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Chapter 3 ...
-
周夏独自一人坐三轮车回到乡里,今年父亲没有回来,破旧的屋子里有不少要打理的事情,养着鸭子、鸡和大鹅的棚里,要穿雨靴才敢走进去,两天没见喂点烂菜叶子都扇着翅膀占领食物,趁这个时候周夏就可以去窝里掏蛋。
寂静的卧室里他摁亮了台灯,桌椅上落了薄薄的灰尘。这个黑红色的书包,还是父母在他小学入学前到镇里买的,40块钱,置办学习用品又花了20块钱。
他自己都不喜欢看自己写的作业本,字写错了不用修正带,烦躁地涂黑,毫不规整,时间久了都看不懂当时写了什么。
从最简单的语文复习起,背到《爱莲说》的时候,那一句“不可亵玩焉”让周夏想入非非,满脑子黄色废料。
《核舟记》插图让他上课时描了个遍,文太长扫了一遍就弃文从理。
滑动变阻器和什么欧姆定律,周夏读的头痛,手中的笔捏得咔咔响。
窗外的蟋蟀不停地叫,他拿起草稿纸团成团往外面用力地一扔。
“妈的,老子小学时候还在考虑清华北大选哪个,现在连他妈中考都搞不定。”
开学后老师把寒假作业收上来,周夏没交。
“喂,你寒假作业做了吧?”周夏居高临下看着座位靠里的学习委员。
“……我做了。”学习委员是个男孩子,长得矮,都不敢抬起头看周夏。
“那就好。”周夏坐在他右边的椅子上,“那你帮我看看寒假作业。”
摊开的作业本有好几页折了角,红笔圈上了不确定的题目。
学习委员惊疑不定,死命缩到墙角不敢碰到这位周校霸。
“喂!我大哥让你看你就看,墨迹什么呢?”小弟拿起老师的戒尺pia的一声敲在他的桌子上。
“呃好,我……这个,老师上课讲过答题套路,用在结尾是升华……”
时间离中考越来越近了,每天只有800米跑操没有了体育课,女生们想尽办法躲掉,坏心眼的领头男生越跑越快。
听隔壁班说,一班想好好学习的学生上课都往讲台挤,看不到黑板的能站着听一节课,那个人太爱学习了。
周夏听到这话时候在走廊抽烟,楼下是人来人往,教学楼中间有个大花圃,有几颗四季常青的松树,他闲来无事就会去数松针。
周一,校长说要搞誓师大会,晨会本来就没几个人听,每个班还要推选一个上去讲话。
到了八班,学习委员今天生了病,排在男生排最后一个的是周夏,班主任的眼神扫过去,同学们一个个躲开老师的眼神,老师把周夏叫了出来。
周夏一脸不爽,皱着眉看着班主任,手还背在身后。
“干什么?”
班主任板着脸:“你上去讲话。”
“嘁。”周夏翻了个白眼。
“呼呼。”周夏试了试麦,第一次站在主席台上,感觉其实还不错,拿必背古诗的话来讲就是“一览众山小”。
他的手搭在麦上,觉得自己很像摇滚歌手。
“我不知道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但我看过《意林》杂志上的一句话,它说学习是最不费力的事情,你有多努力它就还给你多少知识,相比以后走出校园的人生,它很公平,不看你的出身。”
很平淡的一句话,底下仍然是学生们偷偷讲话的细碎声响,并没有人在乎他说了什么。
他走下主席台的时候,回头望了高高的红旗,今天风有点大,红旗却趁好飘扬。
准考号背了又背,老师嘱咐同学们一定要带好2B铅笔,削笔器,橡皮,圆珠笔不能是中性笔,直尺,圆规。
提前三天去考场踩点,周夏的考场在镇上的二中和五中,桌子上贴着序号。
紫毛小弟和小方已经不干收保护费的活儿了,周夏会和他们在休假去河的上游钓鱼,用土里刨出来的蚯蚓,钓过最大的一条是鲤鱼,有八斤重,差点把竹竿给拉断了。
你知道乡里的晚上和城里的晚上有什么区别吗?周夏答,乡下天上的星星亮,城里地下的灯火亮。
考完的时候,周夏心中没有把握,当时只是认真做题,甚至不知道这几份卷子是难是简单。
查成绩那天,大家聚在网吧,头紧挨着头。
“先查你的吧!”紫毛指着小方。
小方不停地摇头:“不不不,我成绩差……反正也考不上,查你的吧!”
紫毛:“别……”
结果两个人一个没考上,职高都没有。最高的小方只有302分。
周夏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查了自己的成绩,那个加载的圆圈慢慢地绕。
总分750,周夏535分。
他手有一些颤抖,535,肯定超过了第三志愿的职高,第二志愿是二十四中,第一志愿是五中。
现在只等录取分数线。
他狠狠地把烟碾到烟灰缸里,滚烫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两个小弟在他背后按着座椅惊叫地蹦起来,对网吧里的人说:“535!我大哥考了535分!”
网吧里的人觉得他们有毛病,600分不到有什么好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