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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力排众议 ...

  •   围猎之事尚自平息,朝堂又热络起来。自拓跋澄受了诏令,风尘仆仆回到平城,还没歇脚就去了凉风观拜见太子。那时,拓跋恂和丘穆陵泰正在议事,见拓跋澄前来丘穆陵泰先隐去了身形。
      二人叙礼完毕,拓跋澄说明了回平城的因由,一是晓谕迁都事宜,二是让拓跋恂一同安抚众人,皇帝随后就回。
      拓跋恂听完,有些吃惊,急问拓跋澄说得句句属实?
      拓跋澄点点头,表示此等大事怎敢胡编,皇帝已着人开始修缮洛阳,彼时将下诏以示天下。
      拓跋恂又是一惊,去时说是南伐,如今却要迁都,难道就没人阻拦,还是所有人都默许了。
      拓跋澄见拓跋恂迟迟不言语,赶忙说皇帝乃千古一帝,富吞吐天地之志,此番创新革变,乃大魏之幸,苍生之幸。今授命同万纽于烈先行,共同主持迁都和留平事宜,定不负皇帝所托。拓跋恂本以为拓跋澄做为鲜卑老臣,会极力劝阻。一番谈话下来,明显感觉到已摒弃旧念,从骨子里接受了汉人的思想。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打发人先回去,明日朝堂上再商议。拓跋澄前脚刚走,拓跋恂就踢翻了一高几,嘴里骂着这些老臣口口声声说为大魏着想,关键时刻却不顶用,真是可恶。里屋的丘穆陵泰听到声响,慌忙走了出来,见拓跋恂在气头上赶紧安慰。
      丘穆陵泰也觉得事情来得突然,但不能自乱阵脚,只好劝解拓跋恂莫恼。迁都事大,还需从长计议,千万不能鲁莽。前番鹿苑围猎就差一点露出马脚,大虎可是猛兽,怎能放在园中供人玩乐,好在拓跋恪没有追究。
      事后,拓跋恂自知玩得太过,找人顶替了罪责,今见丘穆陵泰旧事重提有些不耐烦,忙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皇帝这番行事真是始料未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直以来拓跋恂做为鲜卑代表,崇尚的是马上文化,皇帝却一味相信儒家,重礼重道,妄图兴复汉制,如今竟被王肃唆使要迁都,想我拓跋氏百年基业,将毁在这些汉人手里。拓跋恂越说越激动,恨不能马上去洛阳让皇帝改变心意。
      丘穆陵泰怕拓跋恂做出傻事,告诫说万事还可商量,保全自身才是上策。拓跋恂一听,转头看向丘穆陵泰。这些年好在有丘穆陵泰在身旁,处处提醒,时时安慰,才不至于做出过激的事。想那王肃再怎么算计,也算不到后院已经失火,其他事情也许欠考虑,让丘穆陵泰接近王昭,拓跋恂认为是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不过,还是觉得委屈了丘穆陵泰,要时时陪着去演戏。在丘穆陵泰成长的过程中,拓跋恂不仅是主子,更是唯一的朋友。只要一句话,丘穆陵泰连性命都可不顾。然而,仅王肃一人怎能撼动整个朝堂,当务之急该静下来想想应对之策,皇帝既然下定决心,拓跋恂做为太子不好当面表明立场,还是先探探众人意见再来定夺。
      拓跋恂听完,慢慢冷静下来,显然丘穆陵泰分析得有理,只待明日再观其变。要说迁都还要从一场大雨说起,变革心切的皇帝本想借着南下去洛阳看看,谁知半道上雨势渐大,不止不休,兵士身体不受让李冲去求情,王肃瞅准时机同皇帝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表面上使身心俱疲的官兵脱离了苦海,暗中却把众人推入变革的浪潮。就在二人商议的同时,远在洛阳的皇帝又颁下诏令,让大魏境内暂时解除戒严,并在滑台城东兴筑祭台,以禀先祖。
      翌日,拓跋澄在朝堂上宣读了皇帝诏令,随后说明迁都之事。众人听完,无不愕然,开始对拓跋澄发起攻击。拓跋澄谨遵诏令,引古论今,以图缓缓开导众人。
      只见,东阳王拓跋丕先站了出来,惊讶的同时一再强调皇帝离城只为南伐,今日却要迁都,如此看来南伐之举岂不诓骗人,况移都事大,怎可操之过急,如彼愚见,实为不可。
      拓跋澄不慌不忙,解释说向日确为南伐,而今所论实为迁都。迁都至洛,南伐何愁,今言不可,大可言明不可之理?
