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落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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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则以走出大堂的那一瞬，周遭停滞了。想来是前情提要要结束了。
顾离耐心等了两秒，周围景象倏忽如潮水般褪色，然后轰然碎掉。
等周围再吵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分钟后了。
环境由暗变亮，在看清环境以前，顾离先听到了声音，“听”完了两段强制对话。
属于小少爷的声音率先响起，他的声音温柔，和顾离先前在厅堂听到的或淡漠、或轻狂的调调截然不同。可那种温柔里，却似乎藏着某种更深的情绪，一种让顾离莫名感受到难过的情绪。
不是他的，所以是温则以。是温则以在难过。
“两位先生，欢迎来到枫城。”他说。
“我的愿望很长……”他轻轻笑了声，似乎是有些抱歉，“但不得不麻烦二位了。”
“麻烦你们，帮我把这本‘书’写完整吧。”
他的话语落下，顾离顿觉手里一沉，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蓦然响起，而温则以像是沉入了水面，再无声息。
“组织和我说过，你们俩已经是组织内能用的身手最好的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你们两个人一定得仔细，他们很重要的，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被安和那边发现了。”一个少年絮絮叨叨说道。
接着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温则以能加入我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少年顿了顿，叹道：“他那背景家世，确实是有些为难，但我们很需要他……算了，我们说这么多干什么。”
那少年似乎把什么塞到了他手里，“记住，这个你一定要给到温则以。时间地点记住了吗？”
“明日午时东街红红火火大餐馆，暗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顿了顿，“……这个真的能说吗？”
少年苦口婆心，“别不好意思，这个多应景！”
对话声里，顾离的眼前已经亮的差不多了，至少能看清少年的轮廓了。
旁边猝然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笑，“是啊，‘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亏你们想得出来啊。”
顾离轻轻眨了眨眼——是长谙。
“哎呀，别那么多要求，饭店嘛。顾离哥哥你的身份是组织安排好的，虽然我相信你应该已经记好了不会出什么差池……但还是千万记得安全为上，有什么事的话赶紧走。长谙你也一定要记得和先生对接，谢先生那边只需要你传信就好了。”
一阵纸张摩擦的窸窣声，长谙应道：“好。”
“那我先走了，组织再三强调我不能久留的。”少年说着声音就远了，执行力非常强悍。开门咔哒声后，他再次强调：“你们四个不管是谁，一定不要引起那边怀疑，不然大家就都危险了！”
顾离听到自己和长谙齐声应：“好。”
“咔哒”。
关门声响起。
眼前彻底亮了。
嗯……也不能说亮了，因为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属实是有点暗，五米外站个人可能都看不见。
他扭过头，长谙正坐在自己身边，同样看着他。
良久，两人同时朝虚空抓了一把，抓了个空。又同时笑了出来。
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顾离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搓了搓，勉勉强强搓出一团微弱的白光。
——除了灵气本身可以做的事情和障眼法以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有点刺激过头了吧，居然化形都不能用啊……我上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上次。”长谙笑得无奈。
“不能直接用灵气的人进来不得必死无疑啊。”顾离思索道，一手下意识去揉搓耳坠。
长谙揶揄：“这任务我俩做不来也是要升遐的吧。”
听得此言，顾离忍俊不禁，“看来你对我们的任务很了解嘛，长小谙同志。”
“可不嘛。”长谙扬了扬手上的两张纸，起身将不远处的油灯拿了过来，往里注入着灵气。几秒后，那纸上的字样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纸上原有的内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段顾离时代的文字：
「留洋学生顾，与温为友。书信东街报刊，每周日子时，予谢。务必保证温谢二人安全。」
顾离轻轻眨了眨眼，“保镖啊。”
长谙：“保镖就保镖吧。他俩的梦他俩做主。”
“是这理。”顾离看上去还算是欣然接受，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本厚厚的书和一封信。
联系前文不难推断，书是温则以给的，那么那封信，大概就是方才的少年说要给温则以的。
他随手翻了翻，书不是完全空白的，前面记载了寥寥几行，他没细看，只往后翻了一两页，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往上一写。
果不其然，写不出字迹。
他又翻回第一页，一边往里输入灵气一般在心里默念温则以的名字。
纸页上渐渐浮出了“温则以”三个字。
他又默默想了想删去这段内容。
然后字迹听话地褪色，很快消失了。
目睹全程的长谙：“……”
“挺坑啊。”半晌他点评道，“这样下来我们灵气也要省着用了。”
说到这里，顾离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是了，这次的梦主是谢时客还是温则以？”
“……”
俩人面面相觑。
三秒后，没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你也不知道啊？”
“……” 顾离气笑，“要你何用？”
长谙委屈：“……你不也不知道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顾离很双标地绕开了自己的问题，“重要人物气息一致，谢时客的身份比温则以清晰，主线任务靠温则以更近。你要我怎么判断。”
长谙一哂，学着方才那少年：“好吧，阿离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离：“……”
“草。”良久，他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一个字。
