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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宴会 ...

  •   虽然顾离自觉没醉,但当长谙回到房间里时,他确确实实已经睡入了深深的梦境。
      长谙以眼为笔,一遍一遍贪婪地描绘着那人的睡颜,终于情难自禁,微微俯下身——

      在将要触到那人嘴唇时,他又顿住了。
      迟疑良久,转而亲吻了那人的额头。也不知顾离梦到了什么,方才还微蹩的眉头舒展开了些。
      长谙似是如此便心满意足了。他轻手轻脚爬上床,躺在了顾离身侧,眼神还依依不舍地黏在那人身上,不知看了多久,他才终于跟着睡了过去。

      他们一个睡得太晚,一个喝了太多酒,闭眼后两个人都睡了个天昏地暗,仿佛要就此长睡不起,再睁眼都下午了。
      简单梳洗一下,两个人共同决定出去觅食。揣上手机钥匙,谁也没再提昨晚的事。就如同无事发生一般,一夜之间回到了进清港那个梦之前的状态,沿着巷子一前一后步行。

      夏天就快来了,白昼变得漫长。都快七点了,太阳还未落完。阳光斜斜撒在身上,长谙跟在后头,看着顾离随意拢好的头发,忽然痴痴笑出声。
      “你笑什么?”顾离没回头,只是无奈道。
      “没什么,”长谙这一声笑里掺的情绪实在复杂,声音也很无奈,“想到了一些令人高兴的事罢了。”

      顾离问:“有什么好高兴的。”
      长谙就答:“我见着你,就很高兴。”
      ……

      我想到至少你曾抬手折枝,赠与我一场满是槐花香气的梦,便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吧。
      ……

      进了餐厅,挑了个边缘位置坐下,上菜时却忽然听到隔壁桌在讨论一本小说。顾离本不欲偷听,奈何听力卓绝,不想听都不行。对上长谙的视线,想来对方也是一样。
      反正出来吃饭,随便听听就当做是放松了。

      这好巧不巧的,那桌女孩讨论的小说正好是双男主。从她们痛心疾首的语气上听来,还是篇民国be文。
      一个扎马尾的女孩说:“这本真的巨虐。妈耶,我看完都不敢看第二遍。”
      另一个短发女孩接道:“我看过!确实是很虐……”

      长谙一手轻敲桌子,漫不经心地想着:不敢看第二遍是有多虐?能有我惨吗?
      想是这么想,却微微生了点兴致。

      短发女顿了顿,看向四周,压低声音接道:“而且我听说啊,这本书是有原型的!是作者从家里一本流传下来的野史上看到后改编的。”
      “啊?”马尾女有些惊讶,“谢时客和温则以居然有原型啊?天……太刀了呜呜,我都不敢想了!”
      一个散头发的女孩及时截住话题,“好了别说了,上菜了。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非得给自己来俩刀才开心是吧。”

      那桌女孩很快换了话题,但听完了全程的谙离二人却陷入了沉思。
      长谙是对这本小说起了兴致,而顾离却是对这本“野史”中的两位主角起了兴趣。

      两人同时翻出手机笃笃操作,无声较量起来。可惜这回是顾离略胜一筹,长谙都还没来得及搜到这本小说,顾离就先找到了这本传说中的“野史”的相关信息。于是连夜就要拽着长谙去寻它的下落。

      “你作弊!”有了事情干,长谙暂时将心里的遗憾塞回了肚子里,一路上秀眉微蹙,反复痛心疾首,“你是不是用灵气找有关那俩名字的相关记载了?不然怎么可能找的这么快。”
      顾离对他句句有回音,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赶紧的,就陪我出去逛个圈的事情。又不是要你狗命。”

      “哪有人会拿真实名字写小说的,”长谙摇头嘟囔,“多半要跑空了。”
      长谙最近性子跳脱了不少,倒是有了点顾离记忆中那少年的样子。虽然整个人气色还是很差,但看着至少不是风吹就跑了。

      “跑空就跑空咯,当出去度假。”顾离不以为意,笑答。片刻后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你别说,这俩名字怪特别的,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长谙没听清:“啊?”
      顾离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表示自己啥也没说。

