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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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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杯子被人拿起来注入热水又重新放回去,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十多次,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就已经不耐烦了。
“有完没完?”余锦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伸手去摸口袋,忽又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沙发。
“这就不耐烦了?比上一次来诊疗的情况要差不少。”拿着杯子的手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三十左右的女人,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栗色的发色更显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沉静温柔。她转到桌子后坐下,才露出桌子上的姓名牌。
心理咨询医师,乌璐。
“开点药给我。”余锦明看了眼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我晚上还有一场商务洽谈,没时间在这里多呆。”
“疏导比堵塞重要的多。”乌璐白了一眼余锦明,但还是刷刷几笔开好了单子。
余锦明去接,乌璐不放。
“怎么?”
乌璐看了看余锦明的脸,忽然就泄了气:“没怎么。算了。记得下周还是老时间。”
余锦明比了个手势,拿着单子往外走。
“老同学。”乌璐出声,余锦明回头。
“光吃药压制不行,别拖到没法治疗了再来。”
乌璐桌子上,一本关于APD治疗的书静静地放着。
文波在余念琛到来以后,全部都交代了。他虽然是从州人没错,不过从小跟着前来雍城务工的父母在这里长大,属于新雍城人了,在家说从州话,在外说雍城方言,他也不曾被人怀疑过。
文波大学读了个三本,大四那年考研心理学失败就找了一家国企当着外包工,一干就是十多年。这期间,文波娶妻生子,在雍城算是正式安顿下来。文波一家三口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市中心不到八十平米的老破小挤着五口人,总有各种各样不便利的地方。文波拿的是死工资,十年涨不了几块,他绞尽脑汁地炒股、摆小摊、做副业,最终都以亏本告终。
直到前两年,文波迷上了网赌。
只要在电脑或者手机上动动手指点一点,就能下注,赢了钱可以立马提现到账,输了也没关系,可以直接在上面赊账。文波一下就沉迷了。他沉迷不要紧,可把一家老小准备换房子的积蓄全部都输了进去。
人就是这样,投入的成本越大越舍不得抽离。
文波在网赌平台推荐的贷款公司借了不少钱,利滚利,最终变成他望洋兴叹的一个天文数字。而正在这时候,有人招商了他。
“谁找的你?”
文波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他真实名字,就记得他手底下的人叫他棍哥。”
余念琛点开手机,把一张照片放在文波面前:“是他吗?”
文波在照片上蜻蜓点水地瞟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桌角,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点点头。
余念琛的耳机里传出梁良暴躁的喊声:“老大,你给他看了什么照片?他干嘛扭扭捏捏的,搞我们心态啊。”
余念琛没有理会梁良,继续问道:“你和他们合作多久了?”
“三年。”
“只在雍城?”
“只在雍城。”
余念琛眼神暗了暗,雍城开始拆改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能够在那时候就组建起一支擦边违法的小队,那后面人的能量难以想象。
见余念琛久久不说话,文波也有点坐立不安:“警官,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交情,过命的。我这算自首对吧?”
余念琛冷冷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应该算……吧?”
“在你录完第一次口供的时候,我已经找齐了你协从犯罪的证据,你说你算不算自首?”余念琛满意地看着文波脸色一点点灰暗下去,“当然,你现在也有办法将功补过。这样你或许还能争取一段时间的缓刑去参加你女儿的婚礼。”
救命稻草放在眼前,哪里有不抓住的道理,文波的眼神放光,急切地问道:“是什么?”
人都是有踪迹的,何况雍城的摄像头遍布大街小巷。余念琛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把地下赌场的人全部抓住,总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何韵却并不这样觉得:“我觉得陈事的死或许和赌场没有关系。因为赌博是他儿子的事,他都愿意出钱救儿子了,对方也知道他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可以提供,为什么还要杀死这么一个摇钱树呢?这在逻辑上说不通。”
“有可能是激情杀人,比如因为价格没有谈拢。”
“发短信和收款账号是同一个人?”
余念琛在氤氲的热气中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葱油饼,细心地用纸巾裹住外面,才递给何韵。
“谢谢。”何韵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如果短信和收款账号不是同一人,也很难证明地下赌场的人一定就是杀死陈事的凶手。”
“而我从一个非专业人士的角度看,能够杀死一个尚且还算年富力强成年男性的,一般都是他们熟悉的人,亲戚或是朋友。”
“或许你是当局者迷,但是我们台多年前曾经做过一个访谈节目,涉及不少刑事案件。在接手公安线之前我整整看了半个月的录像带,也自己做了一个列表统计。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刑事案件都是熟人作案。”
余念琛心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而何韵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
余念琛没有追问,耐心地等着她继续开口。
“我的爸爸妈妈虽然对我很好,但他们也不是我亲生的父母。”何韵吸了吸鼻子,“虽然我不能断定我父母的死和熟人有关,但也差不离。人就是这样啊,总是见不得身边的人比自己好的。大概,是那时候我们过得太幸福了。”
“你爸妈对你好吗?”
何韵反应过来,余念琛指的是她现在的父母。她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浅浅的梨涡在脸上若隐若现:“他们很好,所以我也要好好孝敬他们。”
说话间,整条街上的路灯骤然亮起,把两人收拢在暧昧昏黄的光下,此时何韵的眼中尤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不由得让余念琛想起了小时候打破过的瓷器,精美却脆弱。内心生出的冲动带领他抬起手,想要去触碰。
“老大——”
余念琛的手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