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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


  •   耗子说,监狱的生活除了过年,就属周日最快活。

      这天既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课,吃过早饭,照例点名跑队列,然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虽说这种“自由”是相对的,可邢岳也着实感受到了快乐。

      他先溜达去了趟超市,打算买点东西,但被告知每人每个月只能消费一次,额度还有上限。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手里的那张购物卡还没有钱。

      于是他转悠了两圈,默默记下了想买的东西,打算回去问问耗子,还有别的狱友,看有没有人能替他买,回头让罗美华帮他充点儿钱,再还给他们。

      “请问有咖啡么?”临走前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超市管理人员答得干脆。

      “那有眼罩么?”

      “没有。”那人白了他一眼。

      离开超市,他又去了运动场。

      这地方人乌央乌央的,一块篮球场地里塞的人比足球场上还多。大冷的天,每个人都冒着热气,甚至还有人光膀子。

      邢岳揣着手在一旁看着。

      他对篮球的兴趣一般,但许久没活动了,这会儿也有些手痒。可他不愿意跟这么多人一起抢来抢去,还撞来撞去的。

      说到合理冲撞,还是冰球更过瘾,那也是他的最爱。

      他很喜欢球衣被汗水浸透那种淋漓的畅快感,还有刀刃划破冰面留下的细白的长线。他喜欢听护具撞击的声音,还有球杆间纠缠的磕碰,现在想想,甚至连对手间不怎么文明的口水仗也有些怀念。

      有多久没摸过球杆了?

      记得上回还是毕业那年,和方乔一起,约了从前经常一起打球的一帮人,连着打了好几场,很过瘾。

      再后来...

      “哎,哥们儿!”

      邢岳回过神,看到场边有人正冲他比划。低下头,发现一颗篮球滚了过来,刚好停在他脚边。

      他弯腰把球捡起来,拍了两下,便拨了回去。

      那人“啪”地接住,又“嘶”的一声,把接球的手腾出来甩了甩,抬头冲他喊,“玩儿不?”

      邢岳摇了摇头,又抬手表示感谢,那人就抱着球返回了球场。

      就这么站着挺傻的,还冷得很,于是他看了一会儿,就晃去了室内活动场。

      棋牌室里的人也不少,打牌的,下棋的,看热闹的...多半是老头子。

      他默默退出来,又去了放映室,结果那里早就满员了。

      期间路过一间锁着门的房间,门外挂着“考试区”的牌子,他正好奇地扒着窗口,就被人撵走了。

      兜兜转转,最后终于找到一处满意的落脚点-----图书馆。

      没想到监狱里也有图书馆,而且环境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人不多,很安静。

      流连在书架前,邢岳发现这上面的书还挺丰富,小说、传记、历史,甚至还有不少杂志。有些书脊都被翻烂了,有些打开来还能闻到墨香。

      他抽出一本崭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样的法典上学时每天都要翻,说倒背如流也不夸张。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样的境遇下重新开启这本书。

      “这算得上是沉浸式学习了吧...”他十分不着边际地想着。

      吸了吸鼻子,他熟练地翻到“分则”下的第四章,第二百三十四条,那是对他的审判。

      看着看着,脑子里又回响起那天在法庭上公诉人的问话。

      “你对被害人做了什么?”
      “我把他揍了。”
      “被害人有没有反抗?”
      “有。”
      “被害人有没有要求你停止对他的侵害?”
      “没有。”
      “期间你和被害人之间有没有交流?”
      “有。”
      “被害人说了什么?”
      “他鼓励我。”
      “鼓励你什么?”
      “让我动他一下试试。”
      “......于是你又做了什么?”
      “我就试着打了他两巴掌。”
      “监控视频显示你还踢了被害人一脚。”
      “是的。”
      “你知道这一次袭击的后果吗?”
      “现在知道了。”
      “你是否承认被害人双侧睾|丸破裂,及阴|茎海绵体严重损伤,是由你踢他的那一脚造成的?”
      “...我承认。”

      想到这,邢岳一头扎进翻开的书页,“痛苦”地颤动着肩膀。

      这XXX简直是他的高光时刻!每每想起,他都恨不能跑到东江地标性建筑的最顶层,啪啪给自己鼓掌。

      他还想拿着大功率扩音器向这里所有的人喊话,“没错,是我!我把你们监狱长的蛋踢爆了!”,“牛逼不?”,“他比你们所有人更坏,你们知道嘛?”,“那老畜牲嚎得跟杀猪似的,你们听见了没?”

