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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一命 美人殇 承诺 ...

  •   “项公子,可否请你做我们的证婚人?”
      项元宸忍住掏耳朵的冲动,一脸不可置信地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面前的乞丐,又看看她身边表情稳如泰山的迪迦。
      那张乱发下的脸实在一言难尽,又脏又丑,活像个夜叉。
      继身手之后,项元宸对迪迦的精神承受力的敬佩油然而生。可不么,他看一眼都要做噩梦,对方竟下得去手,还打算日日相对,想必感情很深了。

      虞兮瑶又道,“若是不便——”
      “请务必让我当你们的证婚人!”
      项元宸赶忙应下,想着这几个月的跟班没白当,至少迪迦拿他当朋友了,否则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拜托给自己,所以一定得把这件事办好。
      于是等看到准备用来拜堂的喜堂就设在客房,一对红烛,一个大红“囍”字就是全部,当即大手一挥,命人重新布置一番。
      “等一下,”虞兮瑶阻止道,“多谢项公子的好意,许是刚才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请项公子做个见证。”「做个见证」四字是重音,潜台词就是:不要做多余的事。
      项元宸听懂了虞兮瑶的意思,周身气势一凛,说话声也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若我非要插手呢?成亲乃人生大事,狄兄的婚礼怎能在这么破陋的地方举行?”
      “呵,”虞兮瑶自嘲一笑,“那照你的意思,我这破陋之人大概也配不上你的狄兄吧。”
      说着她看向了迪迦,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虞兮瑶垂下眼帘,面上表情趋于冷淡,刚才还热烈的心跳忽然就完全平静下来。
      项元宸刷地一声打开折扇又收起来,“想必狄兄与姑娘之间必有一段奇缘,作为狄兄友人,本、我自当祝福。”
      弦外之音:一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才会两个完全不般配的人走到一起。我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但兄弟喜欢没办法。
      两人之间的话语明显带着火药味,而项元宸趾高气昂,居高临下的姿态也让虞兮瑶十分不适,迪迦这时候上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面朝虞兮瑶。
      “瑶瑶。”
      别看他,看我。
      有些诧异自己能从迪迦眼神里读到他的未竟之言,虞兮瑶立马又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傻了,一定是自作多情产生的错觉。项是他的朋友,所以迪迦的意思应是让她乖一点,不要跟项闹矛盾。
      万丈深渊不见底,靠人不如靠自己。刚才是鬼迷了心窍才生了嫁他的念头,也怪迪迦太合眼缘。成亲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她想得太简单了。
      虞兮瑶仔细看了迪迦一眼,突然转身朝人少的一边跑开,毫不犹豫翻越护栏准备跳下楼,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迪迦第一时间把人捞了回来锁在怀里。
      被捞回的虞兮瑶也瞬间安分,像条死鱼一样不作挣扎,她心知与迪迦力量悬殊,没有合适时机不过是徒劳地浪费体力。却不想迪迦抱着她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客栈,抱着的姿势让虞兮瑶正好能看到紧随其后一群护卫和项元宸。那群人吃力追赶的样子让虞兮瑶心情大好,甚至悠闲地趴在迪迦肩头冲人群中项元宸的方向做起鬼脸。
      有钱有势了不起啊,跑起来还不是喘得像条狗,说狗抬举了,狗狗可爱多了,略略略~
      “迪迦好厉害!”说着吧唧一口糊在他脸上,“再跑快点!”最好把那群家伙甩掉!
      迪迦猛地顿了顿,随后果然跑得更快,几息间便将项元宸等人彻底甩得无影无踪。不过虞兮瑶已经没心思去管后面的人,亲的时候自然得像吃饭喝水,亲完立马心跳飙升,脸颊热度好似火烧。
      即便跑这么快,迪迦依旧气息平稳,如履平地,只有周围倒退的景物和拂过身后疾风能证明他们是在前进的。
      虞兮瑶感觉自己都要化作一道风飞起来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想去哪里?”

