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前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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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思维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就像一粒摇摇晃晃的小灰尘，渺小的他甚至忽略自己的存在。
这感觉其实挺新奇的，至少对于裴言来说是这样。
他似乎在这片混沌里度过了很久，不用思考，更不会头痛，虚幻而分隔，即使有片刻的清醒，也很快就会冻结，重新坠入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
他就像这片空间的王，孤寂而混沌地度过了百年的光阴。
但今天来了一位年轻人，他突然地闯入这片黑暗，从容地向占领者发出示好的信号，他身上的气息如清雅的月季，柔和又冰冷，为这处死地带来了一丝生机，这位不速之客的样貌与裴言极其相似，令人感到恍惚。
“你是谁？”少年的内心充满困惑，他略微歪头长发，顺着肩颈滑落下来，露出那张精致如古希腊神明的脸庞，“这还是第一次有活人来到这里。”
“我叫夏眠。”与神相似的少年回答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接你回去。”
“回去？可是我在这里很好。”裴言跳下又混沌堆砌的宝座，低声道：“你和我长的很像，是我的家人吗？”
夏眠却摇了摇头：“不，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那双眼睛看着他，巨大的悲伤几乎满溢出来：“更多人喜欢把我们称作两个个体，我不像你，你也不像我，我们是应该被区分开来的，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两个人？可是我明明记得……”他想从记忆里找出反驳夏眠的证据，思绪却越来越混乱，仿佛有一团棉花阻挡了他的思考，将脑子搅得一团糟，只能被动接受着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与警示。
——再怎么模仿都不可能真正成为夏眠。
因为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从性格到爱好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 裴言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阳光顺着窗户洒在被褥上，风雪依旧未停，他睡眼惺忪地看向摆在床对面的等身镜，镜子里的少年长发披散，顶着一张“黎夏”的脸呆坐在床上，有种傻乎乎的迷茫。
他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揉着太阳穴等待思绪慢慢回笼。
自从两天前盛寒确认了他是夏眠之后，就把他软禁在了Cpro.的营地里，裴言猜测他应该是想让自己老实与他交代当年自杀的事情——但他又确实不是夏眠，更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应他的期盼。
裴言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登入高级玩家论坛。
如果不能使用道具，这个谎言就维持不了多久，毕竟易容是极其被拆穿的手段，他目前被软禁着，也无法找到言筱帮他易容成夏眠，身份都被“拆穿”了还顶着这张脸，时间长了会引起怀疑的。
【裴言：在？】
【盛千霖：……】
【裴言：竟然没死在游戏里，好可惜哦。】虽说有求于人，但果然面对这个男人时不怼上一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盛千霖：同感同感，看到你还活着我真是太失望了。】
【盛千霖：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裴言：肯定不是啊，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联系到No.6，他拒绝了我的私聊申请：（】
【盛千霖：……你找他干嘛？】
【裴言：修系统：）我有一些很重要的私事，没有道具做不了】
【裴言：事成后言筱借你三天】
那边沉默了，看上去陷入了相当困难的挣扎。
【裴言：道具如果修好，惊喜副本就能重新开放了哦，比如情人节的相亲舞会。】
【盛千霖：成交！】
啧，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男人就是这么好搞定。
几乎每个世界级Boss都手握一个固定惊喜副本，丽诺是个俏皮可爱的少女，她会在每年情人节举办一个【克丽丝汀舞会】，搞年年不重样的联谊小游戏，很多玩家在这个副本里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因此也被戏称为“相亲舞会”。
裴言则比较喜欢每年春天西宫月的【红桃A赌场】，赚积分的圣地，也是满足恶趣味的大好场所——主要是他对西宫月很有好感，毕竟他与这个小正太是一拍即合的恶作剧知音啊。
至于每年夏天桑雪的【惊奇游园】，圣诞节时苏萝的【童话糖果屋】，每年冬天盛寒的【斯芬克斯迷宫】，还有他最讨厌的——万圣节时司湘的【惊喜大逃杀】，这些他敬而远之，并且向上天祈祷这辈子都不会再开放。
随意翻了翻论坛里的帖子后，裴言兴味索然地放下电脑，枕着手臂望着窗外发呆，有点唾弃自己当前的境况——旧情人伪装成白月光，这是什么令人感到无语的狗血戏码。
但他又不能言而无信，就当是为了死去的夏眠，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直到事情败露为止。
“咚咚。”敲门声响起，应该是盛寒来送早餐了。
跟在盛寒后面的还有一个穿着碎花小裙子的苏萝，她绕着裴言转了好几圈，好似在参观什么珍稀物种，半晌才开口道：“你真是夏眠？”
裴言直接无视了这个一脸好奇的小姑娘，转头对盛寒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盛寒倚在门边，双手环胸，视线对着窗外缓缓飘落的雪花：“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就可以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裴言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苏萝左看看裴言，右看看盛寒，鼓着嘴巴把人推了出去：“打扰我和夏眠叙旧啦，有什么私人恩怨回头再解决吧，你陪桑雪他们修系统去。”
