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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古刹梵音重 ...

  •   苍茫的雨幕笼住了整个天地,豆大的雨点在青砖铺就的街面上砸出一簇簇绚丽夺目的水花,陌上花开,荼蘼极致,只是转瞬即逝。雨水四下里飞溅,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隆隆水声,盖不住小棠冷漠的声音:“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要。”
      素手一扬,竹伞脱手飞起,翩然若蝶。油纸伞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白色弧线,随即,颓然坠落。脆弱的伞骨经不住这样大的坠势,应声折断。冰凉的雨丝似是沁入心底,冷的没有一丝生气。秦铮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他碰过的东西她便不要。那么,她呢?
      “是吗?”冲动的伸手扯住了她,不由分说吻了下去。唇上吃痛,她竟张口咬了自己。现下,他真是懊悔自己不会丁点武功了,否则只需点了她穴道,也不用弄得如此狼狈。
      大雨冲淡了口里的血腥味,他眯了眼道:“现下,你是不是也要扔了你自己。”
      当年的朱善兆是孤傲的冷漠,他不喜的东西,便不会再关注;现下的秦铮则是冷血的自私,万事都只能由自己掌控,即使心内早已决定要舍弃某些东西,究竟是容不得她这般的决绝。

      大雨下,小棠脸色惨白,反衬的那双眼瞳益发漆黑如墨,幽幽看了他一会,摇头,“我不是东西,为何要扔了自己?”话音未落,有些后知后觉的急道:“不对,我是东西,不,我不是东西。啊呸,你才不是东西!我又不认得你,管你是不是东西。”
      “你不认得我?”秦铮有些失神的望向小棠,雨水漫过他的眼睛,代替体内干涸的液体,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她抬眸,淡漠道:“我为何要认得你?你以为自己是财神爷啊,全天下的人便都要拜你求你的!放开我!”
      是啊,他不是朱善兆,不是财神爷,凭什么要她认得自己?
      手上力道渐松,恰在此时被她用力一推,遂失去重心的踉跄后退了几步。
      得了自由,她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虽然胸前的伤口早已愈合,但那道狰狞的疤痕却会跟随她终身。

      “公子!”待到小棠走了很久,谢知同才擎着一柄新伞寻来,望着犹如落水狗一般的秦铮,剑眉微微颦起,“你怎么了?不过是出来走走,怎会走的和水鸭子一般?”
      怎么了?是啊,秦铮也想问自己,他怎么了!仅为了小棠的只言片语便乱了心神,那样的悲愤失落是从未有过的。怔了许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摇头道:“没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复返,朝着一身清爽的谢知同重复了一遍:“你说我像水鸭子?!”
      话落,手中遮雨的工具被夺,兜头的大雨瞬间就他将淋了个透心凉,望着那一身湿衣还撑伞的男子,谢知同哭笑不得。
      时光荏苒,在他身上还是寻得到少年时在朱家那个矜贵娇纵的影子。

      同样的大雨下,段少泽走了一段,脚下不慎,亦是鞋袜俱湿。打小锦衣玉食环伺的太子殿下,对这会的不适自是颇多不满。早知如此,他便应安安稳稳的留在宫中,就像她说的,做回他的天之娇子;待到有一日继承大统,立后封相。
      可惜,他偏是要自找不痛快,查劳什子的郡业国废太子;这一查便查到了盐蔓,看到了刚刚那一出。心下烦闷,转眸见吴四撑了伞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不由怒道:“你跟这么紧做什么?”
      “呃!卑职有罪!” 太子的脾性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他抹了把汗,老话重提道:“殿下!这雨越下越大了,还是找处地方暂歇吧!”
      望着自己半湿的衣袍,再望了眼半个身子在伞外的吴四,段少泽沉着脸颔首,“走吧!”

      大雨过后,北风就凌厉了起来,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这样的日子,庙里还是人流如织,香客众多。无论贫富,每个人都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和停不了的欲望。
      远处有钟声悠然而至,庙宇殿阁在袅袅青烟中益发的庄重肃穆,身边着黄衣的僧人轻敲木鱼,虔诚得诵读经文。
      小棠闭了眼跪在蒲团上,听环佩在那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环佩,望大士佑我能寻个良人,可早日脱离苦海。”
      闻言,小棠微微睁了眼,面前眼眸半阖慈眉善目的似乎不是观世音菩萨。踌躇了一会,她放弃了纠正环佩的念头,转而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头,道:“文殊菩萨你大人有大量,便是原谅我等有眼无珠的凡夫俗子吧!”

      彼时,环佩刚将手里的香插上,斜睨着小棠道:“你絮絮叨叨说什么呢?”
      “没什么!”起身,将手中的香插进菩萨面前的大香炉,双手合十隔空拜了拜,“保佑我财源滚滚!”
      “你又不做生意,用什么财源滚滚啊?”环佩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小棠的额头。
      “这叫未雨绸缪,积少成多,待到我做生意那日,这财气不是挡都挡不住了?!”她正兀自滔滔,转身才发觉环佩竟是早已离去。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淡如白水,在人群中寻了一会,总算在算命摊上看到了她。

      望着那自称苏半仙的老头,小棠不由感慨,估摸着天下所有的算命老儿都是照着画上太上老君的形象拾掇的。身穿八卦阴阳道袍,白发用一根玉簪固定;嘴上那把胡子,既可遮了大半张脸以防算错被人寻仇,又可在无计可施时做意味深长用;实是一物二用,廉价易取装神弄鬼骗人骗财的必备宝器。

