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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房揭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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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轻不知道寒月花钱的事,他在桌上又画了一群小人,手舞足蹈讲述他们是怎么突然围上来的,说了哪些话,来了十一个,加上之前九个。
二十。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他仰着头等夸。
江合看一眼寒月。
正在得意的寒月瞬间收敛表情,他有收到警告。
少爷带回两个,大的这个省心是省心,但相处而言还是小的更好相处,他想。
子轻如愿得了夸奖,迫不及待把奖励的糖块塞进嘴里,好甜,江合给他特意挑选的小块,很快含化,又拿出两块稍微大的,给寒月。
“剩下这些,子轻帮忙送去给芹婶,可以吗?”
“嗯。”子轻当然可以,能帮到阿兄,太可以了。
日头爬高,又渐渐下沉。
下午的时候,方昕带江合出了一趟门,说是要去办什么、户什么东东,子轻当时在午睡,没听清,不过没关系,他们说很快回来,睡醒应该就回来了。
子轻翻了个身,懒懒地,耳朵尖听见屋外有嘈杂声,是阿兄回来了吧。
他喜冲冲打开门,愣住。
映入眼帘一堆陌生人,他往后退,抬头,这是他的房间没错啊,这里不是集市啊,难道在做噩梦?
寒月这时候跑来,简单帮他把衣服穿好,头发打理好,一边解释说外边来的是大长公主殿下派来的。
大长公主殿下?好像在哪听过,子轻揉揉眼睛,对寒月不排斥,迷糊地被牵到院中,带着些起床懒气瞅向一群陌生人。
人群中看起来像带头的那位聘聘婷婷走到他面前,蹲下。子轻往后退了退,虽然经过集市买糖后他克服了对陌生人的排斥,但没事也不要靠近。
对面人没恼,依旧温和有礼的笑容:“小公子,是这样的,殿下想正式见见你,所以遣我们几个来,为你量身做套衣裳,漂亮衣裳,你有喜欢的……”她说明来意。
子轻猛一下瞪大眼睛,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殿下、把他送人,他才不要,子轻摇头,瞬间竖起敌意与抗拒,身体重心往下。
正跟他说话的这位觉察不对,停下话头:“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小公子…….诶?小公子?”怎么跑了。
她手停在半空,站起往前几步,“小公子。”身后的宫侍应机似乎要动。
子轻见状跑得更快了,仿佛有捕笼要罩住他。
院子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大门方向有阻挡,躲进房间等于瓮中捉鳖,子轻蹿到树下,几个攀爬咻咻上树,一跃向屋顶。
一众人在底下目瞪口呆,包括寒月以及谭管家,没明白这到底发生了啥,怎么就上树上房了呢。
“哎小心。”寒月没忍住惊呼,只因子轻跳跃没成功,挂在瓦檐,岌岌可危。
“快快,都来接,别摔着了。”宫侍们在底下搭手桥瞄准,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被子轻一晃一晃整得心跳加速异常。
在以为要掉下来的时候,子轻咻一下荡上去,极其灵活,让人狠狠捏了一把汗。
谭管家尤其吓得不轻,靠着树干大喘气,这要是出了事,他怎么跟四少爷交代啊。
他仰头,温声哄着让下来:“孩子,不用害怕,没事的,我去找梯子,扶着梯子咱们慢慢下来,啊,你先站着别动。”
让别动,子轻非要动,踩得瓦片嘎吱响,谭管家再次受惊,连连喊停,“别动别动,我不找梯子,不找梯子。”
众人注意力都在房顶,以至于大门被人推开都没注意。
元林试探性敲门,没人理,只能自己刷存在感:“这么热闹,是在干嘛呢?”
再一瞧屋顶的小人,“好小子,怎么上房揭瓦了。”
子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被吸引看去。
没见过这号人啊。
——元林现在是剃了须嘴边光秃秃的模样,长得挺相貌堂堂,但上次来的时候子轻昏迷,没见着秃嘴样,上上次出痘,同样没见着。
今天是第一面,子轻没认出来,他努力搜寻记忆对比,以至于对方噔噔两脚踏树落在他面前,他都没反应过来。
“不记得我了吗?”元林凑近自己的大脸占据他的视野。
子轻有些想不通,声音是真的熟,但为什么脸对不上,他伸手触摸元林的下巴、喉结,带着迷糊问:“元?”
