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的爱》流越

16、第十六章 日记

　　等我从高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少年前，他也陪我走到这么晚，再独自一人回学校。
　　晚上11点，已经没有公车了，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我终于站在他的学校门口。疼痛从指尖，一点一点遍布全身，整个人缩在路边的树下。高中三年的时间里，无论刮风下雨，酷暑寒冬，他都这样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走这么久回学校，只为见我一面，说几句话。李诺李诺，为什么你都不和我说，为什么你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底。我大口大口喘气，无法呼吸，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更残忍的刑罚，能让我如此刻般痛苦。
　　三天后，我在家里等来了李言，这是我和他约好的见面。母亲看到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李言的事情我没有向她提过。李言很有礼貌的对母亲问好：“伯母，我叫李言，是李诺的弟弟。”
　　母亲眼中的失望难以掩饰，回过头，担忧地看着我，终于明白我这几天来颓废憔悴的原因。
　　或许是我的样子真的很狼狈，李言不安的看着我，半晌，才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过来。我微微点头，声音嘶哑：“谢谢你。”
　　李言摇头，伸过手来轻拍我的手背，“过几天我再和你联络。”
　　我捧着那个口袋，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间。那个口袋里装着几个笔记本，按时间仔细地编了号码。我拿过最早的那一本。
　　第一页上，清秀的字体，写着，李诺，两个字。我缓缓举起笔记，凑到唇边，缠绵地吻着那两个字。
　　随手翻开。
　　“今天小言打电话过来，我不能告诉他实情。那个男人是个魔鬼，我恨他，恨他，好恨他。还好小言跟爸爸去了国外，还好不是小言。”
　　“白天我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真想就那样被打死也好，总好过每天回家面对这个魔鬼。妈妈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好，她如果知道了，会伤心死的。”
　　“我好痛，痛死了。妈妈不在家，他想方设法折腾我，我绝对不能求饶，绝对不能。痛死也不求饶。”
　　“好久没有写日记了，不知道写什么。妈妈撞见我和那个魔鬼在床上做那种事，她惊恐的眼睛还像在我眼前一样。我多希望她冲过来解救我。可她却选择了跳楼，以这种方式离开我，抛下我。是因为嫌弃我肮脏吗？妈妈，我的妈妈，求你不要抛下我。”
　　“妈妈今天醒过来了，可医生说她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全身瘫痪，除了眼睛哪都不能动。我讨厌医院，那个地方把我的妈妈变没了，我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我想杀了那个魔鬼，却不得不妥协，只有这样才有钱为妈妈治病，我该怎么活下去。”
　　“今天我转到新学校，还跟以前一样，没人愿意和我说话。是我太脏了吗？每天被迫做那种事情，我都觉得自己很下贱。我永远无法活在阳光下，永远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交朋友，一起玩。”
　　“这个班级里有一个很特别的男孩，他似乎和我一样，内心藏着秘密，他也很孤单，总是一个人。我想和他成为朋友，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今天好开心啊，他终于和我说话了。元夕，好好听的名字，我喜欢。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吧。”
　　“开心死了开心死了，他居然影印了笔记给我，我终于可以有朋友了，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他是我的朋友吧？”
　　“昨天我睡在元夕家，在他身边，我睡得很香，居然没有做噩梦。他温柔的为我上药。其实我都不舍得睡，只想那样看着他，他真好看，那样英俊，长大后会更好看吧。我的元夕。”
　　“元夕发现了。那个魔鬼，我难道永远也无法摆脱？他拼命折腾我，每次我疼的要昏过去，都在心里诅咒他，怎么还不死。元夕发现我那羞耻的地方上的伤口。我不想失去元夕，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能告诉他，他会嫌弃我，会像妈妈那样离开我。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和元夕不在一个高中，见不到他，我整天都没有精神，好想他啊。他会不会想我呢。元夕，元夕。我想我喜欢你吧。”
　　“元夕的学校离得好远啊，今天我去看他，虽然走得很累，但为了看他也很值得了。见到他，我真高兴。他比以前更英俊了呢。元夕，你会像我想你一样想着我吗？”
　　“昨天晚上从元夕学校回来，半路上遇到几个人。他们把我身上的钱都抢走了。那个带头的居然说要收我做小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元夕是最纯洁的。”
　　“我答应了赵军，小弟也好，情人也好，无非是陪人上床，做一样的事情。我再也受不了那个魔鬼，他会折磨死我的，我想他死。赵军答应我，只要我听话，他帮我解决掉那个魔鬼。可我好担心，元夕如果知道了，我不敢想，我不要失去元夕。”
　　“这两个月，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妈妈去世了，元夕离开我，我现在在监狱的铁窗下。赵军没能帮我解决掉那个男人，我却被那个男人送进了管教所，元夕终于知道了。我的元夕，那么单纯的元夕。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贪心的去接近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污浊的人，他却是一张白纸。我和他在一起会玷污他。离开也好。只是我好想你啊，元夕，整日整夜的想，想到心如刀绞。我终于摆脱了那个魔鬼，我杀了他。如果元夕知道我杀人了，会更加嫌弃我吧。”
　　“监狱里是最黑暗的世界，我曾经以为只要杀了那个魔鬼，我就可以重新开始正常生活。这里弱肉强食，我太渺小，无力保护自己。我为自己感到羞耻，张开双腿，迎接男人，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吗？我再也没有脸面去见元夕，我好想你，元夕。”
　　我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捧不住眼前的笔记本，这是我的李诺吗？他悲伤绝望的时候，我却和他赌气，离开他。李诺，李诺，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呼唤他。我以为自己是最爱他的人，可我却不知道他过的是怎么的生活，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为什么不执着一点。害怕现实的残酷就选择逃避吗？罗元夕，你真是个懦夫。
　　我不敢再翻看那些日记，半夜的时候开始发烧，体温逐渐升高，神志模糊，胡言乱语。母亲叫了救护车把我送进医院。
　　重症肺炎让我全身虚弱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身明晃晃的白色，我麻木的躺着，手背上插着针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房门被轻轻推开，本来坐在床边的母亲起身走了出去。我知是李言来了。那相同的一张脸，恰恰是我此刻无法面对的。
　　他缓缓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过来探我额头。我微微转过头，躲开。
　　半晌，我们都没有说话。
　　最终，我鼓足勇气，开口：“说吧，把我不知道的都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