗自嘟囔着,顺势回头瞪了流澜一眼。
流澜自然知道宁风清这是又走错道了,于是忙上前解围,“殿下,陛下前些日子用着一道莲心羹不错,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这是正想带君后您去尝尝。”
“原是如此,那这路口该往哪处才是?”慕容明怀左右打量一番,不确定道。
流澜躬身在前,“该向左。有条小道去东梧宫,僻静。奴婢来领路。”
慕容明怀展颜一笑,眼里透出点点亮光,望着宁风清满面都是温情。
宁风清避开那目光,底气不足地捂嘴轻咳一声,“走吧。”
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真是到了东梧宫侧门。前朝与后宫有昌平门为界,但帝王所居,寝宫处于内宫,御书房处于前朝,恰将这界限模糊了。
慕容明怀近些日子将后宫熟悉了一番,但此处后宫之人不好轻易踏足,是以对此路途不甚明了。
两人联袂入了宫宇,后头远远跟着的宫人除去按规矩留下服侍的,其余人等都各自回了。
将将落座,流澜随后便领着人端来莲心羹。这羹虽与莲为名,却并未由莲入菜。而是白菜茎秆与面团做了莲花样,熬上一锅浓浓的高汤煮上一碗,在稍稍冷些的天吃正好。
这样简单的菜式本是难以上得御膳的名谱,可因着模样小巧,加之个中好手将这汤底做些花样,贵人们冬日里也是好这一口的。
流澜适才灵机一动说的话也不算假,前几日老御厨告老还乡,新起来的这位做的这菜正让宁风清眼前一亮,也说过要让慕容明怀与映疆都尝尝。
宁风清一手捏碗一手捏勺,见热气拢上慕容明怀的面容,俊逸的五官缓缓模糊又渐渐清晰。一路走了许久,再吃上一碗羹,他鼻尖还冒了些汗。
朦胧似仙,真切于眼前,是她宁风清告天地敬祖宗明媒正娶的夫。
她取过一旁的帕子,伸手替他拭干面上薄汗,正巧来过一阵清风,拂动他的发丝搭在宁风清的手背,酥酥麻麻地挑动她的心。
宁风清顿住手,慕容明怀疑惑地抬首,眼中满含疑惑,真切无害。只此一瞬,慕容明怀勾起唇角,扬起得体的笑。
“陛下……”
宁风清动作一滞,回神后忙解释道:“瞧你都吃出汗来了,朕替你擦擦。”
慕容明怀放下汤碗,双手接过帕子,“谢陛下。”
“映疆可好些了?”
“换了药,伤处瞧着仍是骇人。”慕容明怀朝着宁风清挪动了一些位置,“贵君身上有好些伤痕。陛下以前是否也受了不少伤?”
“朕身上有没有伤,明怀不知?”宁风清故意打着岔。
“陛下,您不愿说便是,怎的还打趣臣侍?”
宁风清的目光掠过慕容明怀微红的面容望向窗棂之外,“不是不愿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以往日子不算难过,却也不算好过,如今一想不过也就前尘往事。”
“是臣侍唐突,您可还想要一碗莲心羹?”慕容明怀似乎此刻才察觉自己的莽撞,也不敢再问。
“过些时候,待此间事了朕再同你细细说。”
“好。”
天色还早,宁风清却有些困乏,两人用过莲心羹她便央着慕容明怀入了里间。
内殿仍旧是一片喜色,这一切照例要三月之后方可拆去,取的便是喜事长存的意思。宁风清时常住着倒是习惯了,慕容明怀自婚典之后便少有涉足,此时一见竟有几分热切涌上心尖。
慕容明怀似乎还能忆起登基大典当日的场景,他在御阶之下等候,眼见那女子拾级而上,坚毅地攀上东宁之巅。他随着臣民跪拜,先是为她俯首为臣,而后他便一步步靠近,与她对拜为夫。
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是让他溃不成军。
宁风清没给他继续回忆的机会,抬手揽上他的肩,诱着他一步步走向御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