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的爱》流越

17、第十七章 谁的惩罚

　　“好的，李诺虽然不让我说，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他开始轻声叙说过往那些日子里李诺的生活，“他一直很矛盾，我想他是爱你的，只是他太自卑，无法说出心底的爱。父母在我们6岁的时候离婚，我被判给父亲，后来跟父亲去了美国。李诺跟着母亲再婚，那个男人是罪魁祸首，是个魔鬼，是变态，他□□了仅仅10岁的李诺。可李诺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当时我也不知道，每次打电话给他，他只说过的很好。后来妈妈发现了，受不了这个刺激，跳了楼，但却没死，为了给妈妈治病，李诺继续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直到妈妈去世。那时候，李诺结识了社会上一个小混混，天真的以为那个小混混可以帮他解决了他的继父，可最后非但没成，李诺还被关进管教所反省。等他被放出来，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继父为了继续霸占他，带着他离开了那座城市，那时我和他也失去了联系，我想，当时你也一直在找他吧。”
　　我把脸转向窗口，迎着午后暖暖的阳光，安静地听着李言的述说。
　　“李诺最终在一次□□中错手杀了他的继父，当时他还没满18岁，又是那种情况，只被判了4年。在监狱里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他摆脱不了被人强迫的命运，经常被好几个人轮着□□，他忍不下去的时候伤了人，那样的话会被加判好几年，他没钱没势，没人帮他说话，只能在监狱里多呆几年，监狱里一个□□的老大答应帮他出头，开出条件让李诺以后跟着他。李诺实在害怕监狱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答应了他。然而那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老大很快厌倦了李诺，出狱后不久，就让李诺偿还当时帮他摆平麻烦花的钱，李诺哪来的钱还他，他就逼着李诺去做MB。我就是那时在深圳遇到了他。在那之前我也找了他好久。我见到他时，他失魂落魄，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每天白天一瓶瓶喝酒，酩酊大醉，晚上出去接客，不要命的糟蹋自己。我也是在那时，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每次他睡着了，梦里哭着喊着都是‘元夕，元夕’两个字，我问起元夕是谁，他又不说，只是闭起眼睛，默默流泪。我把自己工作后的积蓄，再和父亲说起李诺的事，凑了50万美元给他还了债。当时我劝他去找你，可他不肯，虽然爱你，却因为自卑无法敞开心扉来面对你，直到他身体实在不舒服，去医院，被查出是喉癌。在生命可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只想再见你一面，后来他去了北京。”
　　我想起李诺出现在我面前，想起在黑暗里，他动情的喊我的名字。原来，我以为最幸福的时刻，却是他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
　　“你得原谅他，他那么做，是因为太爱你。后来他从你身边离开，和我去了美国治病，他不让你去找他，是不想你知道他的病情，不想你知道他快死了。在美国手术后，他再也无法说话，用笔一点一点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告诉我，他不舍得你，他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离开你，他是那么那么怀念从前，思念你。我几次想要打电话给你，他都不同意，他说他的元夕这辈子已经很苦了，你如果知道他要死了，你会比他更痛，更苦，就这样就好，让你以为他离开了，哪怕是恨他，怨他，也不要让你知道他要死了。手术后不到一年，他病情失控，我们没有留住他。他弥留之际，手里还紧紧握着这个陶偶。”
　　说着，李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陶偶递过来。我紧紧捏住，按在胸口，眼前看见那人笑着对我说：“元夕，你一个我一个，不要弄丢了哦。”
　　“你会原谅他吧，他从小遇到禽兽不如的继父，毁了他一生，又眼看着母亲绝望的跳楼，之后进监狱，被胁迫去做MB，他不告诉你这些，是不忍心让你痛苦，他是想让你有一个平安的人生，一辈子幸福，他爱你。”
　　我努力了许久，平复着起伏的胸膛，咬着牙，缓缓吐出声音：“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李言深深叹息了一声，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李诺留给你的遗书，他说若是你恨了他，怨了他，忘了他，那就不必给你了。我也以为过几年，你就算不会忘记他，也起码会变得淡了。但徐静的死，让我知道你依然没有放下他。没错，我认识徐静，她几年前在美国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认识的。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故意的安排，但她移植的心脏是李诺提供的。”
　　我刹时扭过头，直盯着李言，李言对我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他的心脏。他没有食言，真的来找你了。”
　　真的吗？李诺，你的心，在你死后，依然来找我了，‘元夕，答应我，如果我真的不见了，不要你来找我，让我去找你’。李诺！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留在我身边吗？可我，如何能认得那是你？最终还是让你永远地离开了。我再也经不住那如刀割般的痛楚，用手抱了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失声痛哭。
　　李言继续说道：“徐静手术后，一直与我有联系，她写E－MAIL给我，说在国内认识了一个男人，第一眼便爱上了。直到她自杀前，发最后一封邮件给我，提起你的名字，我才知道她一见钟情的男人是你。她死后，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来了北京。20年的孤独等待，你是我见过的最重情义的人，你让我感动，我想代替哥哥照顾你，实现他的遗愿，让你幸福。只是，你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是李诺，你带着泪水自欺欺人，李诺看到这样的你，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他说完，轻轻的把信封放在我的床头，走出房间。
　　我压抑着痛哭，全身各处泛起疼痛，这20年的时间里，李诺遭受的一点一滴苦难，现在以数倍加诸在我身上，那样的生活，那样的遭遇，我不敢想，脑海里浮现出他的脸，他的眼，他的笑。我愿意等，哪怕再等上20年，我也愿意，只是，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李诺，你再也不会回来我身边了。我好恨我自己，哪怕一点点坚持，一点点执着，就会发现你隐藏的悲伤，我是懦夫，所以上天惩罚我，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是吗？
　　我如受伤的野兽，哀嚎着内心的绝望，一遍一遍喊着“李诺，李诺。”
　　母亲走进来，抱住我，流下痛惜的眼泪，“元夕，够了，整整20年了，还不够吗？”
　　如何能够？12岁那年，初见时，青涩美丽的少年，那是我一生挚爱的人，如何能够？我的李诺，一生孤苦，没过过几天快乐的日子，我好心疼。却再也看不到那双发亮的眼睛，再也见不到他微微扬起的笑脸，再也喝不到他亲手煮的绿豆汤，再也无法紧紧把他拥在怀里，听他动情的呼唤。
　　对他的爱，早如同一丝一缕的线，细细密密的缝进我的生命里，与我骨血相通，纠缠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