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1、梦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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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铃声将我吵醒，我恍恍惚惚地从床上起身，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并不是我家，我环顾四周，却一时看不出这究竟是哪里。脑袋又疼又沉，我要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重新躺倒，明明一天才刚刚开始，我却已经觉得无比疲累。
但是不能休息，还要去工作。我这样想着，下床去穿鞋。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胃里空空荡荡，传来一阵阵隐痛。我勉强扶着墙在房间里的抽屉里翻找食物，找着找着忽然觉得这个场景颇为熟悉，终于想起来原来这是教师办公室。
曹老师在这时推门进来，递给我一个餐盒：“饿了吧？把这个吃了吧。”
在饥饿感的驱使下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后我稍微有了些力气。我看向正在备课的曹老师，走到她身边感激道：谢谢你。
她专心致志地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在旁边呆呆地站了片刻，心中忽然有些忐忑——她是不是生气了？刚才应该先向她道谢再吃的，我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呢？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别人的好意呢？
我正犹豫要不要再说一次谢谢时，一个老师走进办公室，曹老师立刻抬头与她攀谈起来，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更没了插嘴的机会。
但是因为很想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感激，我还是鼓起勇气再次说道：谢谢你。
她依旧没有理我，拿起备课本后和另一位老师嬉笑着走出办公室。
我站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心中也一片空荡。我一动不动地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猛地想起我该去上课了，于是我向教室走去。
打开教室门，学生的喧闹声瞬间将我吞没，他们对我的到来视若无睹，我走上讲台提醒他们：上课了。然而他们依旧在讲台下玩闹。
我只得走下讲台，不停地对学生们说着要安静，说到声嘶力竭时，我来到贺舒泽面前——他正和坐在他前面的金诚研聊得不亦乐乎，哪怕我就站在他们身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他们也依然自顾自地欢笑着。他们欢乐的模样让我泛起一股彻头彻尾的悲哀感，为什么我如此疲惫，他们却可以这么快乐地在一起谈恋爱呢？
我的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火气，我狠狠拍向贺舒泽面前的课桌，对他们吼道：给我安静！上课了！
他们好似刚刚发现我的存在，一齐看向我。不知为何，面对他们嗔怪的眼神，我的怒火瞬间被浇灭，甚至心中产生了一丝自责感。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明明他们也没干什么，只是谈恋爱而已……是因为我心情太差了，才迁怒于他人，这实在是不应该。
我无地自容地垂下头，正想走开时，贺舒泽忽然嬉皮笑脸地拍拍我的肩膀，颇为轻松地说道：“干嘛这么严肃啊？你也来玩啊。”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泛起委屈的波澜。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我怎么可能玩呢？他为什么能对我说出如此轻巧的话呢？
我长叹一口气，重新走回讲台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打算讲什么。在我绞尽脑汁思考这节课需要讲什么时，讲台下的学生们反而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在静穆之中齐刷刷地向我投来，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
是一声嗤笑打破了教室里的死寂。在那声突兀的笑声响起后，学生们很快就哄堂大笑起来，教室里重新恢复了喧闹，他们拍着桌子，看着手足无措的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这才是这堂课的意义。我此刻根本不是他们的老师，而是给他们表演小品的喜剧演员。
最终我只能从讲台上落荒而逃。我头也不回地逃出教室，仓皇地跑过熙熙攘攘的走廊，直到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
我走进电梯，只想立刻躲进办公室里，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想到办公室在三层，却不知为何按了地下一层的按钮。正有些发懵时，电梯快速下坠，失重感令我一阵头晕目眩，我扶住电梯冰冷的内壁，尚且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这部电梯下降得如此之快，身侧便伸来一只手：“给我票。”
