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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眷侣 ...

  •   几乎是余寄雪一离开,白微和玄参便屁滚尿流地跑出来了。

      他们在屋顶上待了一夜,听那女贼子喊自家郎君“夫君”,听见自家郎君喊那女贼子“燕燕”,给她拍背;甚至还见着了自家郎君对她笑!

      太子殿下自来洁身自好,几乎不让旁人近身三尺之内,更莫说把人搂在怀里这等行径了。这放宫里,约莫是会立刻被帝后要求当场拜堂成亲的程度!

      他们实在是无意见这等场面,简直痛哭流涕,恨不得昨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

      太子殿下这哪里是在与虎谋皮啊!瞧着多少有几分乐在其中!

      玄参颤声道:“殿下预备何时离开此地?”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叶陵清淡道:“不急。”

      玄参:“……”

      完了,难道真就王八看绿豆?

      白微比他冷静一些,劝道:“那女子来历不明,对殿下又有些……咳咳,心思不纯,殿下此行是为查案而来,在此地耽搁太久也不好。”

      叶陵清却说:“不会耽搁。你们今日回去,便去查一查灵州城昔日有一桩灭门案,是否与她相关。”

      二人知道叶陵清并非会开玩笑之人,他既如此发问,必定是察觉了什么,便连忙领命退下。

      不时,余寄雪归来。

      她果然如她所说般,提了一副棋回来,还并着一个做工略显粗糙的竹制棋盘。她笑着将东西放下,把人拉到棋盘边,问他:“你如今看不见,可还能下棋?”

      叶陵清前些年随着清定法师居于山中修习佛法,闲来无事,做的最多的便是练剑与下棋,便是看不见,闭着眼都能默出几本棋谱,如今虽是眼盲,然而心中自有一盘棋,区区对弈,又有何难。

      然而他此时只是温然地道:“我可勉力一试。”

      余寄雪此生最骄傲的,除了自己的剑法便是自己的棋力。那人养她四年,偶尔也教她读书,可她连背一本三字经都磕磕巴巴,唯有下棋很有天赋。两人画沙为棋盘,每日必要酣战几局。

      听叶陵清这样谦逊,余寄雪便笑,十分自信地:“好,若是不成,我让你两子。”

      她让叶陵清先下,叶陵清执着黑子,似乎还不习惯,略摸索了一下,才轻轻落子。

      余寄雪却盯着他的手指看。

      这男人的手指修长白皙,手掌也比她的要宽大许多,她先时悄悄摸他手心,只在执笔处有薄茧,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他先时替她包扎伤口时,手掌盖在她肩上,甚至有些令人遐想。

      “燕燕?”好看的男人抬起头,问她。

      余寄雪回神,颇为心猿意马地下了第一个子。

      愈到后头,叶陵清对这棋盘便愈是熟悉,落子速度渐渐加快。

      相反的是,余寄雪起先还游刃有余,甚至能动不动抬起眼去欣赏一下美色;然而下到了后头,她却是眉头紧锁,每落一字,都得经过深思熟虑。

      然而即使如此,她却也眼见着黑龙渐渐成势,把她的白龙给绞杀得七零八落。

      余寄雪:“……”

      她恼怒地丢下棋子,嘟囔着“输了输了”,恼火地把棋盘搅得一团乱。

      这瞎子怎么有这样好的记性!

      盲眼下棋,难度自然是高出数倍,棋盘上每多一子,他都要牢记在心,在此基础上还要推演出对方落子,再做判断。

      余寄雪原就想着欺负人,甚至还一开始大言不惭让他两子!

      如今倒好了,她这个能看见的,被个瞎子给杀得七零八落,倘或那人见了,必得记着,拿出来嘲笑她数月呢!

      这人生得好看也就罢了,怎么棋艺也这样好,生了张好看的脸来迷惑人呢!

      叶陵清不由莞然,只道:“下第七子时,你就走错了位置。”

      她指了指棋盘某处,问:“应该下这里?”

      叶陵清捉住她手指,放到另一处,温和地道:“你当下到此处。”

      他本意是指点,可手指相碰,多少有些暧昧情愫。余寄雪轻怔,又抬眼见着他侧脸拢在窗外光晕下,风仪玉立,粲然生辉。

      她这些年本来也没怎么见过这样俊秀的男子,如今被这美色晃了眼睛,下意识地便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夫君,你真好看。”

      叶陵清猛地怔住,按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指渐渐僵硬,渗出些粘腻的汗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失礼过,连忙收了手,静默地望向窗外,耳根却渐渐泛红。

      这小娘子看似一肚子坏水儿,他提防时她却又表现得懵懂可爱;他觉得她孩子气不必为患时,她却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记直拳,简直让人招架不及。