      “去哪儿都可以吗?”
      “嗯。”

      环顾一周,虞兮瑶指着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头,“那里。”
      迪迦停下了脚步,虞兮瑶观察着他的侧脸,依然那么平静,没有对她的要求露出不满或为难的神色,眼神锁定了目的地。
      望山跑死马,他该不会真——
      还没等她想完,一眨眼四周景色已经变了,粗重的呼吸声响在耳边,迪迦晃了晃,明显有些站不稳,即便如此仍把怀中人稳稳地放下。
      “没事吧?”虞兮瑶语气心疼,用手背替迪迦拭去额上汗珠,其实心里却是,这是个傻子吧,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会拒绝的吗?笨死了!这脸是拿脑子换的吧!
      眉心传来温热触感,迪迦用指腹展平了那里的褶皱,指尖顺着眉心,划过额角,过脸颊,抚上因为干燥起皮,还有些许小伤口的嘴唇。
      “疼么?”
      目光没法从他视线里移开,虞兮瑶轻轻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痒,尤其是被碰到的地方,又热又痒很不舒服,也不知怎么想的,又或者根本没过脑子,竟试图用舌尖推开唇上的手。
      脸被温热的大手捧住,他们额间相抵,鼻尖相触,属于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虞兮瑶不自觉屏住呼吸,温暖的感觉自迪迦的掌心传遍全身。
      那一刻,她看到了光,在眼前,在心里,很温暖很治愈,仿佛能抚平一切伤口。
      面前的迪迦已经变了个样子,胸前的红光不断闪动,发出的声音令人不安。
      虞兮瑶先是迅速扫视一圈,应该没有第三人看见,扶着迪迦,问道,“你怎么了?我要怎么帮你?”
      迪迦不答,只顾着去擦掉她因焦急担忧而落下的泪水,气得虞兮瑶拍掉他的手,“你说话啊!”
      “我没事。不哭。”
      “要真没事就把这个停了,这么大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么?”虞兮瑶指着迪迦的计时器,心说,这样子若被外人瞧见多半得把迪迦当成妖怪打。
      迪迦低头看着胸前的计时器,在凌乱纷杂的记忆中并没有怎样关掉计时器声音的方法,但示警终归是能量不足导致,用耗能更低的状态存在应该会缓解。于是他快且准地吻了虞兮瑶一下后,便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缩成拇指大小的光团飞入恋人掌心。
      虞兮瑶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她还没从唇上奇异的触感中回过神来,恍惚间抬手一看,便见一只超小版的迪迦站在手心,胸口闪烁的红光被久亮的蓝光取代。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感到耳根发热,“你!占了便宜就跑,可真有你的。”
      面对虞兮瑶的控诉,小小的迪迦,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瑶瑶。”
      是你让我停住声音的。

