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竹岚月

104、两军对垒

　　虽然临走前卓步遥仍然试图用麻袋或者密封容器把吴祁遮得密不透风，吴祁还是无视了他男朋友的焦虑，大手一挥信心满满，活像是雄赳赳气昂昂打算出征的将军似的。
　　倘若他能给自己配一段词，他绝对能来一段征服星辰大海的宣言。

　　对于自家男朋友一反常态的黏黏糊糊，吴祁也果断无视，虽然这样的遥遥非常可爱，十分犯规能让他忍不住父爱泛滥，但这道坎只有遥遥自己能迈过去。
　　就像是小象小的时候被人拴着，伤痕累累也无法挣脱枷锁，等到长大了能挣脱枷锁也困于方寸之地。

　　卓步遥足够勇敢，挣脱了枷锁，可到底心中还是一直被那枷锁隐形地束缚住，让他不得自由，不得解脱，时刻处于无能为力的恐惧之中。
　　这一步只有他自己迈出，谁都不能代替他，哪怕是吴祁也不行，但他可以牵着他男朋友的手一起走过去。
　　那时卓步遥就会发现，他多年逼着自己不断向前，永远不能后退，早已经无需担心原生家庭的阻碍了。

　　一步之外，天高地远，比翼双飞，不亦乐乎。
　　说起来，卓步遥和他妈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年多以前，合伙人背叛、男朋友分手，幕后黑手是自己的父母，卓步遥带着深入骨髓的不甘与厌恶东山再起，这其中他再没回过家一次。
　　至于他爸，则更加久远了。堂堂师长，怎么能拨冗来见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呢？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卓步遥必须得回家按照他的想法进入政界，要因为他的不懂事而道歉，请他教训原谅。

　　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除了毕业的时候卓步遥回家报备了下，当天晚上连夜坐飞机走的，到现在足足七年多，除了卓步遥一年一次打回家里的赡养费，再无往来。
　　卓步遥回忆了下，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对这个人的印象只剩下昨天和吴祁干巴巴说的两句和只要他在空气中就萦绕着的虚伪与冷漠气氛。
　　比这冬日南方的阴冷更甚。

　　吴祁一进看守所就被扑面而来的潮湿和阴冷冻了个哆嗦。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外面这也就零下几度的天气对于吴祁来说毫无体验感。
　　他们住的酒店是卓步遥一手安排，是个新酒店，安了暖气，吴祁在酒店里时甚至穿上了短袖。

　　这也给了吴祁一种他足以打败魔法的错觉，丝毫不顾卓步遥苦口婆心的劝阻直接穿着一身显得他宽肩窄腰、身材修长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风衣出来了。
　　不听男友言，吃亏在眼前。吴祁今天来就是给卓步遥撑场面、给自己报仇、耀武扬威、气死这对父母的，当然轻易不肯退缩，在湿冷的屋中挺着冻僵的背卖着优雅的步子。
　　看外表是偶像剧，看他打颤的牙齿和藏在衣服下的鸡皮疙瘩，这是个悲剧。

　　他专注和霜冻魔法对抗，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卓步遥和他说了什么，等他快到地方，才发现人不见了。
　　吴祁：“……”
　　他辣么大一个男朋友呢？
　　这时候回去找已经来不及了，他都看见两个穿着监狱服的人了，女的是卓步遥他妈，男的自然应该就是卓步遥他爸。

　　看起来这两位还真是在绥枫市根基深厚、盘根错节，即使都走到这份上，还是享受着特权。
　　他们暂时在看守所里拘留，三个月后正式转移至规定监狱收监，按理说他们见面时旁边应该有人看守，可现在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别人。
　　这两位连手铐都没戴，坐在这儿甚至像是坐在自家会客厅一样，吴祁一眼就看出来盛泠化了妆，卓明打了发蜡。

　　要不是这玻璃不能拆，恐怕他们都得直接面对面交谈了。
　　既来之，则安之。估计卓步遥一会儿就过来了，吴祁大大方方地坐下，拿起了电话，来了一句亲切的问候：“你们好啊，很高兴能在这儿探望你们。”
　　盛泠和他接触过几次，知道吴祁的牙尖嘴利，卓明却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平民这么嘲讽地对他说话，登时眉毛都快立起来了，那阴沉的视线即使隔着玻璃都让本就快成冻干的吴祁更有雪上加霜的感觉。
　　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吴祁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识过不少的恶意了，这么有压迫感这么阴毒如附骨之疽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盛泠在卓明面前明显并不僭越，卓明浑似对着手下似的轻蔑道：“年轻人，太过趾高气昂可是要吃亏的。”
　　他声音阴恻恻的，可惜是通过电话传出的，带着点电话音的特质，倒是冲散了不少原来的那种不适感，显得有一种故弄玄虚的可笑。

　　吴祁有点想笑，忍住的后果就是他“眉飞色舞”地活泼道：“嗯，看两位现在这个状况晚辈就引以为鉴了，受教了，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卓明看着他的神情已经要从瘆人转变为凶杀现场了，吴祁实在是没遭过这个罪，惊天动地地打了个喷嚏以示礼貌。
　　走廊传了脚步声，吴祁正觉得在这种对峙的时候打喷嚏实在是跌份，不利于其实，一头黑线地掏纸，下一刻一件暖和的羽绒服就从天而降。

　　吴祁：“……”
　　任凭卓步遥把他裹成了一只熊，吴祁生无可恋。好家伙，这下气质气势一个都没了，让他还怎么愉快地两军对垒。
　　卓步遥十分顺手地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小包纸来：“昨天你顺手放我兜里的，丢三落四。”

　　可能是看吴祁鼻尖通红还吸溜鼻子特别可怜，卓步遥实在是忍不住“数落”一番：“走的时候叫你多穿点你不听，现在打喷嚏打哆嗦的又是谁？非得穿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显得你身材好吗？”
　　嗯，看起来是数落，实际是在秀恩爱，要说方才卓明和盛泠是脸色阴沉要杀人，现在就是脸色铁青要被气死了。
　　吴祁一头扎进羽绒服的怀抱，终于感觉自己活了，余光瞧见这夫妻俩的脸色，悟了。

　　论起精准打击，还得遥遥来，调整作战方案。
　　于是卓步遥收到了一只投怀送抱的男朋友，在玻璃那边想要将他烧死的目光下，甜得跟蛋糕似的：“遥遥，来，一起披着，要是你冷着了我会心疼哒。”
　　卓步遥躲过了绥枫冬天的魔法攻击，却没躲过自家男友突如其来的茶，十分应景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