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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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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悄声。”柳司实做了个“嘘”的手势,继续说道,“十八年前沘江那场大战,打了两年那个,你知道吧。两年呐,难免寂寞。你大舅就是在打仗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嗯,那种女子,就与之……嗯,你懂得,可那女子身份低微,你大舅若将人带回来,大概只有一个下场。所以,他就将那女子留在沘江,只将儿子带回,对人声称是战中捡来的孤儿,认做义子。”
“可是都瞒了十几年了,怎么就突然?”
“飘雪他亲娘一个月前病故,沘江那边送了信过来。几日前,信到了将军府上。因封面上只写了孟将军亲启,下面人便将信送到了老将军那里。这事儿便捅了出来,给你大舅母知道了。你大舅母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怎么能忍,立马就将飘雪赶出府了。”
“那飘雪现在人呢?外祖父外祖母也不管吗?”
“你想想,你大舅都已经有五个儿子了,你外祖怎会在意一个私生子。至于飘雪,我也没找着他,想必你大舅不会亏待了他,毕竟是亲生儿子呐。”
“我母亲知道这事吗?”
“那我怎知道,你问问?”柳司实促狭道。
重笙璐瞟他一眼,默默喝粥,听见龙日川正拍安成亲王马屁呢,不喜地摇摇头。
“壮哥,听说二姐姐看上那龙小将军了?”
“怎么可能,我姐姐眼瞎了才看上他。”柳司实瞪一眼龙日川,情绪忽而激动起来,“都是谣传。”
“龙小将军不是挺好的?听闻是陛下眼前最新的红人呐。”
“红人?就一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而且,就他,靠着拍马屁上来的,能红几日还不知道呢。你看看,陛下眼前的红人,都换了多少茬了,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也就你爹,在陛下跟前久一些,可是就连……”柳司实口无遮拦,越说越激动,邻桌的人闻声都转过头来。
重笙璐忙阻止他,叫他压低了声音。
“就连什么?”
柳司实与她对视一眼,忽而意识到什么,却噤声了,黑色的脸透出赧红。
“我父亲怎么样?”
柳司实忙摆手,否认两句就借口要去方便,起身逃了,愈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司实祖父作为朝中阁老,想必他也知道不少秘辛。重博英至今在宫里,生死未卜,这不是圣恩,而是上怒,只是对外套了一层君臣和谐的外衣。
虽然孟幽兰至今未与她细说叫她假扮重笙的真正目的,只透露了些微,但她基本上猜到了,与父亲有关,与皇室有关。而这个有关,需要她进宫去,而且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重笙璐正沉思,忽听得府门外热闹起来。
“王爷,是太孙殿下派人送礼来了。”
“哦,来人是谁?”安成亲王问道。
“是太孙殿下身边的侍卫长,霍碓大人。”
“嗯,叫世子去迎迎他。”安成亲王请龙小将军落座,方回道。
不过,褚济泫才走了两三步,霍碓便已到眼前了。
拜礼后,霍碓便将大礼呈上。
安成亲王坦然受了,礼貌谢过,便叫人收起来。
霍碓也不多事,送完礼便告退,只转身时瞧见重笙璐,眼神停了一瞬,朝她抱了抱拳。
众人见此,议论纷纷。
“那是重大人府上的公子?”
“你不知道呢吧,以前可是应天府四大纨绔呢。”
“可我瞧着挺文静啊。”
“你知道什么,别看他年纪小,可是放鹰逐犬,吃喝……样样都会……”
“不过,自打重家出事,重府便低调了许多。听闻重公子也被重夫人关了禁闭,这不,今天才给放出来。”
“人这才出来,就招惹了太孙殿下的人?”
“你又不知道了吧,听闻去年在广东,这小子救了太孙殿下呢,太孙殿下点名叫他做伴读,就等他孝期满。”
“太孙殿下的伴读?”有人惊呼。
“嘘……”
似乎是触碰到了不能触碰的禁忌般,周遭都悄声了。
褚济泫也听到了,拉下了脸,几步走到重笙璐边上,扯了她起来:“阿笙,你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安成亲王烦躁地扫众人一眼,人声渐悄。
不过前厅这边给褚济泫摆着酒,后宅也正准备给老王妃摆酒呢,二人转了一圈,偌大一王府竟没有一处清净的地儿。
褚济泫只得将她带到墙根边上:“阿笙,你别在意,那些人都是乱说的。”
“你指什么?”