      虞兮瑶: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从那么小的眼睛里读出他的意思,如果迪迦不是人那就能解释了,大概是和影姬一样的能力。说起来影姬居然没有对迪迦发表意见,真是稀奇。
      因为有与非人族接触的经历,虞兮瑶没有对迪迦这幅姿态感到惊讶,害怕更是谈不上。
      “我猜停住声音不需要亲我吧?”
      迪迦还是那副正经模样,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
      不说就是默认,虞兮瑶觉得她猜的没错,于是伸出一根指头,坏心地将迪迦推倒,等迪迦站起来又推倒,如此反复,看他略显狼狈地坐在手心,毫不掩饰地笑出声。
      见她玩得开心,迪迦被推倒也不打算换地方,每每站起来由着她摆弄。
      忽地一阵山风吹来,虞兮瑶赶紧背对风口,将迪迦护在双手间,稳步朝附近一块大石头形成的避风口走去。走到地方落坐后“嗯?”了一声,动了动那只久伤未愈的脚。
      不是错觉,真的痊愈了。
      “迪迦、咳咳咳!咳咳咳……”刚要说话,喉咙便传来痒意,这次咳嗽的时间格外长,那架势恨不能把肺咳出来,应是刚才被抱住时受了风,虞兮瑶努力稳住手,尽力不让迪迦因此受到颠簸。
      迪迦握紧了小拳头,治愈光束仅对外伤有疗愈效果,她需要人类大夫,可短时间内他无法再次施展瞬移。
      力量,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虞兮瑶动了动嘴,却是发不出声音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若遇上个危险,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不过就算喊了也多半徒劳,说不定更糟,还是那句话,靠人不如靠己。
      「迪迦,听得见我说话么?」
      迪迦一怔,没有及时回应,便听她继续说。
      「听不见么。」
      虞兮瑶便猜测,应该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一方才能发起交流。
      「瑶瑶,我听得见。」
      虞兮瑶先是一喜,随后眼皮微垂,「你变成这样是因为能量不足,因为我对不对?」
      「嗯。」
      迪迦的肯定答复有那么一点出乎虞兮瑶的意料,以为他会否认,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自责”之类,所谓的人情世故之言,更觉自己虚伪。其实这个回答反而让她踏实,至少可以确定迪迦的回答不是出于安慰的说辞。
      虞兮瑶露出真心的笑容,毫不在意地向迪迦心语道,
      「告诉你个秘密,我这人走背字,运气不怎么好,还常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靠近我的人好像都会变得不开心。你很好,我却是个拖油瓶,我不能那么自私,不想拖累你,所以等你恢复了就离我越远越好。」
      她的笑容是真的,没有故作坚强,就好像说的不是自己,她只是在单纯地给出建议。

      迪迦反驳,「不是这样的,靠近你我感到很开心。」

      虞兮瑶又笑了,
      「你才认识我多久?慢慢地就会觉得了。放心好了,至少在你恢复之前我会尽全力保护你,就当是你治好我腿伤的答谢,哦,刚才忘了说,谢谢你!」
      「不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你的。」迪迦承诺道。

      虞兮瑶的表情明显是不信,心声也应的敷衍,「嗯,反正腿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迪迦坚定地表示:「我会证明给你看。」

      虞兮瑶依然漫不经心地应和:「好呀,那就拭目以待。」
      为了直接结束这个话题,虞兮瑶又问,「你是神仙还是妖怪啊?需要吃东西么?要的话说点我能弄到的。哦对了,那个姓项的跟你什么关系?呃,我的问题有点多了……」
      迪迦思考数秒,「不知道。不需要。没关系。」
      虞兮瑶将迪迦捧到近前,仔细打量,好奇询问,「这世上还有不用吃东西的种族?诶,传说中神仙都是不用吃东西的,所以你是神仙吧,为什么说不知道呢?」
      在迪迦的简单的描述中,虞兮瑶还原出他的经历。
      大概在一个月前,迪迦自一处深山石洞中醒来,醒来后脑子里一片混乱。打个比方,把信息比作一本本书册,那么他脑子里的信息就像一大堆胡乱堆叠的书山册海,关于从前的经历是一本本特定内容的书,确定地知道它们存在于书山之中,却无法迅速找到,翻看具体内容。另外,书山中不仅有属于迪迦的记忆,不知为何,还掺杂了自身记忆量百倍千倍乃至万倍不止的冗杂书册,那些书册进一步造成回忆困难,甚至影响到了正常思维,说通俗点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对一件事做出反应的时间很长。
      所以直到现在,迪迦都在理清一团乱麻的大脑。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月了,他也只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对自身力量的运用之术,当然拳脚功夫这种东西是融入身体的,不需要特别记忆,需要的时候就自然就知道了。这就得提一嘴项元宸了,他是迪迦下山后顺手救下的人,却非要死缠烂打(虞兮瑶语)跟着迪迦,当然迪迦的原话是自从救了他以后就经常遇到,问他可有兴趣为国效力。
      迪迦通常的回应就是,不回应,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思考力尚未恢复,不便与人交谈。
      说个笑话,后来虞兮瑶了解到,当日距离迪迦救下项元宸已过去大半个月,迪迦一共对项元宸说了两句话四个字,一句是“迪迦”,一句是“谢谢”。
      讲道理,她不认为迪迦的迪是他的姓,而且迪迦似乎就对人族语言一知半解,加之脑子还没恢复,所以她大胆猜测一下,项元宸意与迪迦称兄道弟喊他狄兄的时候,迪迦没准在想,这人怎么老喊错我名字,但我懒得与他计较。
      有种真心错付的微妙感,想想还有点同情项元宸,要不是咳哑了,虞兮瑶一定笑出声遥寄安慰。
      「难怪你看起来傻傻的,不过还知道藏拙,说明原来也是很聪明的嘛~」
      所以他刚才的承诺都算胡言乱语,果然当不得真的,还好我没有放在心上。虞兮瑶努力忽视心里那一点失落。

