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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正好一巴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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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外面天寒地冻,寻了个怕冷的借口,阿碗在清风小筑优哉游哉住了半个月,半步未踏出过。
这一日晚间,阿碗在荷叶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绯色长衫,外面搭了一件湖蓝色绣着青竹的袄子,用温热的帕子净手净面,抹了一层薄薄的玫瑰膏。
从内室出来,晚膳已经摆好,阿碗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一日中最开心的时候的便是此刻,视线紧紧锁在榻上的方桌上,满满一桌琳琅满目的佳肴,令人赏心悦目,食欲大开。
热菜有荷香鸡、松鼠桂鱼、黄金豆腐、烩三鲜,冷菜有凉拌黄瓜、卤味拼盘,点心有水晶叉烧包、千层糕、如意卷,中间一道甲鱼汤。
如意卷外焦里嫩,外皮金灿灿,薄如蝉翼,里面的肉馅汁水充盈,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刚开始,阿碗吃的极为优雅,小口下口,细细咀嚼。
自从落英为他盛了一碗汤,便激发了他的洪荒之力。
一双银箸漫天飞舞,所到之处,风卷残云,片甲不留。
荷香鸡肉质鲜美,瘦而不柴,用荷叶包裹,将鸡肉的鲜嫩提升一个境界,肉质的细、嫩、滑、爽、直接挑战味蕾的极限。
松鼠桂鱼,整条鱼放入油锅炸至金黄,淋上酸甜可口的浓稠汤汁,入口酥脆,内里软绵,回味无穷。
黄金豆腐,既有豆腐的滑嫩,又有蟹黄的鲜香,口感咸香细腻,味道更为鲜美。
吃到最后,摆在方桌中央的青花大瓷碗甲鱼汤,阿碗嫌一碗一碗盛着太麻烦,双手捧着置于嘴边,咕嘟咕嘟几口喝光,就连里面的葱花也没放过。
这顿饭阿碗吃的畅快淋漓,一旁的落英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公子也太能吃了,确定不是从难民营里出来的?看这样子似乎八辈子没吃过东西。
阿碗吃饱喝足,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小肚子,餍足的打了几个饱嗝。
小脸油光水滑,红扑扑,看起来像极了成熟的桃子,饱满红润。
落英无奈望天,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公子来的时候还是一颗冬枣,只是有些圆润,如今不过半月,冬枣竟长成了桃。
尤其是圆滚滚的小肚子,看起来像藏了个小西瓜,但他知道,那是肉,货真价实的肉。
“公子可要出去散散步?”落英呲一口白牙,问的极其委婉。
阿碗慵懒的靠在榻上,正回味方才的松鼠桂鱼,顺便畅享明日的吃食,便听到落英的声音。
沉吟一息,点头应下,他自然知道落英的用意,散步是手段,减肉才是目的。
好不容易攒的一身肉,他可舍不得丢掉,慢悠悠的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走出清风小筑。
此时阿碗冻得满脸通红,落英于心不忍,放他回了房间。
看到散步的计划泡汤,落英又斟酌出新的方案,减菜!
由原来的六菜一汤减至四菜一汤,并且只保留一个荤菜,荤菜中三两根肉丝,其余皆素菜。
阿碗食了两日,在一个下过雪的午后,晕倒了!
清风小筑人仰马翻,人心惶惶,三个人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守在阿碗床前。
郎中把脉后,双眉紧蹙,落英见状噗通跪倒在郎中脚下,死命的拽着他的衣角,“求求您一定要把我们公子救活啊!”
荷叶荷香一时心急也扑了过去,三个人一齐抱着郎中的腿哭喊求救,年过五旬的郎中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又一阵鸡飞狗跳,焦头烂额。
新来的郎中看到榻上躺着的对门顿时傻了眼,看个病居然有生命危险!
战战兢兢走向昏睡的少年,厚厚的纱帐将人隔开,少年的轮廓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帐外只露出一截白嫩的藕臂。
颤抖的指尖轻点玉腕。
咦?竟摸不到脉象。
稍稍用力向下按了一寸,感受到强有力的跳动,心下松了口气。
这肉厚的!
眼尾斜梯榻上横着的对门,心有余悸。
“郎中,我家公子如何?”落英急切询问。
纠结良久,唯唯诺诺开了口,“……营养不良……饿晕的。”
三人瞬间石化。
收了诊金,郎中扛着一脸苍白的对门脚底抹油一般离开别院。
太恐怖了!
