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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花朝春月画弦乐(三) ...


  •   月桥之下湖水波光泛泛。

      顾饮歌携同四喜慢行在聚众壮美的月桥之上。

      海声,风声,欢闹声尽数涌入他们耳边,也点灭心中一瞬的寂寥。

      二人在曲线圆润的桥拱上站定,微风拂乱顾饮歌拽在头顶的薄纱,勾乱了额前的细丝,他提步往桥身的一侧迈近,最后在一柱勾满红线的围栏前停下。

      “郎君…”

      四喜抱着怀中那把未拆封的古琴,从后弱弱地唤他,似乎想说什么。

      顾饮歌微微动了眸子,他的视线穿过湖光打进瞳仁,扫向湖面上顺流漂荡的荷灯,唇角挂出一抹不经意的笑。

      接近湖边的风吹得肆意,淡黄的衣纱袖被风掀开一角,藏于袖中的一卷宣纸崭露出一丝锋芒,很难让人不去猜忌那卷宣纸上藏着的是什么内容。

      顾饮歌下意识的拉过衣袖,将其遮盖严实。

      过了许久,他慢悠悠的舒了口气:“这里的风吹的如实舒服自在,你猜它们在你耳边都说了什么?”

      目光放在四喜微愣的面上,顾饮歌含笑看他,似乎想听到一种答案。

      “……啊?这…”

      四喜挠着脑袋,拧着眉角吞吐:“郎君,小的只听到它们在我耳边胡乱呼呼,没别的了。”

      顾饮歌浅笑不语,一双掺黑的琥珀琉璃四射。

      “畅快。”

      简单的两个字,被顾饮歌说的再平常不过。

      四喜专注在他修美挺实的背影,心想着顾郎君平日说话的作风确实让人难听懂,也很难意会,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这是不是书上传的借景抒情?

      四喜心头微皱间,豁然露齿一笑:“郎君说的对,这风,确实畅快。”

      “只是郎君,算下来我们来这也有七日了,帝后那边…”怕是要催了。

      “帝后那不必我们多心分忧,我也自会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皇城。”顾饮歌悠悠眨眼,情绪波动下,他侧过面庞对愁眉的四喜浅笑:“有些事情越快反而越失利。”

      四喜点着头,可心里一揪,抱住琴身的手不自觉地被他摁紧,他小心翼翼地望向那张一眼惊鸿的容颜,问出心中的难言:“……郎君,若入了宫,你会甘心吗?甘心做那西启皇帝的…枕边人。”

      甘心?

      顾饮歌心底起了丝波澜。

      纵然他不甘心又如何?这天下能让人甘心拾起又放下的事情太少,于他而言,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颗棋子,能够为他所用,亦能为他豁了命的,一枚最有利的黑子…

      “不甘心,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他轻气一叹,眼底掠过一抹黯淡。

      帝后将他们十三人圈揽南凉的皇宫多年,为的就是今日,若那日在大殿上说一句不愿,只怕等待他们的也唯有一个“死”字,前后两难,不若放手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活着,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至少现在是。

      他略一侧身瞥了眼眉头紧皱的四喜,见四喜愁眉苦脸一副替他担忧的神色,低声说道:“入了宫,未必就是帝王身侧的枕边人,各花入各眼,有些花虽美,但不是那人所欣赏喜爱的,即便它能生出金子,也不会博得那人的多看几眼,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国之君。”以他这种低下的身份,很难和那尊贵的西启帝王平起平坐,再者,那日在楼外从妇人口中所知的,那名看似琴师却是那西启帝王的榻上人———淳于瑶琴。

      如此一来,恐怕日后之事并不会完全如帝后所料的那般顺利。

      顾饮歌静静地望向桥下一众聚美的风景人物,扬起一贯从容的笑,抽过袖中的一个锦袋,从里倒出几锭西启人所用的货币,扭身呈到四喜身前。

      “那日制匾回来,不是说赊欠了匾匠一点劳苦钱,拿去还了吧,顺便为我多备点照明的蜡烛。”

      偏四喜对上他家顾郎君眼色的片刻,人跟着呆滞了。

      顾郎君,可真好看…

      见四喜傻愣愣地盯他不动,顾饮歌往前凑近一步。

      “怎么了?”

      他语出轻缓,尤为好听。

      “呃!”