      “哗哗哗...”激|情发言被经久不息的掌声打断...

      自High得差不多了,他抬起脑袋,捏了捏笑得酸疼的腮帮,鼻子里轻轻一哼,继续看书。

      视线下移,很快又停在了第二百三十七条。

      “猥|亵儿童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五年...如果真的有这五年,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法律是公正的,但世界却不是公平的。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依然是这样。

      袁国平会伏法,但不会为曾经对项海犯下的罪行受到惩罚。相反,项海已经为此受了十年的煎熬,现在又要因为打了这个人渣,在法庭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重揭伤疤。

      这公平么?

      那个秘密,项海花了那么久,用尽了所有勇气才肯告诉自己。

      他已经很坚强了,为什么老天非但没有奖赏,反倒越来越增加了考验的砝码。

      这个世界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么?

      他仍在坚持着,项海也没有认输。可此刻他的内心还是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邢岳垂下脑袋,额头重重地抵在摊开的法典上。

      “为了惩罚犯罪,保护人民,根据宪法,结合我国同犯罪作斗争的具体经验及实际情况,制定本法。”

      请给我力量吧。也请给项海力量!

      求你了。

      -

      下午,到了盼望已久的洗澡时间,几个狱友排列整齐,欢天喜地地奔向澡堂。

      邢岳斗争了一个中午,最终还是咬牙跟着去了。

      两年的时间,总不能一直不洗澡吧。既然早晚要有这么一遭,就别他妈磨叽了。

      可是等进了澡堂,他的一鼓作气就泄了。

      一大间浴室,一屋子赤|裸的老爷们儿,这还不算,门口还有狱警全程监控着。

      他攥着毛巾站在那,直到所有人都“蹬蹬”地跑了进去。耗子边跑还边冲他喊,“老弟啊,赶紧的,再愣一会就到点儿了!”

      邢岳原地吸气,手里的毛巾已经被拧成了麻花。回过头,就见狱警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妈的!死就死吧!

      他狠狠一咬牙,把衣服脱了。

      大步流星走进浴室,找了个空闲的淋浴,他面朝着墙,把两眼一闭,站在了热气腾腾的水雾中。

      热水浇在头顶,顺着下颌的线条流下来,落在颈间,又漫过平直的锁骨,一路浸润着紧绷的身体。

      渐渐的,他没那么紧张了,耳朵里也有了沥沥的水声。

      浴室里挺热闹,热水让这种简单的快乐迅速膨胀起来。有人笑着聊天,有人哼着小调,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邢岳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眼前是湿润的墙壁,上面满是蒸汽凝成的水珠。他的肩膀也慢慢松弛下来,脚下动了动,让水柱浇在背上。

      “老弟啊,别泡着了,赶紧洗啊!”耗子在旁边已经搓了一身的泡沫,好心提醒着始终站着冲水的邢岳。

      邢岳闻声也没回头,只是伸手拿过沐浴露,朝手心里挤了一点。

      他两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正打算朝身上抹,忽然觉得背后升起一股诡异的不适感。

      偏过头,就发现旁边的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从上到下,浊污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寸一存地挪。

      邢岳的头皮都瞬间就炸开了,一股火冲出头顶,“我操!!”

      他抬脚就朝那人踹过去。

      那人似乎早有防备,见被发现了,身子泥鳅一样滑脱,躲开了邢岳这一脚。

      这时候耗子赶紧冲过来,一把拽住邢岳的胳膊,“老弟!老弟!”

      他拼命把邢岳往回拉,同时两眼紧张地瞄向浴室门口,压低了声音提醒着,“老弟,别冲动,小心吃亏!”

      邢岳两眼通红,恶心得浑身发抖,正要再冲过去,门口传来狱警的喝斥声。

      “怎么回事!”

      “谁不老实?都不想洗了是不是?”

      邢岳捏紧了拳,背过身。

      “报告!没事,没事!”