把主子饿晕不说,还把瞧病的郎中吓晕,给多少钱都不能再来,有送命的风险。
…………
阿碗醒后,看见一桌珍馐,并未说什么,埋头扫荡一空,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
落英看了心中更加愧疚,把主子饿晕的事情若是被殿下知晓,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荷叶荷香两个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还从未见过如此惊险刺激的场面,躲在屋外默默哭泣。
阿碗听到哭声有些无奈,他是真的不愿计较,对于重活一世的人来说,晕倒这种程度根本就是毛毛雨,小菜一碟,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好伐。
好吃懒做的日子向来如流水般飞速而过,眼看着就要到除夕。
落英有些沉不住气了,殿下把人接过来已经三个月,不闻不问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嫌年纪小先养着,养大了再下口。
在当朝娶男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正寻思着,来了人,同时来的还有一驾马车。
阿碗不顾形象的刚啃完一只烧鸡,餍足的吮着沾满油汁儿的手指,就被荷叶荷香搀到内室梳洗打扮。
“出。。什么事了?”
心慌意乱,阿碗有一种被拔毛洗净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落英姑姑说有人来接公子~”荷叶怯生生说着,巧手翻转,将他的满头青丝拢起,带上玉冠,插上玉簪。
午后的阳光最是温暖,透过窗棂打在阿碗身上,更显得他粉雕玉琢,雪肤红唇。
“公子真美!”两个小丫头发出赞叹的惊呼。
美吗?
自然是美的。
美能当饭吃吗?
自然是不能的。
阿碗摸着口袋里鼓鼓的一包点心,噗通乱跳的小心脏勉强镇定下来。
于是乎,阿碗被扶进小轿,离开了别院。
就在落英、荷叶荷香三人在娇外忐忑不安时,娇子内的阿碗正捡起掉在裙子上的一块蟹壳黄残渣,不管不顾放进口中,庆幸没掉在娇子上。
骤雪初霁,一座气势雄伟的院落内,白茫茫一片,地上一排整齐的脚印通向一个雅致的院子。
陈府四夫人齐氏坐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一头乌亮的墨发绾作牡丹髻,髻上簪着镶嵌红宝石兰花如意钗,额间点缀着一颗红玛瑙翠钿。
一袭大红蜀锦金丝八宝攒珠对襟外裳,脚踩一双镶满珍珠的绣花鞋。
面容姣好,一副端庄、高贵,世家宗妇的派头。
身边立着一名年近四旬的妇人,低眉垂目,恭恭敬敬捧着一杯茶盏。“夫人,您喝杯茶吧~”
齐氏伸出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不紧不慢将茶盏接过。
汝窑天青釉茶盏里泡着的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嫩绿的茶叶悬浮着,白雾袅袅,茶香沁人。
置于唇边,轻抿一口,“人接来了吗?”
身边妇人三角眼眸光微敛,溢出几分戾气,“回夫人的话,接来了,已安顿在泠园。”
齐氏谈谈颔首,似乎一颗砂砾沉入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阿桂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低语一句。“夫人,这个虽是个玩意儿,身份低贱,却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夫人可要见见?”
齐氏顿住,眉峰微蹙,如同想起一件十分讨厌的物件儿,极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今儿累了,明儿一早让他来给我请安。”
“是!”
阿桂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窝在一边扮鹌鹑。
夫人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桂姑姑,你说四爷是不是有……暗疾?”
“夫人,小心隔墙有耳,这话可不能说。”阿桂心惊胆颤的回头扫视一周,确定房内再无他人,松了口气。
“那为何他从不来正院,就连后院那几处园子也从不踏入一步。”齐氏语气极为哀怨,茶盏重重放下,溅出几根茶叶。
“夫人千万别多想,四爷兴许对先夫人还未完全忘怀,这正说明四爷情深义重。”
“是吗?”齐氏语气放缓,苦笑一声,自己总不至于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夫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四爷一定能发现夫人的好,从前是如何对先夫人的,如今也会如何对您。”
齐氏想起那个芝兰玉树,俊朗无双的伟岸男子,心潮彭拜,羞答答的应了一声。
旋即起身,扭着细腰袅袅进了内室。
话说齐氏出生显贵,护国公的独女,容貌端丽,才华出众,自视甚高,护国公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到了议亲的年纪挑挑拣拣,这个嫌家世不够,那个嫌品貌不行,一不下心把人留到了双十年华,成了剩女。
三年前得知吏部侍郎陈渔舟夫人柳氏病逝的消息,激动地哭了三天三夜,在老父亲护国公强大的助攻下,于一年前如愿嫁给陈渔舟做续弦。
陈渔舟除了正妻还有五房小妾,不多不少,正好一巴掌。
秋姨娘原是柳氏大丫鬟,柳氏怀孕,担心陈渔舟不肯纳妾,把两人都药晕了扔到一张床上……
清姨娘是顾老夫人表妹的表嫂的表侄女,七拐八拐搭了点亲戚关系,她当日到陈府做客,惊鸿一瞥,芳心暗许,跪到顾老夫人面前,哭着喊着为奴为婢也要留在陈渔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