      现下算命老儿正捏着环佩的手翻来覆去做深思熟虑状,酝酿了半日,那算命老儿国道扶着白胡子开口了:“小姐怕是喜事近了!”
      环佩示意小棠在身边坐了,转而望着那算命老儿道:“照半仙所言,喜从何来?”
      “自是喜从天降啊!”那小老儿拉着环佩的手,大张着嘴正打算说什么,口里突然被一个布包砸中。小棠被这突然出现的异物唬了一跳,侧目去看那出手的妇人。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绾了个堕马髻,穿一身素色缎面棉袍,面露杀气,怒气冲冲走到算命摊子前,一掌拍了下去。

      见此,环佩握了小棠的手,惊惧的退到一边。两人满以为她要河东狮吼,但见她张了张嘴巴竟是未语泪先流。原这妇人便是潘岳的正妻,那日里潘岳不知被谁用银针扎成个箭猪后,被家丁抬回屋便人事不知。请医问药无果后,这走投无路的潘夫人就想到了神佛之说,遂带了银子到这苏半仙门前,买回一大包所谓灵药。结果吃了几日,这潘岳是越发的汤水不进了,这才哭哭啼啼闹了这一出。

      耳闻潘岳,想到小棠那日里回来后一副落水鸡的样子,环佩凑过去附耳道:“你那日里见过潘岳吧?”
      “……”小棠神色复杂的望着她,“你如何得知?”
      环佩轻笑出声,“他那种人,便不是肯善罢甘休的。定是在路上要轻薄与你,这银针是哪位英雄下的?”
      “我不知道!”她扭了头,语气僵硬。
      环佩白了她一眼,“你睁眼说瞎话啊!”
      小棠为之气结,咬唇径自下了庙前的石阶。

      “女施主留步!”走了没几步,便闻的身后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
      循声回头,入目的是一个黄衣僧人,光洁的脑袋中间,点了排列齐整的九个香洞。僧人对着小棠合掌一福,垂首道:“阿弥陀佛,贫僧觉得女施主好生面善,实是我佛中人,可对佛理有意?”
      小棠闻言有些尴尬,学着他双手合十颇为内疚道:“师父,我对佛理实是一窍不通,且罪孽深重,贪恋红尘俗世,最喜银钱——”
      说了一半,被斜刺里的清越声音打断:“师父,她实是不想出家,只想出嫁!”
      突兀出声的少年站在高处,穿一袭枣红深衣,外披银狐裘皮,越发称得肤色白净,眉目疏朗。看到小棠望向自己,他薄唇轻扬,笑出满目的春意盎然。
      闭了眼,似乎都能看到他眉心的朱砂痣,红的娇艳欲滴。

      “你怎么会在这里?”眉头微颦,小棠忍不住出声质疑。
      段少泽嘴角挂着闲适的笑,缓缓步下石阶,在她身边站定,反问道:“你看到我不开心吗?”
      “我为何要开心?”她诧异道。
      “前些时日你不说我长的像银子吗?”他挑了眉,提点道,“方才你亲口说最喜银子的,在佛祖脚下便不能打诳语!”
      不知是不是前几日淋过雨的关系,她额角隐痛,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施主,此处佛门清净地,还望戒骄戒躁!”
      “哦!”闻言,他敛了那不正经的笑,亦双手合十,对着一脸怔仲的黄衣僧人垂首道:“阿弥陀佛!师父,恕我冒犯之罪!”
      黄衣僧人回神过来,郑重道:“……施主多礼了!”
      恰在此时,听到环佩的呼声,小棠没敢多做停留,转身扯着他急急下了阶梯。

      “怎么了?”段少泽看着她一脸谨慎戒备的神色,好奇出声。
      “要是被她看到,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环佩那张嘴,真真是不饶人的,小棠拖着段少泽躲在树丛里,看着她从面前走过,长出一口气。
      “你是怕他知道吧!”段少泽被她拖着臂膀,半边身子不得不微屈着,站的很是难受;是以,出口的话语也有了深意。
      小棠回眸看他,讶然道:“你说谁?”
      “哼!”想起前几日看到的那幕,太子殿下失却了和她戏耍的兴致,遂甩了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跨出树丛。

      段少泽的突然变脸让她无所适从,跟着走了出去,迷茫道:“殿下,你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殿下?”他转身,冷笑出声:“你答应过我什么?”
      “佩绶在人在,它在这里。”弯唇一笑,小棠从颈项处扯出一根红线,“因这赤黄绶带太过扎眼,我便将它拴上红绳挂在身上。殿下,答应你的事,小棠必不会忘。”
      “包括你说的不识得秦铮?!”
      见她点头,狭长黑眸微微眯起;大雨滂沱,一双纠缠的人影,让他寝食难安了许久。
      古刹内梵音阵阵,望着她沉静的容颜,段少泽颔首道:“我信你!”
      也请你,信我!

      天边暮色渐收,古刹的钟声远远传来,似是添了几分诡异。
      饮了血的无殇剑在初升的月色下发出尖利的蜂鸣,谢知同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收剑回鞘。他的身边站着微弯唇角的秦铮,迎风招展的青色衣袍依旧干净的纤尘不染,犹似天上谪仙一般。
      “公子,你没事吧?”俯身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他颦眉道,“这些俱是郡业国的杀手,看来,他们已经有所察觉。”
      “当年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位,他理当格外提防戒备;这招叫斩草除根?还是先下手为强?”负手仰望当空明月,眼里遍布冷厉之色。
      暗杀,这个月的第三桩;想来,郡业国的那个人已是忍无可忍了。

      “公子,他敢在尹固境内如此大张旗鼓的动手,便是已经通过了尹固帝君的默许;下面行事毋须小心慎重。”
      “如此,段太子也会来吧!”他很期待,知道了他的目的和身份后,再次见面,会是怎样的境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古刹梵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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