      不单是耗子,其他人全都跟着附和着。

      浴室里雾气升腾,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狱警来回扫视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警告他们,“都老实点儿,别没事找事!”

      “都抓紧时间!”

      所有人立刻加快了动作,再没人出声。

      耗子把邢岳摁回到热水里,“老弟,千万别犯傻,有啥事咱回去再说!”

      邢岳紧闭起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把手上的沐浴露胡乱朝身上抹了两下,又迅速冲干净,就第一个离开了浴室。

      -

      晚上,看完新闻联播,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邢岳的脸色很难看,就都围了过来。

      几个没去洗澡的狱友问是怎么回事,邢岳不想提,可架不住耗子嘴快。

      听完,所有人一起开骂。

      “操,又是老骚那个贱逼!”
      “早晚他妈阉了他!”
      “那人脸皮才他妈厚呢,锥子都扎不出血!”
      “上回我记得让人收拾了一顿,咋又还阳了!”
      “估计是看咱邢岳老弟长得帅吧。”
      “操!”
      “老弟啊,你可千万别当回事儿,要不然吃亏的是你!”
      “他他妈的判了二十年,老弟你才两年,犯不上。”
      “是啊,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邢岳听着,朝几个人扬了扬下巴,以示谢意。

      监狱就像个微缩的社会,自然什么人都有,恶人尤其多。

      这里不是伊甸园,更不是游乐场。人被送来这里是赎罪的,可不是度假的。

      这点觉悟邢岳还是有的,不然仅凭一股“以爱为名”的冲动莽进来,就太可笑了。

      这个地方有严苛的规矩,可对于不甘于沉沦的人,也有一条不变的法则。

      就是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监狱是改造人的地方,同时也是改变人的地方。进来的时候有“一手绝活”,出去那天就可能是五毒俱全。

      这些道理邢岳都明白,这样的例子在当警察时也见过许多。

      因此他需要去适应,甚至去改变。而改变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不会沉沦下去,同时也不能让项海沉沦下去。

      总有一天他们会离开这里,而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要干干净净。

      想通了这些,邢岳也就不那么较劲儿了。

      他拍了拍耗子的肩,“我没事,今天谢谢你。”

      今天要不是耗子拦着,这会儿他可能就被关禁闭了。

      “嗐,这有啥的。”耗子嘿嘿一笑,“老弟你来的时间短,也待不久,犯不上跟老骚那种人一般见识。像我们都习惯了,压根没把他当人。”

      邢岳就看着他问,“你被判了多久?”

      “十五年。”耗子风轻云淡地说。

      “因为什么?”

      “绑票。”耗子圆眼珠一翻,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邢岳皱了皱眉,没再继续问。

      耗子打了个哈欠,“赶紧睡吧,明天要上班喽!”说完就踢踢踏踏地回到自己的床边,拽开被子钻了进去。

      邢岳也爬上床,来回翻腾了半天还是睡不着。

      最后他把一条胳膊搭在眼眶上,才渐渐有了睡意。

      -

      第二天,吃过早饭,天还没亮,邢岳就踏上了“班车”。

      “这是去哪啊?”他小声问。

      “一个服装厂。”耗子哈欠连天,“老弟,你会用缝纫机吗?”

      邢岳摇头。

      “那你得好好学着点儿。”说完,耗子又把眼睛闭上,打算趁开工之前再眯一觉。

      “缝纫机...”邢岳把脸转向窗外,想象着自己手忙脚乱的场景。

      车窗外一片漆黑,玻璃上映着他茫然的脸。

      他怔了一下,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没错,是自己。

      这还是进来以后他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又朝窗边凑了凑,小心地按着头顶,几乎贴着头皮的一层发茬十分扎手。他来回转了转脑袋,最后嫌弃地朝镜子里的人撇了撇嘴。

      真丑。

      正打算别过脸,忽然发现车窗的角落里还有一双眼睛。

      他猛地回过头。

      又是那个老骚。

      他坐在车子的另一边,中间隔着几个人,还有一条过道,此刻正靠在角落里打量着他。

      邢岳咬了咬牙,目光直剜了过去。

      老骚又看了一会儿,见他也不躲,就那么盯着自己,就有些不自在。于是就把眼瞥开,只是临了还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嘴唇。

      邢岳低低地骂了一声。

      -

      车子到达目的地时天刚刚放亮,等一车人返回监狱时,天早就黑透了。

      邢岳疲惫地坐在小板凳上看新闻,可脑子里全是“喀哒喀哒”的缝纫机踏板声。

      一天下来,他什么也没学会。

      第二天,一切照旧。

      直到第三天,耗子也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拍着邢岳的肩,“我说老弟,看你挺机灵的,咋就死活学不会呢?”

