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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三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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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兄长认识。”孙格主动道。
刺激人要选对方最在意的人或东西,获取信任也同样要选对方在意的人或东西。
果然,方子轻停下动作,半信半疑瞅着他,等待着,看你能说出哪朵花。
“两年前我与他见过,在边西郡。”孙格说,边西郡在最西边,大邺版图的最西。
“家父当时就在边西任职,所以我也在那,两个月前才回的京。”他说,“遇见你兄长的那天,我带了个侍从偷偷到郊外玩,因为听下人报说有天降火石,落在郊外,娘说那只是明灯而已,但我不信,要去找,非要把火石找出来拍在桌上,接着我便遇到你的兄长。”
方子轻竖起耳朵。
“……他模样俊秀,虽然衣着破旧而显狼狈,但我就是十分顺眼他,感觉特靠得住,我当时迷路,是他把我带出的郊林。”孙格说着有点糗。
“作为答谢,他向我询问,问往东怎么走,问衣食住行相关,我答了。后来祖父来信提及你的存在,我顺藤摸瓜知道了你兄长,但那会还没对上号,不知道他就是郊外遇到的那位。”
“是两个月前回京在街上遇到他,叙旧之后才发现原来他是西域回来的,这个你可以回去问问他。”
方子轻皱着眉,不是很信,决定等晚上问问阿兄真的假的,不过看在他夸阿兄的份上,方子轻给分享一桌的果子,随便吃,不用客气。
孙格以为让去皮,看他剥得挺艰难的,就帮着剥了剥,方子轻来者不拒。
两人相处还挺和谐。
突然,矮桌侧边又坐下一人,不知哪里冒出的。
“小公子,我有要事找你。”他附耳低语,神神秘秘。
方子轻瞥他,不认识,不理,自顾自继续吃。
对面孙格提起警惕:“你是?”
——京中谁是谁,是敌或友,他还不能完全区分。
“国子监风定,找小公子有要事。”风定说,刚说完,矮桌空的这边又冒出一人。
是檐花姑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瓷碟,看到多出来的两人,再看方子轻吃得挺欢,松了口气。
“见过公孙、令丞。”
孙格是三公之一老丞相的孙子,所以叫公孙,一如方子轻是公主之子,所以叫公子。
风定则是有官秩,敬称为令丞。
他俩站起回礼:“见过姑姑。”
檐花姑姑俯身把瓷碟放桌上,领了两人的份,红彤彤的,方子轻好奇盯着,接过姑姑剥开的一颗,原来要打开呀,里面白嫩嫩,方子轻嗅了嗅,安静乖巧细细品味,给站着的三人留足时间空间。
“二位这是在?”檐花姑姑问,意思是给个合理交代,为什么出现在小公子身边。
孙格拱手:“小子是看到有人冒犯子轻,前来解围,又见他只自己一个,故而作陪,姑姑既然在,那小子这便告辞了。”
然后真走了。
留下的风定一脸笑容灿烂,搓着手:“那个,我有要事找小公子,需要个安静地方与小公子单独聊聊,姑姑你通融一下,特别要紧。”
檐花姑姑看他的表情古怪中带着狐疑,但还是表示这要看小公子的意思,“你须说服他愿意。”
低头一看,桌上一堆壳,方子轻正撑着下巴看戏状。
风定似乎非常自信能说服,他蹲下身,凑近了道:“小公子有没有兴趣了解下我教信仰。”
“……”
“……”
檐花姑姑拉起方子轻:“小公子我们去别处走走。”果然就不该信他有要紧事。
国子监有一位破格录取的监生,整天神神叨叨的,手拿莲花,慈祥善目,逢人就给说他的教。
要事果然是他的教。
檐花姑姑一手拿瓷碟,一手牵着方子轻往外走,退避三舍最为安全,免受荼毒。
风定在后边追:“不是,等等,我们是正经教,从不干坏事……”
檐花姑姑当然知道他们不干坏事,或者说是想干坏事但每次都意外没干成过,最典型的就是得鱼腹中书,称自己是神农转世,结果尝百草第一株就把自己毒倒下了。
还有最早时候,第一次得到地方官府的关注,是因为他们扬言信他们可得永生,说四十年前那场可怕的瘟疫能消弭,全靠他们做法求得上天襄助,地方官府派人去调查,结果是一群喝大了瞎编的,认怂特别快。
以及前些年河里捞出龟甲事件,龟甲上有刻字,但没人能看懂,这事捅到了京城,结果刺史报来说那甲上花纹用手能抹掉。
风定就是这事后破格进的国子监。
国子监欣赏他的奇思妙想,比如纸张改良,比如交椅高凳架子床,最近好像在搞什么银票,说是解放钱包重量,共创美好未来。
这人点子很多,且都是实用方向,正因为此,国子监才一直保他,顶着海量奏折弹劾他离经叛道的压力。
方子轻被拉着走,忽然停下,转身跑向风定。
风定惊讶,一脸感动,像是苦苦等待多年的浪子,终于等到所爱之人的回头青睐,他夸张地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吸吸鼻子:“小公子。”
方子轻视线落在他腰间的挂坠。
一块玉环,白玉,上边有刻纹,和萧施给的那卷算命秘籍上看到的纹路相似。
方子轻把它转了个角度,又转了个角度,仰头问:“这是什么?”
