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竹岚月

103、创伤

　　吴祁换位思考了下，觉得自己要是卓步遥，小学时估计就非得离家出走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不可，要么就得成天在家上演游击战。
　　作为一个随性放飞派代表人，谁把他当附属物，想掌控他的意志，就得做好被他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肉的准备。

　　并不是为了说服谁或者改变谁的观念。譬如说卓步遥的父母，都要进去了还抱着他们那可笑的三六九等，看谁都像蝼蚁。这样的人认知观念这辈子都改不了，善良的基因压根就不表达，跟他们讲不了道理却不代表道理就不该讲。
　　讲出来法律才能处理他们，那些因他们而受到伤害的所有人才能觉得这世间算一个有阳光的世间。

　　有人认为以德报怨，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但吴祁从来不是这样，除恶务尽才是他的信条，如果没有承接，正义和公平将变得毫无意义，所以卓步遥能做到的吴祁做不到，吴祁能做到的卓步遥也做不到。
　　应该还有很多卓步遥都没有说，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是如何忍着心中的不适伪装成一个乖乖木偶？那对父母除了这些手段还用过哪些私刑？如果他的遥遥有一堆正常的父母，那么他的性格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封闭，从小到大会有很多朋友，不会年复一年地品尝着孤独与重压？

　　卓步遥正等着吴祁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干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事，谁成想这人都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种仪态委实不符合卓步遥的习惯，但实在是某人让人太过无语，非得让人有个动作表达一下心中充沛的情感才能不把自己气死。

　　而且说实话，纵使他自认了解吴祁有时也很难理解他脱线的脑回路。
　　譬如说现在这个一脸慈爱、简直带着圣光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卓步遥被他看得发毛，赶紧进入到下一个话题：“一会儿你跟我进去见他们时，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装傻就行，你找私家侦探跟踪他们这事千万别说，懂不懂？”

　　吴祁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我看起来有这么虎吗？”
　　卓步遥不说话，幽幽地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眼睛里只差写着三字“你说呢”。
　　吴祁无语望天，认为自家男朋友绝对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我是喜欢睚眦必报了点，但不代表我喜欢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代表我疯起来连自己都坑好不好？”

　　可惜在卓步遥眼里，吴祁现在属于易燃易□□品，保证毫不可信。
　　毕竟卓步遥也是在高中时就被他父母带到过许多觥筹交错的场合，虽然只是当一个花瓶，能控制住自己不对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叔叔阿姨”口出狂言就是极限，但他还是从这里得知了不同于对待他的简单粗暴，他父母在面对其他利益勾连者或者是敌人有多么的心机深沉。

　　他实在是不能不担心吴祁中招，毕竟激将法也算是光明正大似的阳谋，可从古至今仍是有无数的人物前赴后继地往里跳，实在是有些人情绪一上头，脑子就在后面追也追不上。
　　“进去之后，就我和他们说话，你一句话都不要说了好吧？”

　　吴祁：“……”
　　他现在要是告诉卓步遥上回他和他妈交锋，小小地扳回了一局，是不是会让遥遥有点尴尬。
　　等等……
　　吴祁忽而觉得有些不对，仔细地看了看卓步遥的神色，十分惊奇地问道：“你在害怕？你在怕什么？”

　　卓步遥被他说得一愣，本能地说道：“我怕什么，我怕的无非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吴祁却摇摇头：“你怕的不是这个，你在怕他们。”
　　卓步遥本能地想要反驳，吴祁却径直说道：“你这些年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什么是你潜意识中一直没有忘记的？现在尘埃落定，你再见他们一面是因为血缘关系，而我见他们一面是因为要给过去这些年做个了断。你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不会因为他们几句不痛不痒的辱骂而说些不过脑子的话。”
　　“那么到底是你怕我如何，还是在心里你一直是那个没有逃过他们魔爪的少年？你心里难道没有创伤、没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吗？”

　　卓步遥瞳孔骤缩，吴祁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这是人很难掩饰的最细微的神情。
　　他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之前卓步遥贵人的感觉太过稳重与理工风，以至于连吴祁都以为他在日久天长中已经磨练除了一副霜雪不侵的壳子，可却忘了，壳子的存在，正是为了保护柔软的内里。
　　卓步遥再如何天赋异禀，他也是个人，在最弱小的时候被那么窒息地摧残，没有心理阴影才怪吧。
　　所以他才这么执着地向上，为的就是逃离那种无能为力。

　　想了想，吴祁说道：“所以明天我当主力军，你在旁边看着就行，其实如果你明天看到他们，我觉得你的创伤能好上一多半。”
　　卓步遥本来紧紧闭上了眼睛，即使是被吴祁掀开了壳，他也觉得有些刺痛，或者说，正因为是吴祁，他倾尽全力想守护的人，他才觉得更加刺痛。
　　可某人壳掀到了一半，又轻飘飘地放了回去，就好像明天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就像是正看着泰坦尼克号时忽然插播喜羊羊与灰太狼，卓步遥感觉自己心理状态和表情都有点不大能用地球上的词汇描述了。

　　他还在蒙圈中，吴祁却飞速地算起了账：“刚才谁鄙视我的智商与理智啊？刚重逢就把我那个同学揍了的是谁啊？”
　　卓步遥不假思索：“那是他活该，谁叫他那么说你？再说我下手注意分寸了，那种连轻伤都算不上的根本一点事都没有。那是我故意的，去见我父母我又不会故意，这不是一回事。”

　　吴祁：“……”
　　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就是。他有罪，他不该教诲遥遥诡辩之术，学霸学起来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怎么也会举一反三呢？
　　吴祁决定不去考虑这种令人心酸的问题：“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爸呢。”
　　“他比我妈更傲慢，也不如她精明，但更让人心中发冷，本质上他俩可以合并同类项，你见了就知道了。”

　　“行，那你明天等着看你男人大杀四方。”
　　卓步遥：“……”他不大想承认这么中二的人是他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