      三天了,他眼瞅着邢岳每天从早忙到晚,干得热火朝天的,可手底下就是不出活,到现在连线都跑不直。经他处理的布料,全都抽抽得跟过期的干海带似的。

      后来连带他的师傅都无奈了,塞了几块废布料让他自己练。可缝纫机都被他踩出火花了,也丝毫不见起色。

      邢岳也郁闷得不行。

      他现在才知道当初耗子给他的那条价值88元的破眼罩是怎么来的,而且再回想一下,就觉得那做工也还挺好...

      “老弟啊,你再琢磨琢磨吧,这玩意要计分的,回头你总是完不成任务,肯定扣你分。”

      邢岳闷闷地朝床上一躺,胳膊搭在眼眶上,“知道了。”

      好在第二天,他不用去工厂受罪,因为有人来探视。

      他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人竟然是秦鹏。

      俩人面对面坐着,开始许多感慨,又有些许尴尬,不过邢岳很快就调整了气氛,“那个,老秦,大伙都还好么?”

      “嗯,都挺好的。”秦鹏也收拾起情绪,挤出笑容,“你走以后局里又给队上分来两个新人,我让二河和田向一人带一个。”

      “挺好。”邢岳也弯起眼角,又问,“小伟呢?他怎么样?”

      “咱小伟现在可比以前稳当多了。”秦鹏呵呵一笑,“你走以后,他蔫了一阵子,等过完年就忽然跟我提准备去进修,说是你以前就这么建议他来着。”

      “哦,我是跟他提过几次。”邢岳听到这个消息挺高兴,“趁现在还年轻,多学点东西对他有好处。不过那时候他总说等找到对象再去。”

      “现在他也不天天张罗找对象了。”秦鹏笑着说,“这小子总算是成熟了。”

      “那你呢?”邢岳看着他问。

      “我...我也准备去进修,已经报上名了。”秦鹏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小烁马上就高考了,等他考完,我就去学。”

      他很惭愧。这么多年,为了他晋升的事,邢岳没少忙活,可回回都卡在学历上。邢岳一直在推着他去进修,可他总是找借口逃避。

      现在邢岳离开了,他才终于迈出这一步。

      不单是他,队里的每个人都在成长,背后都有邢岳推动的力量。可就在所有人变得更好的时候,邢岳却走了。

      “邢...邢队,”他朝两边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邢队,大伙都很想你。”

      说到这,他的眼圈就红了。

      邢岳最怕他煽情,赶紧扯开话题,“那啥,以后就叫我邢岳吧,别忘了,现在你是队长。”

      “对了老秦,你身上带着钱么?借我点儿。”

      “有!要多少?”秦鹏赶紧掏兜,“我身上就一千来块钱,够吗?不够我这就去取。”

      “够,够!”邢岳摆了摆手,“500就够,多了我也没处花。”

      “回头你把钱存到我的那个购物卡里吧。”

      于是第二天,邢岳就有钱了。可踩缝纫机,他还是不行。

      又过了几天,他迎来了第二个访客。

      “你来干啥?”邢岳看着对面的人,挑了挑眉。

      “咋的,我还不能来了?”周勋抱起胳膊。

      俩人对视了半天,周勋鼻子一哼,“瞅你那头型吧,真磕碜。”

      邢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手在头顶抹了一把,扬起脸,“实不相瞒,这发型特别适合你,你考虑考虑。”

      说完又探身朝他身边瞅,“东西呢?”

      “啥东西?”

      “你空手来的?”

      “不然呢?”

      “操,你可真好意思说。”

      “你还真好意思要!”

      邢岳白了他一眼,把脸转到一边。

      周勋默默叹了口气,“想要啥,下回我给你带,要烟不?”

      “不要。”邢岳摇头,“我戒了。”

      “真的?”