      要怎么告诉她,即便她不想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是能隐约感受到。
      「瑶瑶,你是不一样的,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确定,我要你,你只能是我的。」
      噗通、噗通、噗通!
      虞兮瑶不得不承认,迪迦的话在她心海里的确掀起了惊涛骇浪,其实只要一点点善待,她就愿意去相信一个人,但过往的经历让她没办法全心全意去相信什么。事事做好最坏的打算,报以最低的期望,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在叵测的人心中保护自己免受感情的伤害。但是有什么在驱使着理智,叫她去相信迪迦。果然有些事需亲身经历方可领悟,这大概就是所谓“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轰隆隆,风中带着潮湿,虞兮瑶撇了撇嘴,老天爷,我就随口调侃一下自己运气不好,你弄个雷雨天配合我干什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下难关过了。你看那边,要下雨了。」
      不远处的天空乌云汇聚,云中隐约出现刺目的闪电,震耳的雷声紧随其后。
      迪迦看向那处,雷电似乎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对于在山林寻找庇护所,虞兮瑶还算有经验,带着迪迦在雨下大之前找到了一个还算干燥的洞穴。
      另一边,追丢了迪迦的众护卫在项元宸面前告罪。
      项元宸不怒反笑,“狄格果然身手不凡,若是他能被你们轻易追上,反倒值不起本王这半月花在他身上的精力。”随后淡淡吩咐道,“去领罚,然后继续找。”
      “是。”

      “慢着,”项元宸想到另一人,眉头嫌恶地一皱,个子不高脾气还挺足,长得活像个夜叉,真不知道迪迦看上那乞儿什么,大概能人异士多少会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癖,“还要去查那乞丐的来历。”
      护卫长应是后众护卫齐齐退下,项元宸极目远眺,也看到了远处的乌云压顶,他笃定,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跑得再快,找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山洞中。
      迪迦此刻已经被放在她用脏衣袖拂净尘土的大石头上,她自己缩成一团靠坐在一边。
      虞兮瑶开始想念那两个没吃上的大白包子,虽然店家人品不太行,但做的包子还是蛮香的,现在却只能压着肚子扛一扛,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动心动情果然伤脑伤身,虞兮瑶感到意识逐渐混沌,在心里嘱咐道,「有点困,我要小憩一会儿,有事记得叫醒我。」
      「睡吧,不用担心我。」
      半梦半醒间虞兮瑶仍撑着回答,「怎么可能不担心,你是因为我才搞成这个样子……」
      是我的力量不够强大,你怎么能把原因全归咎到自己身上?迪迦迟缓的思维终于彻底理解了她的想法。
      「有事一定要叫我,我会保护你的……」快睡着的虞兮瑶突然撩起沉重的眼皮,不放心地重复一遍。
      「好。」
      得到迪迦肯定的答复,虞兮瑶这才沉沉睡去。

      瑶瑶,应该是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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