      说是出去逛个圈,实际已经出省了。顾离他们平日里常居岭南,这次找到的“记载”却在江南一带。不过这记载说是相关,实际上也只找到了符合条件的“谢时客”一人。

      “飞机上可能会冷。”长谙随手在机场买了件风衣递给顾离,“你带着吧。有备无患。”
      顾离不怕冷,但是他也享受有人记挂的感觉,他接了这份好意,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

      飞机从晚上飞到凌晨落地,两人本就是下午才起床,飞机上又睡了会,这会精神的要命。马不停蹄地去找所谓“遗址”。
      ——那是一方石碑,碑上密密麻麻,记下了无数百年前革命先辈的名字。

      可顾离踏进园区,没找到想找到的详细介绍,倒是先发现了别的。
      他和长谙对视一眼,确认彼此都感受到了——
      这里有一场被人遗漏的梦。

      结合地点,也许,还是一场被岁月掩埋了百年的梦。

      “好吧,看来你的‘求学之路’有点艰难啊。”长谙调侃道。
      顾离瞥了他一眼,突然抱臂后撤一步。
      长谙:“?”

      顾离仰了仰头,毫无感情道:“某人上次整得我手抖,差点酿成大祸,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不能让你这手欠的闲着。”长谙清楚看到他眼里划过一丝无语,然后没好气地接着道:“所以这次,你来开。”
      长谙:“……”

      行吧,我来就我来。

      他走上前,摸了摸石碑,顺着长长的石碑一路走了下去。

      斯人已逝,可灵魂不熄,执念不死。他们分明再不见天日,却也永存于世,世世代代,不得安息。

      “找到了。”长谙招呼顾离,“应该就是这一带了,通道我就开在这里。”

      他说着捻起光球,忽然对着顾离抛了个媚眼。
      重逢以来的长谙虽然偶尔也古灵精怪的,但总体还算得上是斯文得体,这媚眼一抛,直接给顾离抛了个激灵。
      等顾离激灵完,长谙也开好了通道。他轻轻抛了抛那光团,搓了把顾离的头发,才笑说:“我名长谙。”

      这是前人留下的规矩,是所谓自报家门,也算是礼貌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顾离摸上那光球的时候,甚至觉得那上面还带有某个人的体温。他在脑海里连呸了好几声,才道:“罪过,吾名顾离。”

      ……

      进入一个梦前,通常是无尽的黑暗。而这次进入梦境的时间,像是比以往都要久上几分,也更暗了不少。但顾离也不是没遇到过,因此耐心等待。
      却没想到,等到他恢复五感,眼前居然还是全黑的。

      他正疑惑着,眼前突然就嚓地亮了。

      灯光昏黄,瓷砖雪白。高朋满座,推杯换盏。
      有人向他挤过来,他微微抬手格挡,挡了个空。

      他缩回手,身边的景象都很模糊,眉心不自觉蹩起。
      正想找找长谙在哪,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很前面传来了,隔着吵闹的人海,居然还听得一清二楚。

      “感谢诸位赏脸光临,我李家有如今的成就,诸位功不可没。今日就是一普通的宴会,各位尽情吃喝、不谈公事,开心来,尽兴去!”
      哦,顾离心想,宴客啊,不怪得那么多人。

      是前情提要?顾离心想。

      穿过人海,顾离看到了刚刚说话的主人公。那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宾客畅饮。众人嬉闹欢笑,至于笑意真假,委实难以辩驳。
      周围人群的服饰比较多样,虽然模糊,但也看得出来有西装,有礼裙……还有旗袍和中山装。
      是民国没错了。顾离确定道。

      这倒是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梦就是开在那个先烈石碑上的,换成别的他还要奇怪。

      这大概是个两层的建筑,就在眼前的大堂富丽堂皇,莫名有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顾离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只抓紧时间找自己需要的“前情提要”。
      他逆着人海一路走,突然感受到了一个视线。

      在二楼……?
      他蓦然抬眼,对方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他甚至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一片衣角。就好像那人只是不经意间随意瞥了眼。
      也许他真的只是随便一瞥,但强烈的直觉推着顾离立刻寻找楼梯,那个人一定很重要!