      半晌,他轻咳一声,只道:“……到饭点了,我去看看吃些什么。”

      ……

      余寄雪原本一得空便往外跑,近几日却忽地安生下来,大部分时候都在小院里待着,偶尔闲得慌了,就找他下棋。

      白微玄参见她日日黏着自家主子,便是想回话也找不到空隙,这日余寄雪用完早饭,终于说她要出去一趟了。

      叶陵清原本正在窗下摆弄棋盘,闻言点了点头,余寄雪凑到他跟前:“我今日有事,可能要晚些回来,给你留了吃的,你记着按时做两件事,第一桩,便是按时吃饭。”

      叶陵清被她叮嘱着,心下有些好笑,只道:“好。”

      “至于这第二桩嘛……。”

      他略略抬眼,眼中虽无焦距,却澄清明净,如空山新泉,十分专注地落在她面上。

      他料想此时对方的表情定然是有些狡黠而可爱的,像是以前在山里见到的,在枯叶中探头探脑的小雪貂。

      跟前的小娘子笑眯眯地道:“还要记得,按时想我。”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轻轻吹到他面上,引得郎君长长的眼睫同蝶翅那样颤动。她如愿以偿见着对方耳根子又红起来,便笑着甩了衣摆,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她一走,白微便落下来,为难地道:“殿下,长公主已经遣人来了两回了。”

      长公主倒是比锦平郡主要温柔可亲些,她听说了外甥得病,忙遣人来探望。然而真正的太子压根不在驿站之中,众人不得不继续借着太子生病的由头拒绝探视。

      然而这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有破绽,届时太子遇刺的消息被传回朝中,必然惹得朝野动荡,也会使幕后的真凶警惕,打草惊蛇。

      先时叶陵清在此地暂住隐忍不发,是因为随行侍卫中又奸细,然而今日且奸细已经被抓出处理了,按说,叶陵清应当结束这头逗弄“柳燕”的行为,回驿站去做回胤朝太子了。

      然而这两日白微见到他同余寄雪相处,却又由衷觉得,殿下看似在骗人,实则乐在其中。

      他同对方对弈时向来从容不迫,可偶尔,也会在对方显现颓势之时悄无声息让她一让。那小娘子也极不客气,一口一个“夫君”叫得是愈发顺溜了。

      更别说这两人还同塌而眠,太子殿下睡觉自然是规规矩矩的,那女贼子可不一定,保不齐就没动手动脚……他们殿下是个君子,那也保不齐美色当前,半推半就了呢?

      甚至于,那女贼子还真叫天天大胤太子给她下厨做饭!她自己也动手,菜都糊得不能看,他们殿下还夸她烧得有进步!

      撇开这两人的互相欺瞒不说,还真有些神仙眷侣的味道。

      叶陵清却转而问了另一件事:“她的身世,查到了吗?”

      这才是今日白微来的重点,她点了点头,回道:“查出来了,柳燕真名,应当叫做余寄雪。四年前,她乃是平安镖局总镖头的独女,后来余总镖头一家出事,唯独留她一名孤女幸存。”

      叶陵清并不意外,又道:“我是否见过她?”

      白微叉手回道:“殿下四年前,自清定法师身侧回朝中,途径灵州,恰好遇见了这桩灭门惨案,曾停轿过问。”

      叶陵清却静默了起来。

      他记得当时那双亲皆亡的小女孩儿哭得快要昏死过去,他幼时不在父母身侧长大,颇有些感情淡漠,当时却也被她哭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甚至难得过问当时的灵州太守,预备如何处置这女孩。

      得知其仍有叔父一家存活于世,会抚养她之后,叶陵清便离开了灵州。

      而今的余氏镖局,应当就是余寄雪的叔父重新开办的,可这少女这几日的表现,着实不像是在亲人身边平平安安长大的。她敏感多疑、性情乖戾,且平日说话,从不提及叔父婶娘一家半分,这是其一。

      其二,她受灵州城通缉,都说是灵州太守弄丢了妾室……灵州太守年纪大到给这少女当爹都绰绰有余,且是个大腹便便、精气亏空的模样,若真心疼爱女孩儿的人家,如何会将她送去做妾?