      “嗯。”

      周勋看着他,就觉得他似乎变了好多,又好像一点没变。只是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邢岳到底为啥要走到这一步。

      他晃了晃脑袋,“算了,不跟你闲扯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

      邢岳又抬起眼。

      “第一,”周勋凑近,同时压低了声音,“据说,上面派了调查组,正在查袁国平,还有霍延。”

      邢岳的目光一下子亮起来。

      “那袁国平呢?”他急切地问。

      “还在医院躺着呢。”周勋瞅着他,“都下不来床了。”

      邢岳抿住嘴唇。

      周勋又瞅了他半天,“医生说...”

      他停住,眼看着邢岳一点点鼓起腮帮子,脸憋得通红,最后一头扎进胳膊弯,浑身直抖。

      “操,你他妈还笑得出来?”周勋是真服了。

      邢岳猛拍大腿。

      “我发现你这人...心是真大啊。”周勋啧啧地感叹。

      笑够了,邢岳一抹脸,“别废话了,还有啥事儿?”

      “项海的案子结了。”

      邢岳立刻蹿过来,“怎么样?什么结果?”

      看他急得冒汗,周勋却不紧不慢地摸了摸下巴。

      “操!你他妈快说啊!”邢岳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周勋眯起眼。

      之前,有传闻说邢岳是为了项海,故意想进局子,才把袁国平给揍了。对此,他表示很不屑。

      这怎么可能呢?

      邢岳充其量是项海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就算是亲哥也干不出这事儿来。别说亲哥了,亲爹也不能啊。

      可这会儿看着邢岳的急切,再联想起他们过往的种种...

      周勋又有些动摇了。

      “周勋,你他妈...”邢岳咬着牙,恨不能敲开这人的脑壳,把期盼已久的那个消息挖出来。

      周勋却一抬手,“邢岳,既然咱是兄弟,项海那边有消息我第一个就想着来告诉你,那咱就实实在在的,甭藏着掖着。”

      “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项海他哥?”

      “?”

      “啥意思?不是?”

      “那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

      -

      就在周勋带着既满足又崩塌的心情回去后不久,这一天,邢岳照例被起床铃声叫醒,刚刚把床铺收拾整齐,监舍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这边。”是管教的声音。

      屋里的十一个人立刻排好队列,邢岳站在末尾。

      监舍的门被拉开,管教走进来。

      和带邢岳进来时一样,他先把屋里的几个人扫视一遍,目光就转向身后。

      “进来吧。”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答应着。

      邢岳的两只手瞬间捏紧,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项海同样抱着一堆东西,微垂着头,出现在监舍门口。

      这一刻,泪水在邢岳眼中疯狂打转,险奔涌出声。

      他赶紧撇开目光,不敢再去看他。可马上又转回来。

      是他,是项海。

      管教指了指邢岳的上铺,“你睡上面那张床。过去把东西放好。”

      “是。”

      项海垂着眼,同样穿过狱友们直白的目光,朝自己的床铺走过去。

      分派完毕,管教转头开始检查监舍的卫生。

      忽然“哗啦”一声,管教立刻皱起眉,目光又追过去,“怎么回事?”

      项海怔怔地站在那,像凝固的雕像,手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他看着对伍末尾的那个人,那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那个人也在看着他。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

      是自己在做梦么?

      可是,这样的梦,他怎么敢做呢?

      “怎么搞的?”管教朝这边走过来。

      邢岳微微摇头,示意他要冷静,又看向管教,“报告,他,东西掉了。”

      管教来到项海旁边,朝地上看了一眼,“赶紧捡起来,把东西放好。”

      可项海还是呆立在那,直到邢岳又冲他点头。

      “是。”

      他答应着,这才蹲下去捡东西。

      可才低了头,泪水就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把脸埋进手臂,消瘦的肩膀随着抽噎声不停地颤抖起来。

      管教有些无奈。

      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毕竟人生境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情绪突然崩溃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人日后改造起来反倒更容易取得进步。

      “好了,别哭了。”他拍了拍项海的肩,又看向邢岳。

      “邢岳,你帮他收拾一下。”

      “是。”

      邢岳蹲下身,把掉落的东西逐个敛到一起。

      递过去的时候,他趁机在项海的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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