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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养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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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你见过他吗?”
黑暗中辨不明来人,只听得酒席间听过的清脆女声,虽是外藩人,但大约在此处生活了许久,口音也与当地人无异。
幻力点燃了空气,火光将戏台照得通明。来人正是布里塞伊斯。
“他还好吗?”出乎意料的,布里塞伊斯没有展现出多大的悲痛,但也不回避曾经与阿喀琉斯的过往。她很平静,但她依旧还关心他。
越琮将两人的交易说与她听,当然也包括阿喀琉斯本就不强求再要与她重逢。
“他只想知你过得好便足够。”越琮对她说,目光却暗自投向了九仞。
“原来如此。”布里塞伊斯点点头,“我的确习惯了此间的生活,如果他也是这么期望的,我感谢他的仁慈。只是麻烦你们白跑一趟了。”
“没有白跑。”九仞接住了她的话,“我们另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引魂?”听完几人的陈述后,布里塞伊斯反问。
“怎么?”九仞疑惑,“你有难处?”
“不,不是。”布里塞伊斯否认,随即却又点头,“我的引魂术只有与受引魂之人同一时空才能奏效,可我自从十年前那次时空扰动从特洛伊战场前线无端来到这里,就再未碰到过相同的情景。”
众人听得一半,心都悬了起来,此时才又放心。周言愉快地说,“我们能把你带到相应的时空,你只需要离开一阵子。”
“当真?”
“你既称呼我们异界来客,也该知道,我们是穿越了万千时空而来,自然有办法带你一起。”本以为布里塞伊斯会立即答应,却见她反而犹豫了起来,越琮于是追问,“你有何夙愿未了,我们可助你一并实现。”
“不是我,是女帝。我初到这里,惊慌无措,是女帝接纳了我,因此她是我的恩人。可当今天下,女子为帝,阻碍重重。女帝虽为九五之尊,却也有敌人无数,如今我要暂时离开她,我希望能有人替我守护她。”
“你心中似乎已有人选。”九仞说。
“她已经死了,而且她也不在这里。”
“你希望我们将你带到那人所在时代,对其使用引魂术?”
周言疑惑,“可是引魂术只能引来魂体吧?人已经死了,即使灵魂归来,又怎么替你守护女帝呢?”
“引魂只是最初级的术法,引魂之后还可以养魂,只要能养护足够的时间,即使是魂体也可以成型,也会是她生前的样子。”布里塞伊斯忽地眼神一暗,“可惜养魂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在此之前,恐怕我还是不能跟你们走。”
“有办法。”越琮说着,朝周言望去,“你把海心带来了么?”
周言一愣,随即点点头,她自得到那海心后不知怎的,就跟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地研究,连来环外都要带着。而且她总觉得海心能派上用场。
九仞神情有些迷茫,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又摸不到头绪。
越琮看了她的样子,又收回目光,继续对布里塞伊斯解释,“进入刚才我们所说的海心,即使在里面过去很多时间,对这里来说,也只是一瞬,养魂可以在里面进行。”说完,她却又说,“因此即使你跟随我们离开,只要在那里使用海心,也能在瞬间帮助我们完成心愿,对女帝来说,你可能离开不过须臾。”
“我……”
越琮继续追问,“除非你有不得不救那人的理由,是为什么?”
布里塞伊斯情绪紧绷了很久,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道,“她是前朝的女将军,也是女帝所爱之人……因为我的到来引发了一连串的时空混乱,女帝曾经被传送到前朝去,在那里,她遇到了那名女将军。”
“那是一个战乱的时代,群雄割据,在北方偏东,有一个国家,以如今的京城为国都。在这个国家的西北,又有一群游牧民族,时常侵扰,当时的朝廷规定每家每户都必须有一名男子入伍。女将军的家中除了她和姐姐,就只有身有旧疾的老父亲,女将军只得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将军……当时还不是将军,只是一名函使,奔波于驻军地和京城之间传递信函。远在京城的军师,根据她传来的战场消息和地形,制定了可以一句歼灭敌人的奇袭作战计划。可是……”
“计划泄露了。”越琮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布里塞伊斯点头,“敌人提前知道了奇袭计划,反而打了先锋部队个措手不及。为保证奇袭一举重创敌人,去的都是精锐,尽数被歼灭了。那一战对驻军士气打击很大,前方战败的消息传来,一时很多逃兵。主帅欲处死将军以提振士气。”
周言嚷道,“这不公平!凭什么就怀疑她呀?”