      白微见他不语,犹豫了一下,到底还说了实情:“属下打听出来的是,余寄雪并未在余府中长大,余家二房夫妻嫌她累赘,送到了乡下,叫一亲戚抚育,而今接回,乃是因为那亲戚去世,兼之灵州太守看上了二房的女儿余家三娘,他们夫妇二人舍不得女儿,便把主意打到了余家四娘身上。”

      她足足有四年不曾与亲人相见,一见,就是被他们送去给老男人做妾。

      而她如今紧追着虞美人不放,想是因某些原因觉得父母死因与御花堂有关。而当年之事,灵州太守呈上去的卷宗,最后写的缘由乃是“江湖仇杀”,也不知是冤案,还是有意隐瞒。

      叶陵清手中捻着一枚白子,轻轻地敲着棋盘,敛眉不语。白微看不出主上的意思,也不敢说话。

      半晌,叶陵清起身道:“既然长公主关心,今日得暇,便去探望她老人家罢。”

      ……

      余寄雪在小院中待了数日,并非是她知难而退了,而是在等待时机。

      是日,长公主府中要招一批新的婢女,余寄雪拿了伪造的户籍文书,顺顺当当地跟在招人的管事后头入了府中。

      长公主府雕梁画栋、崇阁巍峨,宏伟之余又处处可见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十分雅致端庄,可见主人的品味不俗。

      本朝的食邑已是虚封,按说长公主府应当建在京中,可贤静长公主对皇帝有养育之恩,嫁给景阳侯后,又承蒙皇恩,在寅州另起一座公主府,有两百禁军护卫府上。

      这些毕竟都是皇族禁军,不是寻常三脚猫的江湖人士,不然以余寄雪的性子,早就借着轻功翻墙入府,自然不会委屈自己来当他家的下人。

      管事一面领着路,一面低声同几个新领进门的丫鬟道:“一会儿是郡主先挑人,郡主院中缺人,你们伶俐些,讨了郡主欢心,自然有得青云路可走。”

      余寄雪原本正无精打采的,闻言便提起了精神。她正是为了锦平郡主而来,自然要想尽法子被留到她院中。

      众女被带道一处院落中,迎面正遇见往外走的锦平一行人。

      这位郡主今日照旧打扮得同那日上街一般花枝招展,前呼后拥,管事连忙垂首站到一侧,禀道:“郡主,人已带来了。”

      余寄雪不免有些奇怪,这锦平郡主身侧足有数十名婢女,倒是不像缺人的。

      然而锦平却对此事十分重视,原先匆忙的步伐停下,忽地用手中纨扇指了指其中一人,淡淡道:“抬起脸来。”

      这少女便抬起眼,同锦平郡主对视。

      她不施粉黛,然而面庞娇俏,香培玉琢,虽还留着少女稚气,却依稀可以预见日后倾城样貌。

      锦平微微捏紧了扇柄,神色莫测。

      一道入府的侍女皆是容色俏丽,可站在此女身侧,俨然如众星拱月,一个来做奴婢的,气势竟比她这个主子还大些。

      余寄雪微微抬眼,将锦平郡主眼中的嫉恨、不甘、愤怒等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她着实是有些奇怪。照她看来,锦平郡主自身家世极高,父母疼爱,已经是旁人不敢企及了,这样的人,嫉妒自己什么?

      管事却是清楚的,见她神色不对,忙道:“郡主,这些人是长公主吩咐送来给郡主挑选的婢女,郡主若瞧着不喜,遣她去别处就是。”

      锦平郡主面上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古怪地笑了一声:“不喜?不,一个卑贱的奴婢,怎么就值得本郡主不喜了。”

      她嚣张跋扈地说完,又斜睥着余寄雪,问:“你叫什么?”

      余寄雪道:“柳燕。”

      锦平郡主斜睥着她,旋即移开眼,道:“那便留柳燕在我身边伺候。”她说话听起来倒有些不情不愿的,忽地又看向余寄雪:“你们找人来,好好教教她规矩,别是什么心思不正的狐狸精!”

      余寄雪被骂狐狸精,不由错愕。

      就在这时,有一名婢女匆匆自正院赶来,同锦平道:“郡主,长公主命奴婢来传话,太子殿下已然到了正堂,还望郡主赶快去前头迎接。”

      锦平面上一喜:“太子表哥的病好了?”

      “瞧着倒是面色大好。”婢女道。

      锦平那日见太子不得,回来几乎摔了半个屋子的东西,如今听说他上门来,终于有些焐热了对方的感觉,喜上眉梢,匆匆走了,竟也不再为难剩下这些婢女。

      余寄雪缓缓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往那头看了一眼。

      “你叫柳燕么?”后头有个少女柔声说,“我是同你一道伺候郡主的,你叫我小婉就是了。”

      小婉生得亦是十分美丽,且人如其名,瞧着婉约温顺,如窗边沁人心脾的小小白茉莉。她主动搭话,又说:“郡主脾气不好,你往后同她回话,尽量顺着些。”

      余寄雪好笑道:“我看她不是脾气不好,是不喜欢生得比她出色之人,既然如此,为何要留你我下来?”

      小婉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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