“你若不愿做太孙伴读,我让我父王去说情。”
“无妨的。”
“你这是准备去找死?”褚济泫尾音扬起,显见的不悦。重笙璐自然也听说了太孙殿下的五名伴读均死于非命的事儿,但是目前的她,别无选择。
“阿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只有进宫去,才能见到我父亲。”
“你……”褚济泫霎时收声,想到重博英现状,再笨的人也能品出些味儿来,默默点头,“好罢。”
“今日是你生辰,别叫我坏了兴致。”重笙璐说两句便叫他回座。
褚济泫晃了晃脑袋:“你当我想过这劳什子生辰,前些年还觉着有些意思,京都里不少有趣的人。可是自从皇帝陛下从广东回来,清算了好大一批人,好些有趣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贬的贬,京都里如今想找个有趣儿的地都找不着了。说话都得注意着些,否则哪天下牢狱了都不晓得为什么。”
“我听说你手下有个书生因为写了首诗,被金盾卫带走了?”
“是,我去求情了也没用。后来还是我父王出面,才捡回一条命,昨儿个悄悄送走了。但是折了一条腿,怕是今生再无出头之日了。”褚济泫情绪越发低落,一脚踹在桂花树上,掉落好些无辜的桂花瓣,簌簌的,明明暗暗的光影落在泛白的少年脸上,看着叫人心忧。
“阿泫……”
“罢了,无需多言。”褚济泫摆摆手。
“阿泫,阿笙,原来你们在这,叫我好找。”柳司实不知从哪个门洞里钻出来,差点吓着二人。
褚济泫压压胸口,揶揄道:“大壮,你出个恭要这样久?该不会是整日大鱼大肉,吃出毛病了吧。”
“你才有毛病呢!”柳司实自然是否认,搭了褚济泫肩头,“世子爷,前头宴席散了,我们仨出去遛遛?”说完,迫着他就往外去,“阿笙,走,去芷仙楼!”
褚济泫虽与柳司实差不多高,可身形差着一倍呢,被他一拖,竟毫无抵抗之力,无奈朝重笙璐使眼色。
重笙璐尚在孝期,更不敢去醉生梦死之地胡闹,忙道:“大壮,芷仙楼有什么好去?不若换个地儿?”
“唉,我差点忘了,阿笙还没去过芷仙楼呢,你是不知道芷仙楼的好哇!”
“又胡闹!阿笙还在孝期呢,可别给他招些闲言碎语。”
“我们啥时候怕过闲言碎语啊!”柳司实猛一拍胸脯,“不怕,咱悄悄地从后门进,让香姐儿给我们排个僻静地儿。”
曾经的褚济泫说不准就心动地去了,可是门下才发生事儿,也无心出去现眼,摇头。
一时,二人竟争执不下,都有些不快。
“大壮,不若我们去找孟沘吧?”重笙璐一句话才将二人氛围打破了。
褚济泫同意她的话,却又摇头:“这小子躲起来了,我好几日没见着了,也不知如今住哪儿。”
重笙璐见此,说道:“不若大壮先去打听打听,飘雪究竟藏哪儿了,这事儿,你该是最内行的。”
褚济泫闻言附和。
柳司实点头:“好,交给我,我就是翻遍应天府每一个狗洞,也把他给翻出来!”说罢,还拍了拍胸脯。
毕竟是重阳节,褚济泫和柳司实都得去给家中长辈问安送礼,重笙璐亦不愿久留此地,三人约定待有了飘雪的消息再见,便各自散去。
重笙璐心情有些闷,叫冯开牵了马先回,自己则沿着街边慢慢踱回去。
此时已近黄昏,应天府城大街上的嘈杂声渐渐退去,街边的酒肆、茶楼、赌坊却比先前更加热闹。
不料,才步行没多久,天却下起大雨来了,看天空盖满厚云,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重笙璐只得找了一处茶馆,想进去等雨停。
霍碓忽而出现在廊下,朝她作礼:“重公子,殿下有请。”
“太孙殿下?”重笙璐微惊,她抬头,眼前是攒云阁的大招牌,“殿下不在宫里吗?”
霍碓颔首,领着她上了攒云阁顶楼。
褚詹睿果然在等她,看她一副落汤鸡模样,竟给逗笑了,笑完了又叫侍从给她拿干净衣物。
倒不算太坏。看在你不常笑的份上,就让你笑一下罢。重笙璐暗忖。
换完衣裳,重笙璐才上前作礼,褚詹睿照旧免了她跪拜,赐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