      游神之际,四喜局促着抬了头,方才郎君冲他一笑时,他就失了神,现今眼色里估计写满了慌乱。

      行色仓皇中,四喜连忙抓过顾饮歌掌心的铜钱,促道:“郎君您在这候着,四喜这就去。”

      四喜立时从顾饮歌的面上收目,人刚往桥下没跑几步,又折回他家顾郎君身前:“郎君方才要小的做什么去?” 他心不在焉地盯着攥于掌心的几枚铜币,一时没想起来要干什么。

      四喜苦闷地挠头,顾饮歌则依旧温和淡定,正要开口,四喜眼目豁然一亮,登时嘴里说道:“我记起来了,郎君等我!”

      话一落,四喜喜上眉梢地抱着怀中的古琴转身往桥下冲去,窜过顾饮歌身旁时,悬于琴身下方的黄色流苏穗被风一刮,拢断桥柱上缠绕的一缕红线。

      暗深的红线随风藏行在夜色中,勾落在某人的脚边,丝毫没让人察觉。

      目视四喜匆匆跑远的背影,顾饮歌抽回视线,转身面向精雕桥梁,他微抬起光洁的下巴,露出颈项优美的曲线,一双美目不偏不倚地瞩上高悬在头顶上空闪着清辉的月亮。

      微风肆意而吹,拽动顶在他头上方的一片红纱,不过是用来藏头的衣物,却有些不听话。

      顾饮歌抬了两手,拽住额顶的纱边,不让其胡乱飞走。

      行走在月桥上的百姓留意到这张体态修美的身影,不少人瞩目探头,想一睹俊容,却不能得愿以偿。

      月湖边,戴晨曦和黄奇人一步一步掠过商贩铺子,眼见前面就是月桥,黄奇人忽然视向身侧略微驼身的戴晨曦,在他聚精会神下,两人一并跨上平坦无阶的桥面。

      戴晨曦匀称有致的两指勾弄着手上交织在一团的红线,桃目有神的贯注在几搓红线之间,无名指有意无意的翻勾着多余的红线,直至剥落仅剩一根红丝线时,他这才挺正了后背。

      黄奇人一路忍了半天,看着戴晨曦终于憋不住了,嘴上嘟囔道:“还说来找说书人,大老远就从街头那端玩起解红线的游戏来了。”

      “手上闲着无聊。”戴晨曦也不在意,捻搓着刚才解得只剩最后一条的红线,他冲黄奇人眨眼,狡猾一笑:“那我不解这红线了,我牵这个。”

      说着,他撒了手,原先多在手中的红线随风落了地,后利落蹲身,从掉落的红线附近牵起另外一根,边走边捋了起来。

      黄奇人看得一急,当下对他翻眼:“你牵这个做什么?当心你牵个男人。”

      这月桥上的红线可是用来牵姻缘的。

      “尽瞎说,我一个少年郎怎么都是牵个美娇娘。”

      戴晨曦无畏一说,他半敛起眸子,认真仔细地抽动两指间那缕暗红的丝线。

      心下暗道黄奇人大惊小怪,这牵红线谁说就能签中人了?百姓们忙着看美景都来不及,谁会和他一样手痒脚痒的。

      桥拱之上,一人踝下的脚铃不正常的轻灵作响,觉察异样,顾饮歌收了远眺的视线,他垂低了眸子往身下一探究竟。

      脚铃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缕暗深的红线给交缠住。

      正当他还在琢磨这线是如何被勾落在他的踝处时,脚上的铃铛再次轻灵灵得荡出两下响动。

      顾饮歌淡然处之地眨眼,他悠悠偏身,视线顺着红线一路滑往桥拱下方,听着那处传来两道嬉闹声。

      黄奇人指着戴晨曦的一身画娘服,接着戴晨曦之前的话,没好气道:“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一身。”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戴晨曦听后,突然笑了。

      “那我要是牵个男人我就娶了他呗。”

      听是漫不经心地一句玩笑,却让一旁的黄奇人直接傻站着不走了。

      红线拉到将近尽头,戴晨曦有些困惑地蹙眉。

      奇了怪了,这花朝牵姻缘的红线没这么短才对啊,这月桥他才走了一大半,怎么就…

      手臂被黄奇人一阵拍打,戴晨曦抽断思绪,扭头对拍着他的黄奇人道:“再拍,我手里的红线都要被你拍断了。”

      他拧起俊眉,瞧黄奇人大张着嘴,一副见鬼的样子,视线也跟着往前一眺。

      眼前这抹站姿修立,衣裳楚楚又丰神淡雅的美丽男子正唇角微笑的往他这边看。

      这人,还真是有着一座金山一样的美貌…

      戴晨曦先是一愣,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

      二人视线相交之余,黄奇人瞄向顾饮歌脚边的红线,在心下叫着坏了,方才那些话全被听见了,他脑袋一热,突然指向戴晨曦,唇齿咳嗦:

      “呃!他…他要娶你!”