      拓跋丕忙说平城乃大魏百年基业所在,安能弃神灵背先祖,此为其一;北有猃狁之贼寇,南有荆扬未服之宾,西有吐谷浑之挡阻,东有高句丽之祸难,其二;四方未平,九区未定,以此推之,迁都之事,谓为不可。且征伐之举,需要戎马,如其无马,事不可克。拓跋丕先拿先祖相逼,再以平城地形分析,想以此让拓跋澄受窘。
      拓跋澄会奉旨先行,自然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随即,清了清喉咙,反驳说先祖拓跋氏起,以神兽导引南移,今日南迁正是印证先祖的话,何为背祖?再者,若东西南北皆有祸乱,又在九州之外,如此想来迁于中原,不正为众人脱离祸乱;另有说无马,此理更是不通。马常出北方,虽迁都至洛,可使厩在此置,何虑无马?拓跋澄轻描淡写几句话,怼得拓跋丕无话可说。拓跋丕自知处于下风,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甩袖而去。
      月末,皇帝拓跋宏及大臣重归平城,一回城先问清了大致情况,并对拓跋澄褒奖有加。拓跋澄不敢居功,直言辜负了皇帝的信任,城中不愿迁都者大有人在。皇帝听完,微微一笑。让人吩咐下去有异议者,不论谁人,各陈其志。
      第二日,皇帝照例上朝,并声明今日朝堂不论君臣,只求开诚布公。
      话音未落,燕州刺史丘穆陵罴率先出班,直说听闻先贤黄帝都居涿鹿,以此言之,古昔圣王,不必悉居中原。
      丘穆陵罴娶新平公主,曾为镇北将军。
      皇帝点点头,笑着解释黄帝以天下未定,居于涿鹿。既定之后,迁于河南。
      万忸于果见丘穆陵罴败了一阵,急忙挺身说丘穆陵罴不识古事,但百姓们常说,先皇建都于平城必有深意,无事移都乃大不敬,以此看来,迁都不可。中原乃是非之地,数有篡夺,况建都平城以来,与天地并固,日月齐明,人人安居。伊、洛虽美,终无恒代之美,此安居乐土之地,实为先祖所赐。此番言论虽独见肤浅,性不昭达,一旦南移,人人惧不乐也。
      万纽于果,拜为尚书,乃镇南将军万纽于烈之弟。
      前些时日拓跋丕受拓跋恂吩咐,向拓跋澄发起进攻,最终败下阵来。今见众人纷纷发言,赶紧凑了上去。只见,拓跋丕先是一拜,说去岁皇帝亲御六军讨萧氏,行至洛邑,大雨滂沱,即行迁都。日前拓跋澄奉旨回城,宣读旨意,敕令即刻收拾行囊。初奉恩旨,心内惶恐,古者凡欲迁移,当讯之卜筮,审定吉凶,然后当可?
      皇帝见拓跋丕又提及卜筮,心下害怕如上次在洛阳一般,加之不愿迁都的旧众又多,这个时候最怕节外生枝。于是打定主意不再祈求上天,只凭心中所想去做。接着,解释拓跋丕有所不知,往来邺中,司徒公诞,咸阳王禧,尚书李冲等,皆欲请龟,占卜移都洛阳吉凶。昔日有周邵卜宅伊洛,今无圣贤之人,卜亦无益。说完,又把洛阳地理及其周边地形分析了一遍,洛阳乃天下之中,进可南下平定中原,退能守城自给,如此要地早该好好利用,荒废多年实在可惜。
      拓跋丕知辩论不过,大哭一声,感叹平城乃鲜卑之基,一旦迁都,亡后连魂魄都找不到归路,望皇帝三思。说完,众人也跟着啜泣起来。
      皇帝最不喜人带头胡闹,转头瞥见堂下的拓跋恂,直问可有不同意见?要是其他事情拓跋恂还能装作不在乎,但迁都非同小可,除不赞同外,连皇帝平日对儒家的信奉也不理解。今见皇帝问话,表示众人说得有理,先祖建都于此定有深意,望皇帝不要一意孤行。皇帝听完,并未动怒,既然大家都拿先祖说事,不如就展开来讲一讲。
      昔者帝王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无所定者。远祖身在大漠,到习平文皇帝开始弃背率土,迁都木根山;昭成皇帝又迁至盛乐,近者太祖道武皇帝神武应天,最终迁居平城。由此观之,先帝曾三迁至此,既成伟业。如今身虽虚寡,幸属胜残之运,故移宅南迁洛阳,以为后世之福,众人当追先君之令德,光迹洪规才是。皇帝分析的头头是道,众人辩无可辩,不敢冒然发言,拓跋丕也低着头默不作声。
      拓跋澄见状,赶紧附和。先祖道武以平城为基,励精图治,至今已过百年;然平城早已超过八百户,此地气候多变,九月飞雪,地无可种,百姓无所食;纵观寰宇,唯南迁是也。自古洛阳乃兵家必争之地,不好何来争夺,我等以管窥天太久,不踏入中原如何体会经济的繁荣。今皇帝心系社稷,感万民之心,张大魏之威,莫言南迁,即便马上南伐,也该首当其冲,披坚执锐,非马革裹尸,未还也。
      拓跋丕自知无力回天,连连叩拜,感叹当仰奉慈诏,不胜喜舞。话毕,众人皆俯身跪地,愿听诏令。
      一场声势浩大的南伐,实为改天换地的迁都,虽鲜卑旧族心有不甘,但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此时的拓跋宏犹如蹒跚学步的孩提,只要迈开了步子,当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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