…
春天是雨季，不论哪个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两天降雨的时候。今日傍晚天色不怎么好，浓云诡谲的，看着就知道老天爷正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虽然温则以的纨绔形象闻名枫城，更是在整个北上都颇有名气，但实际在大多数时候，温则以都是不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的。他自小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温老爷子有要事不得不请这位儿子出门一趟。
今日便是如此。
温则以是中午的时候出的门，因为除却家事，还有几日前一个长相亲切的青年人约他今日一聚。他看对方实在合眼缘，既然闲着没事，便也赴约。
只是没想到，对方上头的人如此清奇别致，暗号还定个“天王盖地虎”什么的……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对方诚恳邀请他加入自己所属的组织。温则以自己是个富家少爷，就算身处乱世也没吃过平民百姓吃过的苦。况且温家虽然明面上不参与党争，但他身处其中，也看得清清楚楚：温家是和“安和”有合作关系在的。
而那个叫作顾离的俊美青年，却恰好来自“安和”的死对头，民间称其“黎明”。
他就是有心想加入也不得不谨慎权衡一下其中利弊。好在那位顾离脾气温和，意外地好说话，看出他的犹豫后就再没提相关的事情，反而从善如流地换了个很日常又不显得生硬的话题，气氛融洽地吃完了一整顿饭。
一通饭下来，温则以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位风度翩翩的先生。他前头只觉得对方亲切，不曾想两人竟然还很聊得来，霎时一见如故，一路谈天说地，反应过来时都下午了。
他还记得自己要去见哥哥，便不得不起身告辞。离开时又深深看了那人一眼，心里不觉微叹：他是真的很喜欢和顾离这类人打交道，相处起来简直舒服又自在。
温则以打小没几个朋友，主要也是因为他交朋友很讲究眼缘，挑的要命。眼下便是交定顾离这个朋友了。可他心又意外地纯，对认定的朋友万分上心，想起顾离此行的根本目的，他踌躇了一番，还是认真又郑重地留下了一句“容我再思考一日”。
离开饭馆时，小少爷轻轻摩挲着顾离给的信，将它收好，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望了望，倏忽觉得自己方才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不知道那个人听了是什么感受，不禁有些懊恼。
温老爷子很注重家庭和睦，最怕窝里斗，于是时不时就让这小儿子给自己的大儿子——比温则以大六岁的哥哥温此朝。送去一些东西，顺带聊几句什么的，好增进一下感情。
温则以中午出门前天还晴朗，也没有什么特别安排，所以此行除了给温此朝带的东西和钱财外就只有两袖清风，也未曾想从哥哥院子里出来就突然变了天。他一路疾走，到底还是没抵得过老天爷变脸。
恰逢他走到东街，大雨便一路滂沱而下了。
无法，只能找了处地方避避雨。此时已经黄昏，天色逐渐暗了，很多铺子都收了摊。他一路小跑，很快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匆匆忙忙躲在屋檐下避雨。
虽然他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飘飞的雨淋湿了半身。
温则以身体不好，不能受寒，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寒风一吹，冷的他直打喷嚏，心中警铃大作，直道不妙。
他在角落里缩了有五分钟，终于忍不住瞥了眼天色——乌云密布。
出门没看阳历就是这种下场了。他垂眸思索了片刻，知道这雨一时片刻停不了，便心一横，想着干脆趁雨还没下到最大，一路冲回去算了。
只是可惜了信，不知道这一路回去会不会字都看不清了。
他下定决心就要付诸行动，却没想到腿还没迈出去，突然就被一个温温沉沉的声音叫住了：
“温小少爷。”
那道声音并不大，入耳时如同抚开绿叶的夏风，引来暖阳，消融了整个冬天的冰雪。这个声音并不太耳熟，温则以略微顿了顿，回过头去，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人打着一柄纸伞，正站在台阶下不远处望着他。他的头发在这个时代里显得很短，才堪堪及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面容俊朗，穿着也很特别，是一种介于洋装和长袍之间的服饰。
明明隔着雨帘，明明只有一面之缘，温则以却仅凭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是谢时客。
他默然一秒，旋即粲然一笑，少年意气一览无余。他敛了平日对外的纨绔气息，礼数周到又不失风趣地拱手行礼：“方才没看清楚，还当是哪路的下凡神仙……失礼，原是谢先生。”
谢时客被他逗笑，走近了两步，眉眼弯出一个很温和的弧度，和那位顾离先生有些像。只不过两人端的不是同一种气质，那位先生更像天上神仙，温柔漂亮到有些不染尘埃。而眼前人虽然温柔，却更像雪中松林中竹，气质过人，雨幕里分外好看。
温则以的衣服是淡色的，走近了很容易就能看出他被雨淋成了落汤鸡。谢时客停在他跟前，几乎一下就察觉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冷得有些发抖。
他没戳穿，只是温和地对那小少爷说：“粗人一介，沾不上神仙。小少爷这是没带伞？若不介意，和我一道走吧。”
温则以略微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湿的衣衫，面露迟疑。
谢时客看穿了他的不好意思，又恰逢远处传来滚滚雷鸣，便笑吟吟补上一句：“实不相瞒，我怕打雷。温小少爷就当作是陪陪我了？”
温则以看得出来对方的好意，此时再拒绝，就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于是他点点头，躲进了谢时客的伞下。
谢时客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温则以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闻着很舒心。两人漫步在雨里，走得不快也不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和着春风细雨，倒也惬意。
只是快走到温家那条巷子前，谢时客却忽然慢下了步子。温则以不明所以，微微侧头挑了挑眉。
谢时客似乎是斟酌了好一会，才温和有礼地开口问道：“有一件事情，想冒昧请教一下温小少爷。”
“先生请说。”
谢时客淡淡笑了笑，“不怕你笑话。只是不知道小少爷，对今之华夏有什么看法？”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落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