      ………

      话一出,戴晨曦猛地用肘捅了黄奇人的肚子,黄奇人唔地一闷哼,还没吭声嘴巴就被戴晨曦给捂得严严实实。

      戴晨曦瞪向黄奇人,后冲着前方修身玉立的男子讪讪一笑。

      “那什么,别、别听他瞎说。”

      “哪里瞎说,你刚还说牵个男人你就娶了的…”胡乱拨开戴晨曦捂住他嘴的手,黄奇人说道。

      “再多嘴,一笼子的包子都没有。”

      “你,哼…人家听都听见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接到戴晨曦警告他的眼神,黄奇人越说声音越小,只好轻哼一声闭嘴。

      凌跃海面的月桥,伫立在上面的三人一时静默无言。

      顾饮歌挑起眼目,视上交缠在戴晨曦几根指头间的红线,想着他们二人先前的话,心中失语一笑:娶我?

      他在心下兀自反问,目光倚上戴晨曦。

      视线相撞的顷刻,戴晨曦心头一动,勾垂指缝的红线从空垂落在地,倒像是有意松了手。

      双眸里倒映着前方那抹高雅的仪姿,想着那日误打误撞翻墙装作‘恶人’偷袭他时的情景,戴晨曦下意识咬了下唇,和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收起目光,不再看向那个让他在心里有些喜欢的美丽男人。

      “奇人,我们走吧。”

      撂下一句,人便偏转过身。

      黄奇人一愣,一把拽过他,问:“不是说找说书的吗,你这怎么还往回走了?”

      “今夜不找了。”戴晨曦犹豫了一刻,说:“改日再来吧。”

      “你这…”

      黄奇人心里一咯噔,这…虽说是世子殿下,可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点吧?

      难道是因为…

      黄奇人会意的将视线往前方的顾饮歌看去,注意到对方看过来,忍不住冲顾饮歌傻笑两声。

      眼见戴晨曦真要转身走人,黄奇人立时拉住他,开始一番小声劝:“我说,你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还吵着要找你的眉目传神,如今人都在这了,你还不乐意多看几眼了?”边说边朝顾饮歌的方向递眼神。

      “胡闹。”戴晨曦拍了拍黄奇人,“快别看了,当心被人家瞧出来。”

      “瞅你那不值钱的样,你不愿意看,还不乐意我多看几眼了?我可稀罕着呢,没看到这月桥上的才子佳人都往他那瞧嘛。”

      戴晨曦目光轻掠过周围过路的行人,耳边不时传来女子们娇嗔的笑语,全是赞着前方那缕笑春风的。

      “谁说我不稀罕的。”

      他嘴上一说,却不敢看向顾饮歌。

      黄奇人看他别扭的模样,顿时笑开:“那你可得稀罕住了,人家从头到尾都往你这看呢,你方才那线没白牵。”

      说完一顿捧腹大笑。

      戴晨曦余光瞪了眼黄奇人,重新将目光投上顾饮歌,要不要上前寒暄两句?未免有些奇怪,以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最多上次在长街上与他碰面相对了一次,自己也没在他面前讨得好脸色。

      思忖的空档,戴晨曦就看他弯腰拾起之前他丢落的红线,愣神之余,对方已经将那道缠线缕清,继而捆成了一个蝴蝶样式的长结。

      耳边响起轻灵的铃声,戴晨曦盯在顾饮歌的踝处,掩在衣物下的足铃若隐若现,很难看清,桃目里涌现的,是那个美丽男子一步步朝他靠近的画面。

      微风追着顾饮歌行径的步子,搅乱了他身上所穿的衣物,轻纱飘渺撩人眼球,在身后的天地荡出一片旖旎。

      真美…

      戴晨曦忍不住心中的赞叹,盯着顾饮歌的两双眸子不曾动过,胸口的某地正强劲有力的跳动着,好似孩童手中摇的摇鼓,无端失了频率。

      他要下月桥了吗?