“知道奇袭计划的应当只有军师、函使和驻军主帅,因此当时的将军自然成了怀疑对象。”
“实际上能够获取作战方案的渠道很多,有心人可以在各种环节窃取机密。”越琮说。
“没错,将军自然没有背叛国家。为了查明真相,她甘愿背负着叛徒逃兵的罪责,在刑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后消失了,也是在那时,军中将士才知道将军身手很好,当函使倒是可惜了。”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仿佛听到了传奇的故事,周言已经完全着迷。
“将军就是在那时遇到了因时空错乱而传送过去的女帝,之后的事……”她抬头,一改先前有些悲壮的语气道,“我们到了那里再说吧。”
越琮召来了时空场,根据布里塞伊斯提供的时间和空间锁定了坐标,就在几人都埋入其中时,九仞却久久没有移步。
越琮沉默地打量着垂眸思索的她,下一秒却撞上她投来的目光。
“怎么?”
“我想起来一些事。”
越琮听闻忽地一紧张,却听九仞平静道,“当日你被锁在实验罐中时,也曾向我求饶。”
那是在古堡,与亲卫激战重伤后,被九仞制服并带回中天本部那天。
“你说,‘家主,不要杀我’。”九仞惟妙惟俏地木模仿着越琮当时的语气,复又嘲讽地扬起嘴角,“强大如你,竟也有这样卑微的时候。”
越琮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越琮尽力克制住心中的欲望,半晌才故作轻松道,“那么‘家主’此时提起这事又是为什么?”
九仞沉下声音,“你也有难言之隐么?就像那女将军一样,宁愿背负罪责也不可诉诸的隐情,你也有么?”
要说能形容越琮此时心情的词太多了,也许是激动,喜悦,担忧,渴望,克制种种,总之是极为矛盾的心情,她既想要承认,又不能承认,既欣慰于九仞在无记忆时主动提及了这点,又害怕尼伯龙根的悲剧重演。
于是,在几乎静止了几个纪元之后,越琮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走近时空场的几人里,周言在最后面,她隐约听到了九仞对越琮说的话,心道那是两人的秘密,自己不便倾听,就加快了步伐进入阵中。结果几人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两人。
时空阵开启的时间有限制,眼看阵边的光芒快消失了,二人才只得跟了过去。
一转眼,众人来到了一个破落的世界。残阳的余晖下,残垣断壁的城池,荒树林里光秃的枝头停满了乌鸦。它们才刚刚饱食过,满地散落的尸体早已被啃得血肉模糊。不远处的河流上,水面却没有映照出夕阳的橘红色,半凝固的血给河川覆上了紫黑色的外衣。
这是一个激战过后的无人的荒城,残酷的战场。
在表界里,虽然几人都与海怪战斗过,场面也很激烈,但它们的外观到底不像人,不如此时看到的景象骇人。
“这是女帝当时传送的地方?”越琮问。
布里塞伊斯无言地点头,这景象当时一同传送过来的她看过了,如今再看一次仍旧无法直视。
周言咋舌,“真够折磨的。”
“女帝并不怕这些。”布里塞伊斯解释道,“作为一名女性,她能登基称帝,一路走来见过不少血流成河。女帝并非刻意残忍之人,但也不惧怕残忍之事。”
“为什么对我们说这些?”九仞问。也许布里塞伊斯对女帝有滤镜,不自觉替她开脱,又或者她这么说是要引出什么。
果然,后者继续道,“寻常人见了这景象都要迅速逃离,女帝当时……她当时循着血流最多的方向,找到了当时正在荒城市集中心的女将军。”
“将军周围都是堆叠了很高的尸体,她自己的头发也被血染红。她左手提着剑,右手似乎还拿着轻便的飞刃,就那样背对着女帝站在将黑的天空下,最后一抹阳光将她的身影勾勒。她一动也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可是当女帝迈开步子试图靠近她时,她说话了。”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她说,‘你也是来散播谣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