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殇：玉玲珑》草芊芊

29、纳兰归来

　　冬去春来，南方的春天来得早，立春刚过，河畔的杨柳已微微地吐着新绿。
　　如往常一样，林姑姑在厨房查看了准备给烟萝和郡主的吃食，在回廊的拐角处，见到了等候着的纳兰措。
　　多少年了？林姑姑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来人身上那股目空一切的清高与深远的眼眸，那给人的一股子淡定和飘然出尘，眼前这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还真认不出，他就是当年才华横溢的纳兰措。
　　“父亲找了好多地方，才在番外打听到纳兰先生的踪影，”轩辕泽看了眼这风尘仆仆的男子，“纳兰先生说想住在这个院子里，好方便随时的教习”。
　　“林姑姑安好”，纳兰措的声音低沉、比记忆中的多了一份沧桑，但依旧给人一种宁静、淡泊的感觉。
　　林姑姑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纳兰措的出现，给了她太多的意外与惊喜。只是努力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回了礼。
　　于管家带着人收拾了子明曾住过的西厢房，不大，但格局布置好，前厅、书房、偏厅、后室均有，且安静，自子明跟随轩辕泽，眼下为医治衣老裁缝的腿伤，已住进了衣宅。
　　纳兰措随身的东西不多，一两件有些旧的长衫，几册书、几管上好的笔、一方紫金石的砚台、和随身一支紫玉的箫。要姑姑知道，这些年，纳兰先生过得不是太好，但是那张脸上，却波澜不惊，若许，是他从骨子里透着的那份骄傲，一直支撑着他。
　　雨帆奉上了茶，纳兰措接了，浅啜了一口，微皱一下眉。林姑姑接过自己的喝了一小口，她知道雨帆煮的茶，火候不太对，想来要让宇灿多教教这丫头了。
　　知纳兰先生喜茶，轩辕泽让宇灿派了个名叫珠儿的茶女过来，顺便照顾着纳兰措的饮食起居，而珠儿一来，就被纳兰先生给改了名，叫“珠蕾”，并被告诉她每日只需煮茶。
　　珠蕾实诚，闲时，也帮着林姑姑伺弄着院里的花树茶树，也教着婢女仆妇们如何识茶、如何煮茶，什么茶需什么水，什么季节适喝什么茶。
　　轩辕泽知道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他懂纳兰措，“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既是煮茶，这名字也再合适不过了。
　　郡主尚小，在轩辕泽几方方子的调整下，已无病痛，每天开始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走着，惹得红杏和雨帆、珠蕾小心翼翼地护在左右，生怕一个闪失，撞了头、折了腿。到是纳兰措，偶尔见到，眼中均有复杂的颜色。
　　烟萝的话多了起来，纳兰有时候也会教她几名诗，但好像烟萝的兴致不在于此，且轩辕老庄主早就示下，让孩童顺着自己的性子长，于是烟萝便是爬树、摘花、追着仆妇们养的两只猫满院子跑。
　　而这几个月来，纳兰措的时间都泡在轩辕泽的书房里，两人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的念想。轩辕泽惜纳兰的身子，便也开了方子，几剂药下去，纳兰的面色比刚来时有了起色，纳兰自己也发现，咳嗽的隐疾也好了。
　　于是纳兰开始迷上了轩辕泽医馆里那一排排高至屋顶的抽屉，和那抽屉里或红或白的黄连、当归、贝母、天麻、金银花。
　　而更多的时间，纳兰措开始了霄汉的教习，他喜欢这个书卷气的小男孩子，检查了霄汉的课业学识后，纳兰送给了霄汉他收藏的一枝绿沉漆的狸毛笔。

　　烟萝的顽皮终于在打碎了花弄影的一大匣花粉后，被轩辕泽终止了。
　　纳兰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圆圆的大眼睛，透着聪慧，只是纳兰不明白，以少夫人的端庄贤淑，其女为何如男童般顽劣。
　　烟萝很是委曲，爹一句“烟萝该收心了”，便被带到眼前这个比爹还冷酷的人的面前。
　　于是，在烟萝终于能够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听先生说书的时候，霓洛亦两岁了。
　　霓洛、烟萝、于管家四岁的小儿子于荣、一个家生的三岁的丫头楚玉，四个孩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对纳兰措行了拜师礼。而霄汉，则将时间错开，妹妹们念书的时候，轩辕泽安排习武。
　　纳兰的教习很随性，会随着节气、季节的变化去选择相应的诗、辞、歌、赋，而琴与箫，纳兰也传授给了霓洛和烟萝。

　　林姑姑经常会坐在已爬满藤的蔷薇架下，听着孩童们稚嫩的声音，和纳兰的箫声，仿佛那箫声穿越时空，将自己又带到了容家。
　　年轻时的纳兰措很英俊，高大的身材，浑身散发的儒雅气息，才华横溢，随手画的一个花样，便让众人惊喜若狂，容府不少的婢女们暗生情愫。可是林姑姑知道，尽管纳兰掩饰地再好，他看向二小姐的眼神却异于对旁人，那平时冷淡的眼眸透着光采，透着温柔，透着笑意，而在纳兰持箫、若兮抚琴的时候，那目光却又变得深遂，变得迷离。
　　举家搬迁前一晚，林姑姑看见纳兰站在若兮的窗前，整晚的失神，眼底有泪光闪动。第二天辞别时，难掩眼底的憔悴、伤感与失落。
　　林姑姑甚至清楚地记得，纳兰那一个风中的转身，悲戚如秋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