      可惜那双眼睛,他还没认真地看过。

      垂在身侧的一手径自捏紧腰畔的笔筒,戴晨曦嗫喏起唇瓣,决定在笑春风经过他身旁之际与其说上几句。

      谁知。

      “给。”

      顾饮歌挨近他,先开了口。

      黄奇人傻眼的看着彼时相对而立的二人。

      身周的空气变得异常清淡香甜,好似开在野山高岭之上的冷桃香,戴晨曦唇瓣微动,目光自然的被顾饮歌的这张脸给牵住,半晌才从对方的脸上转移视线,定睛在顾饮歌掌心的红线。

      见他迟迟不接,顾饮歌在其腰间的白玉上逗留神思,微微笑道:“这红线挺珍贵的,不打算留下吗?丢了倒是可惜。”

      戴晨曦神情微恍,鼻音一“嗯”,促道:“没想到又见面了…”

      说话间,他指间微勾,红线顺势从顾饮歌的掌心落到了他的手中,他利落的叩开腰间的笔筒,将那线放入其中。

      抽回手,顾饮歌盯着他轻笑:“确实有缘。”

      “郎君!郎君!”

      清爽的男音从桥的另一端传来,四喜怀抱素琴,奔走在月桥之上,欣喜万分地朝顾饮歌招手。

      戴晨曦和黄奇人同时往桥段看去,只见一眉目清秀的小厮撒脱的往他们这奔来。

      “郎君郎君,您猜小的给您带什么来了?”四喜跑至顾饮歌的身前,笑得酒窝一凹:“我买到了您最爱吃的龙须酥,没想到这个地方也有这种点心,这几日都没看你怎么进食,您快尝尝。”

      刚说完,四喜瞬地注意到郎君身边还站着的两人,当他和戴晨曦对上视线的瞬间,捧着油纸的手一抖,一块龙须酥从内滚出,自然跌落于朱红的桥板上。

      这不是那日撞了他,还趁机抢走顾郎君玉佩的姑娘吗!?

      “郎君!他他他……”

      抢玉的贼!

      四喜手指前方,磕巴着躲到顾饮歌身侧,没等四喜出声,戴晨曦几步上前,欣喜若狂的捉住对方。

      “真的是你!你还真是让我好找,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还不快把玉佩还我家郎君。”

      四喜忿忿不平,轻甩开戴晨曦,转身对顾饮歌又是一句:“郎君,上次撞我的人就是这姑娘,抢走您玉佩的也是这姑娘。”

      话说到这份上,戴晨曦倏地将目光投上此刻缄默的顾饮歌,他利落的扯下腰间那枚白玉,眸中带喜挨近他。

      “这玉佩,是你的?”

      光润的玉面悬在戴晨曦的掌下,悬荡时玉面反出一种炫目的亮光,顾饮歌两目视向它,良久对戴晨曦微笑道:“是。”

      难怪第一次遇见他,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原来是这么个回事…

      居然把他想成是抢玉的贼人,好歹他堂堂世子,几时受过这等冤枉气,即便现今解释说他当时是想花钱买下这玉估计也没人信。

      戴晨曦戴晨曦,你还真是手欠!

      在心里搜着回忆,戴晨曦越想越不是滋味,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一旁的黄奇人注意到这点,突地恍然大悟:“桃花,原来你上次拿那些金子在大街上要找的人就是他啊。”

      黄奇人看着四喜,面上嘿嘿一笑:“你一定是误会我们家桃花了,那日是他爹战…哎哟!”

      这个黄奇人,说话就没有把风的时候。

      脚面被戴晨曦一记狠踩,黄奇人腾地收住声,疼得他两手只顾得捂嘴扇泪,还不让人说话了。

      专注二人此番的举动,顾饮歌和四喜一人失笑,一人拧起脑门。

      戴晨曦干咳两声,微垂了脑袋,他将那枚白玉佩往顾饮歌跟前一递,略有搪塞的解释道:“那日我爹生辰,我出门急,想寻个物什作礼,碰巧撞到了你的人,情急下就要了这玉,说是隔日让他在原地等我,将余下的玉钱全结了,想必是你家这小厮没听进去,结果这事就一直未果,既如此,反正这玉我也没送成功,现今物归原主。”

      玉佩下方的链珠“珰”地发出响音,顾饮歌低头专注在玉佩刻有的纹路上,侧面优雅的轮廓泛着和此玉一样的温润光泽,一双美目穿过玉佩的空隙之间留目在戴晨曦的俊容上。

      不知看了多久,他微弯起眼尾,瞧着戴晨曦浅浅一笑:“玉,讲求的是缘分,既然入了你手,那便归你了。”