“诶,是我。向辰和你阿兄那边有点状况,要晚些回来,怕你担心,叫我来陪你。”他就晚了一小会,直接上房揭瓦了。
“走,我们下去。”
元林把他抱起,直接往下跳,有点刺激,比跳树要刺激,子轻紧张地攀着他脖颈。
元林借树枝缓冲顺利着地,众人赶紧围上来关心有没有伤着,却收到子轻一记虎视眈眈,他圈紧元林,哼一声,仿佛在说我现在有倚仗了,不怕你们了。
这是不给量身的意思,抗拒。
元林拍拍他后背撑腰,使眼色让宫侍先回去,等转头他把尺寸送去。
宫侍们无奈,只能这么着了。
人走后,子轻对谭管家和寒月的敌意抗拒并不强,但他更倾向于黏着元林,在他心中,阿兄排第一,方和元次之。
所以阿兄不在的现在,他退而求其次黏着元林,感觉安全些。
元林很高兴,终于有被黏着的一天,太不容易了,上次可还咬了他三口的。他把人放到石凳上,招手喊来随从,“我给你带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这一沓,他们说叫、纸,这个纸字。”元林蘸墨在上边写了个纸,又握着子轻的手再写一遍,教他识字。
“这是这两年搞出来的新玩意,我也头一回见,可以在上边写写画画,比之布帛是糙了些,但胜在容易造,要知道,织一块布可费心了,做衣服都不够,一般人家舍不得用来写。”
元林趁机在他身上比划,测量。
子轻半懂不懂,抓着笔模仿着写“纸”,之前教识字也这样,用树枝木棍划拉地面,他模仿着也划拉。
不过这所谓的纸,写起来断断续续的,好丑。
元林看他愁着眉,反反复复强迫症要把断了截连上,握住他的手帮他描,边道:“最近有改良一批精细的,摸起来写起来都极其顺滑,不过量比较少,紧着宫里用,大概要等个几年吧,咱们或许能用上,所以这沓糙的,我们就用它认认字,不必拘泥于好不好看。”
子轻放弃了续接,因为越接越难看,好吧,就用来认字,比之划拉地面是丑了些,但地面写的,一脚一抹一下雨就没了,这个看起来会一直在。
元林拿过一张新的铺开,又教他写了一遍:“他们把这个叫纸,左边是丝,说明它是丝状结成的,右边是个氏,什么是氏呢?比如你看树下。”元林指着地上,“一片落叶,两片落叶,三片落叶,一地的叶,我们把它们叫落叶氏。”
“你再看树上,一片挂叶,两片挂叶,三片挂叶,一枝头的叶,我们把它们叫挂叶氏。如果院中再栽一棵树,那么又可以分为新栽树叶氏,旧栽树叶氏。”
子轻有些懂了,但又有些迷糊。
元林手欠拨弄他脑袋上两个发角,被发现轻咳一本正经:“来,我们子轻的名是这样写的。”
“子者,有所属的意思,谁谁谁的后代,看似始终被压一头、压一辈,但它有第一的意思,比如子时,一天中第一个时辰,一日之始。”
“轻者,与重相对,好似不重要,但你看它左边是个车,改天我带你去看看车驾,那玩意你坐上去,徒步一天的脚程,人家一两个时辰就到了。而且打仗时候车是不能少的,运输粮草就需要用到它,非常重要。”
“再看右边这部分,前面我们说织布,织布有个经纬线。”元林在旁边写下经字,“这个经线就是最先确定的主干,同样非常重要,所以子轻非常重要。”
子轻这个名是元林取的,当时怕起个重的压不住,夭折或者再次失踪。取轻字,亦希望这孩子轻松一下,自在快活一些。
子轻看着自己的名,写得真好看,为什么元写的不会断断续续呢,他扯元林衣服,让写阿兄的名字。
元林给他写:“江合。”如果不考虑江是姓,江水汇合,终成海。不过按江合说的他父母不识字,某次遇上贵人办婚礼,然后就用百年好合的合了。
“阿兄。”子轻兴奋地把纸张举起,看向元林,意思是这张他要了,要好好保管。
元林做了个请便的姿势:“这沓都是送你的,随便你用,我们说回刚才的树。”
吸取教训,元林拿自己做例子,列出家族树。
“这是我爹和我娘,往下是我,我是二公子,所以与我平齐有个大哥,我大哥有五个孩子。”他在大哥底下圈了五个圈,又在旁边圈了个圈,代表大嫂。
“这是侯府目前的阵容,把下人包括进来,侯府视作整体,就叫侯府氏。”他比了一个大圈,“不算下人的话,我爹娘这一脉,与我爹娘兄弟姐妹那边,分开叫我们就是侯府元氏,听懵了吧?”元林揉揉他发顶。
子轻确实有些懵,他接触的人少,不懂人际。
元林:“那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你喊江儿作阿兄,你知道兄分三种吗?”
这个子轻感兴趣,他竖起耳朵。
“像我和我大哥这样,同个爹娘,同胞兄弟,叫人兄弟。”
什么鬼,子轻觉得这叫法好怪。
元林:“我爹娘兄弟姐妹那边,换个说法就是与我同个祖父母的兄弟,叫从兄弟,从兄,从弟,两个人的从。五服之内都能叫从,至于五服是什么以后再告诉你,简单说就是血缘关系近的。”
“再往上出了五服,血缘远了或者干脆没血缘,哎,再加一个人,变成众兄弟。一人为人,二人为从,三人为众,是不是很好记?”
“以谨你注意些,别教歪了。”身后有声音接话。
——以谨是元林的表字,元以谨。
说话的是方昕,刚回来,一起的还有整体偏黑的江合。
子轻眼睛亮闪闪:“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