周围旁观的众人这才恍然他不是哑巴,会说话,看来刚才只是不想说而已。
找了处安静没人的地方,方子轻握着玉环再问这是什么。
风定:“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睁眼醒来前看到的,怕忘记,用木刻了出来,想着能找到同伴,有钱后换成了玉的,不怕发霉。”
“同伴?”方子轻捕捉到这词。
风定:“嗯,只要你拿一支莲花,我们就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方子轻:“……”义结金兰怎么不用兰花,当他三岁小孩好糊弄吗?
方子轻捏捏下巴,思考着怎样能套到更多消息,阿兄平时都是怎么做的。
风定却主动打开话匣子,头头是道:“我教以莲为教花,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错了。”方子轻打断他,这个他背过,“是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风定鼓掌:“小公子说的对,是这句。我刚要说啥来着,算了,继续,莲花,督促我们在这万恶的封建……嗯,总之出淤泥而不染,然后共同努力寻找回家的路,这是我们的目标。”
方子轻没听懂,但努力记下来,等回家找阿兄问问。
风定继续洋洋洒洒:“小公子你的过往我了解过,跟我们是一个套路,首先是人口失踪或者重病不药,然后突然的,一切转危为安,好起来了,失踪的人回来,濒危的人康健。”
“但不是说好起来就安枕无忧了,这个时候上天会降下一场小灾考验你,我们都经历过,上次我想提醒你这个,被你兄长拦下,然后他似乎替你应了劫,别问我,他为什么会替你挡灾我也一头雾水,之前就没见过能挡的。”
“我甚至怀疑他也是同伴,但他的灾不该今年,一般醒来后半年左右,这都多少年了都。”
风定:“说回来说回来,小公子你后来补了灾,中毒失忆,由此我更确定你就是我们的人,关键是,你有金手指,愈合能力杠杠的,你肯定是我们的人,不记得没关系,我们慢慢想办法。”他慈爱地摸摸头。
方子轻拍开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金手指,手指哪里金了,方子轻听得糊涂,但听懂一点,阿兄是替他挡的灾。
他皱眉,心一揪。
“挡灾了怎么办?”他着急问,很想阿兄的身体快些好起来。
阿兄现在是风吹久了会头疼,水碰多了会伤寒,每天要喝苦苦的药,才能有精神到处跑,不喝药的话一个时辰左右就必须歇下,硬撑会四肢渐渐失力站不起来,所以方子轻每天都盯着喝药。
他看向风定,知道内情,应该有办法吧?
风定:“不知道,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例挡灾,不是有神医看过吗,听神医的,我也不会治病。”说着想起什么,表情悄然变得神秘兮兮,“小公子,你与神医碰过面对吧,他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吗?”
说实话风定是不信的,在他原来的世界,的确能肉白骨、复苏心脏,但都要借助高精仪器,在这个连精密仪器都没有、条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世界,真的能活死人吗?
反正他不信,感觉是吹出来的。
方子轻往后仰避开他的大脸,察觉他话中的不友好,决定不答,萧施虽然经常欺负他,但某种意义上是自己人,才不要说出来让别人指指点点。
他把话题带回来:“以后还有灾吗?”
风定:“不知,我猜会有,你的灾被挡还能补一场,说明司命盯上你了、等等,不对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声音提高半个调,“照这么说你加入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他仿佛被锤了一记,提神又醒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