      “郎君…”

      四喜在旁一声轻唤,不明白为什么将如此罕见贵重的玉佩送给眼前这人,虽说对方好像怎么看都是个女子,但他四喜还真欣赏喜欢不来这样的女郎。

      愣住的不止四喜,戴晨曦抬眼瞬时对上顾饮歌的两双眸子,好似想读懂这人眼里的意思,可除了隐在里面的笑意外,根本看不出多余的情感,是他的这双眼睛太过深沉了吗?

      戴晨曦不由得皱眉,举在手心的玉佩不自主的被他攥紧。

      “那就…多谢,这位美郎君了。”

      学着女儿家的模样,戴晨曦忸怩的道谢,面上似有窃喜,却被他压住。

      顾饮歌看着他但笑不语,他动了动衣袖,从里面取出一张平整的宣纸。

      “那么…物归原主。”朝戴晨曦摊开一手,方才的宣纸静止在掌心。

      这是…

      戴晨曦看了一眼顾饮歌,眉头早已扬起,这纸他最熟悉不过。

      是那次丢了的画!

      怎么会在他这,不会被他看见了里面的内容吧?!

      掩在衣下的喉骨狠命地一翻滚,戴晨曦掀眸凝上顾饮歌。

      顾饮歌率先开口:“那日你掉下的。”

      “昂对。”戴晨曦傻冒出一句,故作镇定般抽手抓过这宣纸,他滴溜着两眼,促问道:“你…有没有偷看啊?”

      想着画里的内容,顾饮歌莞尔一笑:“没有。”

      “真的?”

      见他反复确认,顾饮歌眸光微闪,冲他含眸点头,倒显得郑重。

      殊不知身后的四喜眼珠子睁得快要掉出来了,虽说郎君说了谎,可郎君肯定有郎君的理由,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画竟然是眼前这位画的…

      戴晨曦也不再过多追问,好在这画没被那日的雨淋坏就行。

      “喂笑春风。”戴晨曦抬起眸,落落大方的谈道:“多谢了。”

      他说着,晃动着手中的画纸,润泽的唇瓣勾起一弯。

      顾饮歌垂下眼帘,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倒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

      黄奇人见几人都不再吱声,他憨憨一乐,指头拽住戴晨曦的衣角,央道:“桃花,走吧,找说书的去。”

      确实再留这傻站着也不合适。

      目光触在顾饮歌的面上,戴晨曦快速收回视线,并肩挨着黄奇人,二人跨开步子往桥下走,与顾饮歌擦肩的瞬息,戴晨曦闻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香气,心情不免大好。

      是体香吗?这香气自那日在他院中闻到时就记住了,清淡自如,却伴有清甜,犹似两种气味在不停缠绵交织,隐隐藏着倾城温柔,独特到令戴晨曦想起贴近他时,那深埋在颈肩的如云长发。

      “郎君,要不咱们也走吧?”

      四喜上前问道,眉眼轻扫在顾饮歌的面庞,像在征求,看他家郎君略有沉思的神情,也不知这位顾公子在心中盘算什么。

      熟料,顾饮歌转身瞩向戴晨曦的背影,如浮云轻飘的声音自他的口中散开:

      “若我与你七日之缘,你可愿,与我共赴这万家灯火?”

      一句话令一人愣怔,二人顿步,戴晨曦迟疑地回了身,隔着两步的距离望向顾饮歌。

      他不确定的问:“七日缘?”

      顾饮歌微微一笑,飞快的眨了眼睛,只听他道:“第一日,你我阁楼相望;第二日,你我长街遥望;第七日,现今,月桥相望,七日三遇,算不算有缘?”

      “又或是说,花香随风来。”

      他的语气温柔款款,低柔婉转,每一个字音滴滴答答地落入耳中时,戴晨曦混觉自己来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第一次,因为一道声音听入了迷,戴晨曦心中嘲笑了自己,迟钝了少许,他慢慢悠悠地抬眼,对上那对令他心神微晃的眸子,展颜一笑:“成交。”他用手随意拨了随身的玉佩,意有所指。

      顾饮歌轻轻一笑,他当然知道这句成交全是来自送这玉的谢礼,可至少他顾饮歌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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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花朝春月画弦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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