我这才发现电梯里还有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制服，似乎是什么工作人员。我不解地看着他伸来的手，困惑道：票？
“是啊，票。”他只是这样简短地说着，未做过多解释，仿佛他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理所当然该明白了。
电梯停下时，我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险些要呕吐出来。我扶着又开始疼痛的头再次去按电梯按钮，但这次我莫名其妙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
当反应过来时，我只觉得费解——为什么连按钮都按不对呢？我究竟怎么了？正心烦意乱时，那个穿制服的人不耐烦地拍拍我的胳膊：“快点给我票。”
我刚想说我不知道所谓的票是指什么，电梯又快速地开始上移，重力加倍地作用于我的身体，我差点就要跪坐在地上。电梯再次停下时，我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这才没有吐出来。
穿制服的人面色倒是很平静，他看向我的眼中多出了几分鄙夷，像是在说我的反应太夸张了，仿佛在指责于我的脆弱。我实在是不明白他如何做到能如此平静地乘坐这部诡异的电梯——不仅到达不了想到的楼层，还让人十分不适。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这次我没有再按按钮，直接走下电梯。
那个人却跟我走出来，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执着地重复着那句话：“给我票。”
这时有一群人蜂拥走进电梯，每个人在进去之前都会自觉地递给这个男人一张票，并且投给我怪异的眼神，好像没有交票的我是个异类。在他们的视线下，我热着脸把目光垂到地上，只觉得无地自厝，可我确实不知道原来坐电梯要票。
那人还拽着我，但我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找不到一张票。因为他没有上电梯，电梯上的人都被迫等待着，一想到我耽误了这么多人的时间，我就更为慌乱，只能徒劳地一次又一次摸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递给我一张票。我愣愣地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郭子芸把票给我后便没有再看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上电梯。我呆在原地发愣时，穿制服的人不耐烦地把票从我手中抽走，而后鄙夷地白我一眼，这才终于坐上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又过了很久我才能挪动脚步。
无法乘坐电梯，我只得去走楼梯。不知为何，楼梯间里没有一丝光，只有安全出口的示意牌在不停闪烁出绿光，望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我的心里有些不安。我站在门口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走进去，毕竟我已经只剩下这一种选择。
明明电梯上显示这栋楼只有六层，可是我下了很久的楼梯也没到达三层，楼梯仿佛没有尽头。走着走着，我渐渐觉得疲累，但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迫使我继续走下去。就在我怀疑我其实一直在原地没有移动时，这层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外面的光线有一瞬间照亮了楼梯，可很快他就把门关上，楼梯间重新恢复了昏暗。这转瞬即逝的光明令我感到一丝雀跃，旋即我便看到他掏出了一把玩具水枪，虽然只是玩具枪，但不知为何，我胸口的恐惧感却愈发浓郁起来，把那丝难得的雀跃感瞬间吞噬。
“老师……”男孩冷不丁地开口，笑着向我走来：“来跟我玩吧。”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跑，飞快往楼下窜去。可不管我跑得多快，男孩的声音一直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甩也甩不掉：“老师，和我玩啊。”
安全出口的标识闪烁得更为频繁，令我的心脏仓促地跳动起来。不知道往下跑了多少层，男孩的声音终于渐渐弱下去，我放缓脚步回头，却看到他就在我身边，正阴恻恻地盯着我。
他手中玩具水枪的颜色在黑暗中也极为刺目，我见他笑嘻嘻地举起枪对准我，只觉得一阵胆寒，下意识便把他推倒在地。
推倒他后，我重新向下跑去，可跑下几个台阶后，男孩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从楼上传来：“没有人爱我……呜呜……”
我听着他哀怨的哭声，双腿慢慢变得沉重——是我把他推开才让他哭得这么伤心，我不可以就这么不管他。
我这样想着，再次往台阶上走去。走上楼后，我见男孩正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眼睛和鼻子都哭得通红，不由一阵心软，连忙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想把他扶起来。
眼前却猝不及防出现漆黑的枪口，男孩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直接按下扳机。