      穿过层层魑魅魍魉,他几步窜上楼,微喘着四下搜寻那个人……
      在哪呢?

      二楼人比一楼少了不少,可他还是巴不得一把拨开所有人。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喧闹声不绝于耳。
      在哪呢……?

      可就像是存心和他作对,他找了半天,居然怎么都找不到那一片衣角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一回首,却又骤然停下。

      找到了。

      他丝毫不怀疑。因为那少年实在是太显眼了。他穿着长袍,柔顺的长发蜿蜒到腰,微抿着唇,容貌清冷,整个人清晰无比。和这金碧辉煌那么格格不入。

      反着灯光的阑干,那少年一手扶在上面,一手轻晃着红酒杯。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卑躬屈膝的,像是管家一类的角色。

      那少年目光散漫,游离穿梭在整个厅堂间,忽然,倏地一凝。
      隔得不算太远,顾离耳力卓绝,他清楚听到那少年顿了顿,问身旁的人——
      “那边那位靠窗站着的年轻先生,是谁?”

      他顺着少年的视线,几乎是顷刻间就找到了他说的人。
      因为他说的那位青年比他还要清晰,倚着巨大的落地窗,穿的却是一种介于西装和华袍间的服饰。那个人长得好看,气质出尘、眉眼温和。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年的视线,他回过头寻找了片刻。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猛然交汇,少年蓦地勾唇笑了。
      他眼里映着堂下的光,笑起来眉眼弯弯,竟如春风化雪,丝毫不见方才清冷。但这个笑并不是柔情款款的,而是一种略带锋芒、张扬随性的笑。他眼里带着迷离,整个人都染上了堂里的烟火气,看起来也再没了脱世的格格不入。

      青年微微顿了顿,没有动作,似在无声打量他。少年腰杆挺直,倚着柱子纹丝不动,任由他看,也毫无掩饰地打量回去。半晌,却见对方展颜一笑,对着他轻晃酒杯,远远敬了敬,一口闷掉了杯中余下的酒。
      少年的指尖本一下又一下懒散地敲着酒杯,见他举动,却是忽然敛了笑,整个人站直了来。他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表情也郑重了不少。片晌同样仰头闷完了酒,倒扣酒杯示意。
      青年颔首,微微欠身鞠了个躬,朝他比了几个手势,大概是先走一步的意思。

      少年将酒杯塞到管家手里,同样欠身,却是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随后比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目送着青年融入人群消失后,少年仍然安静凝望着他不见的地方。一直站在少年身侧的管家也是个人精,观察着他的神色开口道:“温小少爷有所不知,那位正是近日名噪一时的作家,也就是东街新开那家书肆的掌柜——谢时客谢先生。据说他比您大六岁,今年不过二十有二,依我之见,确实是个人物。”

      “谢时客”这三个字一出口,顾离就精神了。着实是没想到这缘分这么深,他竟然还追到“野史”的梦里来了。既然方才那位先生是谢时客,那么……
      眼前这位温少爷,想来该是另一位“主角”,温则以了。心里想着,他越靠越近,直到站在那少年身边,撑着阑干托着下巴偷听。

      温则以看不到顾离。面对管家,又摆出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扶着阑干状若思考,像是富家公子哥感兴趣时无意识地追问:“书肆?‘枫亭晚’?”
      管家回答他:“正是。”

      温则以闻言良久不语,管家就安静地站在他旁边,也不出声打扰。过了好半天,他突然开口喃喃了几个字。
      他说得突然又含糊,周围也吵,管家一时没听清,问道:“您说什么?”

      却见温则以笑着摇头,“没什么。走吧,回去了。”

      他最后往那窗边瞥了一眼,转身下楼了。管家跟在他身后走,始终不远也不近。

      又过了很久,顾离才回过神来。

      小少爷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太模糊,管家没听清楚,但其实听不清楚就是温则以的本意。那句话他从未打算让第二个人听清。
      可顾离靠得极近,恰巧就听见了。

      他说——
      满堂嬉闹非我类,独那一人,绝非庸俗之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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