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与民同乐时 ...
-
下山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之际，天上一弯残月，旁侧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子，显出几分落寞瑟缩的样子。在这初冬的夜里，盐蔓的市集居然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走了一段，小棠突发奇想，朝段少泽道：“我请你吃好吃的如何？”
听闻这嗜财如命的家伙如此大方，狭长黑眸微微眯起，难掩其中异色，“去哪？”
“那！”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目的竟是个露天简陋的小食摊。几张油漆斑驳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矮脚方桌，一对模样敦厚的中年夫妇，简单的生火炊具，便是全部。他觉得额际隐隐跳了一下，转眸见吴四也是满脸惊诧的样子，扯了嘴角道：“你，要我去那里吃？”
“是啊！”小棠对着他嫣然一笑，“不要小看那地方，有御膳房也做不出的美味。”
眸光忽闪，段少泽没有多言，率先往那食摊走去。
见贵客盈门，那负责招呼的妇人笑着迎了上来，“客官，要吃点什么？”
锦衣华服的少年对那简陋的桌椅皱了眉头，并未搭腔。倒是随后赶到的小棠伸了三个指头对那妇人道：“三碗阳春面，一盘酱肘子，一个烩三鲜，再来盘炒青菜！啊，还要坛梅子酒！”
点完菜，拉着段少泽一同在桌边坐了，喋喋不休的介绍道：“我跟你们说，这里的阳春面可是一绝。我在外面跑得时候就从没吃过比这更好的面了，面条经道，面汤香浓，是猪骨熬制的。还有酱肘子，今日我们运气好；要是平素，可一早便卖光了。还有还有，梅子酒也是顶顶好的，都是前年的梅子新酿的，包你吃了还想吃！”
段少泽斜睨了她一眼，道：“料不到除了银子，你还对吃食有这般喜好！”
“那是自然，民以食为天！”抽了抽鼻子，她伸手去取筷筒中的筷子，尔后笑盈盈的递了一双过去，“殿下既出宫了，不防纡尊降贵与草民同乐一番！”
与民同乐？！眯眼望了那筷子一会，太子殿下伸手接了过去。
少顷，吃食便陆续摆上了桌，青菜翠绿，肘子色泽红润诱人，阳春面汤色清透，面条白胖喜人，面上还撒了一层绿油油的葱花，闻着那扑鼻的香气，小棠食指大动。
“且慢！”吴四突然伸手制止了她。
视线在吃食和吴四之间来回游移，小棠狐疑的看着他从袖袋中取出个小瓷瓶；打开封口，内里寒光一闪，装的竟是根寸许长的银针。吴四取了银针，在吃食上一一试过，眼见没有异常，又挑了些到自己碗内，一一吃过，待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放心的将筷子递到小棠手里，“可以了！”
对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筷子，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段少泽这般重要的身份，难怪吴四要如此小心谨慎；自己也实是大意了，竟是拉着当朝太子到这种地方来，若是有个好歹，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十个脑袋。心下思忖着，对着满桌的吃食也没了食欲，抬眸见段少泽挑着面要入口，遂有些焦急的伸手去拦，“等等！”
“咳！”被小棠如此突然袭击，太子殿下便是呛了一下，抬手遮口咳了半晌，没好气道：“你做什么？”
“你还是别吃了！”将他面前的面碗拖过来，颦了眉道：“这地方确实不安全。”
怔了怔，唇角上扬出柔美的弧度，“你在担心我吗？”
“那是自然，你……”压低了声音，小棠附耳道：“可是尹固的未来帝君。”
“便仅仅是这样吗？”唇线倏然拉直，段少泽重重放下筷子。
“这样还不够？”美眸膛大，小棠低声道：“你还想一统三国不成？”
“你想吗？”他单手支腮，不答反问，眸中似是落了漫天星光，晶亮异常。
“关我什么事！”脸莫名红了，垂了首，小棠无意识的用筷子翻搅自己的面。