“抓到你了。”
明明是玩具水枪，可一颗子弹却从枪□□出，结结实实地射穿我的胸口。一声震耳的枪响后，我错愕地望着男孩，男孩亦一脸愕然。
胸口流下温热的液体，男孩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的胸口上后，他面色煞白地向后挪去。
我见他这么害怕，下意识地弯下腰想安慰他。他见我靠近他，眼中却猛地泵出眼泪，惊惶之下一把将我推开。
我顿时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可我没有接触到地面，我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没有地面，我即刻向下坠去。
在下坠的过程中，我看到曹老师在和同事嬉笑，贺舒泽在教室里玩闹，郭子芸在电梯里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
伴随着一声巨响，我砸落在地。
原来纵使我下了那么久的楼梯，最后也还是离地面很远。我懵懵地望了一会儿头顶惨白的天空，而后从地上坐起来。
周围的路人向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暴露在那样的目光下，我只觉得浑身不适，宛若全身的骨头都已摔碎。我仓皇地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只想摆脱人们的视线。
可是视线仍紧密地黏连在我身上，不管我跑到哪里，那些视线始终纠缠着我。我跑得气喘吁吁，眼前发黑，感到身体一点点地虚弱下去，正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时，我突然看到地上洒满了鲜血。
原来我的手腕上多出了一条伤口。想想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呢？
我缓缓回头，我跑过的路都被鲜血覆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血红。
我忽然之间感到很害怕，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只能逃窜，可也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只能茫然地强迫自己一步步迈开双腿。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中蕴含的情绪逐渐多样起来，有讶异，有恐惧，有嫌恶。强烈的耳鸣声占据我的世界，我浑身无力地跌倒在地，鲜血顺着我的手腕汩汩涌出，把周围的世界一点点染红，仿佛永远不会枯竭。
可我的意识却逐渐枯竭。
明明是用温热的血染红的世界，但我只能感到冰冷。
孤身一人躺在这样的世界里让我恐惧，我不住颤抖，努力把涣散的意识聚集起来，迫切地在人群里寻找那个身影。
向屿……向屿……我叫道。
人群中没有他的身影，可不知为何，我相信他只要听到我的呼唤就一定会出现。我继续叫他的名字，却猛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我竭尽全力想要叫出他的名字，但终究只是徒劳。
手腕上的血一点点流干，疲惫感铺天盖地地涌上我的身体。
向屿……向屿……
“向屿……向屿！”恍惚间听到自己无措的呼喊声。
有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我又听到床边有人叫我：“周涵！”
我神志模糊地喃喃着“向屿”，直到床边的人拍了拍我的脸，又擦掉我额角的冷汗，我才逐渐从噩梦中清醒。
我发现自己正紧绷着身体，气喘吁吁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终于不再那么紧张。我哑着嗓子叫道：“贺舒泽……”
见我清醒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原本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动了些：“做噩梦了？没事的，那都是假的。”
“嗯……”我轻轻地应着，在彻底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后，我愧疚道：“对不起，吵醒你了吧……”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后，他温和地安慰道：“没有，本来也没睡呢。”
他将我的手握紧了些，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手正被他握着，便下意识将手挣出。他垂眸扫了一眼我挣出的手，而后也没了动作。
窗外夜色已浓，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我见贺舒泽的神情间隐藏着几分倦意，便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宽心才说不是我吵醒了他。他越是对我温柔，我越觉得愧疚，我避开他蕴含着关心的目光，勉强对他笑笑：“我没事的，快去睡吧。”
他张了张嘴，可能还想安慰我几句，但夜的岑寂依旧无限延伸下去。最后他仔细为我把被子盖好，而后就躺回床上。
可我却没再睡着。梦中可怖的情景仍然纷乱地在我眼前闪回，仿佛一根铁棍一样在我的大脑中一通搅拌，令我感到一阵阵头疼。
为什么要呼唤向屿的名字呢？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51、梦境（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