那存在感强烈的风雪气息终于从房间里消失了，苏萝坐在床边，漆黑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你……知道在你自杀后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那个时间点他还在沉睡。
苏萝却没再把这个话题接下去：“你知道吗？你和裴言真的很像。”
“……”
“要不是他沉睡前你们两个一起出现过，我都要以为你们两个是同一个人了。”苏萝看着他笑了笑：“恐怕盛寒也经常混淆吧。”
裴言沉默着，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消失了那么久突然一起出现，说不怀疑那是假的，不过这游戏标记确实很难改变，你的确是夏眠。”无意义地念叨完这么一大段话，她又转回最开始的话题：“你自杀后不久，道具系统就全线崩溃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在现实世界崩溃后而产生的巨大磁场扰乱了主城区的天气，雪从那天起就没停过。”
“盛寒疯了一样的想把道具系统修好，你自杀之前说过的吧？‘等主城区的樱花开了就回来’，目前已知的所有道具里，A级副本【樱岛】的特殊奖励是唯一一个可以使主城区气候恢复温暖的，而且这个道具的形态就是一棵樱花树——是这个吗？你暗示盛寒的东西。”
裴言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现在稍稍回忆与夏眠相关的事情就会头疼，根本无法思考。
好在苏萝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说自话了一阵之后便离开了，裴言把自己埋进软软的被子里，像条搁浅的鱼一般艰难呼吸，他点开玩家论坛，看到右下角来自盛千霖的留言——【搞定。No.6今天晚上过去，他问你能不能让那群Boss把悬赏令撤了，他现在去咖啡厅里坐一会儿都有人投毒。】
裴言失笑，他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怪不得No.6变得那么谨慎，普通人类对他们这些高位玩家是造不成什么威胁的，但确实麻烦，悬赏令一直留着也是个隐患。
等道具系统修好了，就以裴言的身份和他们聊聊吧。
——陈司乐正在遭遇非常剧烈的良心谴责。
是这样，她受上司所托前往城东办事，结果迎面碰上几个普通人类，胡子拉碴，面色蜡黄，看上去几天没吃过一顿好饭了，看见她个个眼睛放光，好似她是什么金元宝转世一般，恨不得冲上去哄抢。
“竟然又碰到一个悬赏令上的玩家……之前那个小妞被人救走了，这次兄弟们可要把握住机会啊。”为首的男人奸笑着，从破布衣兜里取出一把长刀。
又？陈司乐皱眉。排行榜前60名的女玩家除了她武力值平均都高，也就江恩希的主人格弱了些，可是她的副人格强得变态，不可能被这几个小混混制服啊。
“老大，资料上说她不会打架。”站在边上的男人兴奋到：“咱们上？”
陈司乐非常淡定地双手插兜，心说这小混混忒不认真，看资料都不上心，活该抓不到人。
“我劝你们还是别动手。”陈司乐本意是为了他们好啊，可惜小混混以为她说这话是在挑衅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便抄了武器冲过来。
陈司乐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眼看那混混头子就要冲过来，她不为所动，稳站如钟，突然，混混头子脚下一滑，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倒了下去，他身后的那群小喽啰来不及刹车，一个接着一个，像叠罗汉似的，把最底下的混混头子压得嗷嗷直叫。
陈司乐两根手指一点，无辜的很：“都说了别动手。”
No.18陈司乐，是全游戏唯一一个运气满值的玩家，大Boss来了都得在她面前磕个响头，更别提几个连玩家都不是的区区小混混了。
五人从地上相继爬起来，看上去还是不死心，眯着眼互看了一阵，又抄着武器冲了上来，陈司乐翻了个白眼，这种偏不信邪的人她见得太多了，早就已经免疫。
“铛——！”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挡在几个人中间，短短几招就将他们毫无章法的攻击全数化解，少女雪白的衣角翻飞，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将那几个小混混揍得躺在地上不能自理，“哎呦哎呦”地叫唤成一片。
“言筱，谢啦。”陈司乐乐得清闲，站在原地看戏。
少女斜睨了他一眼，长剑迅速收缩为一串银色的手链，被她重新带回腕间：“最近小心点，我们怀疑这些普通人类创建了组织，已经开始有计划地对玩家下手了。”
道具系统虽然坏了，但没装进空间里的道具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功效——物理攻击。言筱的本命武器【璨】便是如此，平常是手链的形态，战斗时可变成锋利的长剑，当然，现在的它只能发挥出之前不到一半的功效，但总比没有好——陈司乐想了想差点举着砖头出去干架的自家首领（盛千霖），就觉得头有些痛。
盛千霖的武器【觥】不像言筱的那样方便携带，平常都放在空间里，与他情况相同的还有江恩希的【冥语】和裴清珞的【伊甸园】。
还有一种道具是没被放在空间里，但其特殊功能的作用要大于攻击作用，因此不能使用后就变作了装饰品，这一类情况就是裴言的【溯】，林洛雪的【全知】和夏眠的【影】，这类道具通常是游戏中的bug，比如上述三位的功效便分别是时间、预知、空间，都与规则相关。
高级玩家的S级道具有很多，但“本命道具”只有一个，这是排行榜前二十名玩家的固定奖励，可以根据玩家的性格、需求等自动生成最合适的道具，功效强大无比。
陈司乐的本命道具是一个名叫【幸运百分百】的骰子，可以操控事件发生的概率。
“对了。”陈司乐想起那几个小混混说过的话：“他们在我之前还遇到一个女玩家，那个玩家被人救走了，但前60名的女性里除了我……好像都不需要被救的吧……？”
“确实。”言筱皱起眉头：“不太可能是No.8的主人格……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啊！”陈司乐想起了什么：“No.108也在悬赏令上，她不是武力派的。”
“林洛雪？”言筱表情怪异地摇了摇头：“你不太了解她，她保护自己的能力是变态级别的强，那群混混根本碰不到她。这件事我会上报给首领，你记得自己小心一点，少走夜路，运气再好也不能肆无忌惮。”
“嗯，我知道了，谢谢。”陈司乐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晃眼的日光，有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现出来。
这样平和的日子，恐怕所剩无几了。
她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前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