“喂！”忍着笑，他出声提醒：“都烂了！”
“我就钟意烂面！”负气将面扒入嘴里，她口齿不清道。
“哦！”缓缓点了头，太子殿下没再多话，安静地陪着她吃完了这碗烂面。这传说中比御膳房更好的美味，他便是没有尝到一口。
吃完了面，便是近戌时，段少泽陪着小棠走了一途，听她道：“我以后便是再也不要和你一同吃面了！”
“为何？”他闻言也不恼，以后不吃面，还可以吃别的。
“没有为何！就是不要了！”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她扯了自己的衣带闷声道，“好了，你回去吧！”
疑惑的挑眉，他不解道：“你又要吃面吗？”
“你才要吃面！”怒瞪了他一眼，“前面就是我家。”
“你家？”
段少泽抬眸望去，一座雕梁画栋的精致小楼出现在视线尽头，门楣上垂着一排大红灯笼，两拢纱幔；清风拂过，那薄纱婆娑扬起，碎金般的光华从灯笼中透过，和薄纱交相辉映，衬的月香楼三个洒金大字在暗夜里格外炫目。
小棠往前走了几步，见他还跟着，遂回身站定，道：“叫你回去！”
“便是你家，我不能进去看看吗？”双手抱胸，他显出了地痞流氓的神色。
“你可知晓那是什么地方吗？”叉了腰，她颦眉道。
“自然！”太子殿下乖巧点头，“你家！”
“我家不是一般地方！”小棠摇着头，颇为无力，“那是给男人寻欢作乐的处所，你实在不适合去！”
“怎的，你看不起我？”闻言，他便是拧了眉，“我在你眼里竟不是男人？”
初冬的夜晚，实不是当街闲聊的好辰光，她推他往后走了几步，敷衍道：“是是是，你是男人，是天底下最男人的男人！”
“小棠！”如此态度自是令他不快，反手去抓她。
幸而小棠早有了准备，灵巧的闪开，“殿下，时辰不早了！奴家要先告退了！关于男人的这个问题，到你及冠或是大婚后再提吧！此烟花风尘之地，实是不适合殿下入内！”
说完，便是一溜烟跑了。
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眸里闪过一丝犀利，“金格，有什么消息？”
身后凭空多出一道人影，单膝下跪，垂首道：“探子来报，孤云公子方才受到郡业国杀手袭击。”
“结果呢？”缓缓侧首，眉心一抹朱砂在苍白的月色下分外惹眼。
“因为有魔派的玉面罗刹在，他全身而退，杀手全军覆没。”
“玉面罗刹？！谢知同！”沉吟了一会，他问着一直随侍在侧的吴四道：“此人可是武功极高？”
“是！当日在画舫上，卑职便是同那谢知同较量了一番。可惜，并未有胜算。”吴四颇为愧疚的垂首。
“你都打不过他，既是说，有他在，便不能抓到秦铮？！”单手摩挲着鼻端，段少泽陷入沉思。
“殿下，你……何不将小棠姑娘……”
“住口！”知道他要说什么，段少泽眸里闪过一丝寒意，“你把我当什么？便是要借着女人来成事吗？”
“殿下。”吴四闻言跪了下去，急到：“卑职知道，你对小棠姑娘只是一时情动！因为她较寻常女子不同，但是她不适合皇宫，更不可能适合殿下！那日雨天所见，孤云公子显是对小棠姑娘有私情的，如此，江山社稷，孰轻孰重，殿下便是更为清楚明白。”
“吴四——”刻意拖长的尾音显示太子殿下此刻极度不满，“你是在教与我怎么做吗？好大的狗胆！”
他只是一时情动吗？
“殿下恕罪！”到了眼下这部田地，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垂了首伏罪。
金格见状，忙上前求情道：“殿下，吴四只是一片衷心，苍天可表，殿下息怒。况帝君也属意如此。”
“帝君？！”狭长黑眸微微眯起，语气森冷，“如此忠君，便是都给我滚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垂首道：“卑职不敢！”
“不敢？！”一扬宽袖，段少泽冷笑出声。
自以为脱离了父君的掌控，岂料还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一举一动，便是都在他的视线里。
段少泽，不屑如此被人保护。他自己的事情，便不要任何人插手。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与民同乐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