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超凶》两只蛋挞

26、半个娘家人

　　到处都有人，方子轻选了条人少的路，漫无目的闲逛。
　　负责跟着他的檐花姑姑帮他打理好头发，方子轻意外地不排斥她，甚至觉得很熟悉，直觉不会受到来自她的伤害。

　　“小公子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要去吃点果子。”檐花姑姑问。

　　方子轻东张西望，仰头：“元。”

　　檐花姑姑：“后花园吗，在这边，我带你去。”

　　方子轻想说是元林，答应来找但怎么一直没来，但想想去花园玩玩也不错，于是也不反对。

　　花园里早有不少人，各自寻开心，这边三五成群扑蝶的，都是年轻姑娘，专注认真；那边在亭子里言笑嘻怡、谈话饮茶的，隔空喊池塘边正嬉笑玩水的少年们注意着些，别栽进去。

　　大家不约而同注意到新来的小孩，都在猜这位是谁，何德何能得大长公主贴身侍女的亲自带路，而且这模样，长得三分像长公主，越看越像，该不会是秘密生的娃吧？前些年殿下肚子有鼓起来吗？

　　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方子轻正踮脚张望，在寻找什么。
　　檐花姑姑问他寻找什么。

　　“枇杷树，有吗？”方子轻问，听阿父说，在失掉的两个月记忆里，他扛回来一大筐枇杷，好甜好甜的。
　　檐花姑姑也想起那天小公子转头不见人影、神奇地跑进产房的事，当时心脏都要漏跳几拍，所幸最后万事无碍。

　　看来对枇杷很钟爱，但可惜东宫没种，甚至三个月前派发时都派完了。

　　她蹲下身，给解释：“长乐宫没有栽种枇杷，小公子若是想吃，宴厅那边准备了各式果子，我们找找，小公子想吃荔枝吗，南地派人送来了荔枝，专贺百日，听说味道很独特，我带你过去尝尝吧。”

　　方子轻想想点头，那就过去，他迈开步子。

　　“你是想要这个吗？”一道声音突然从侧边传来，带着腼腆，像是鼓起巨大勇气一口气说出。
　　方子轻停下，偏头，发现是个穿粉衣服的，看着和自己同龄的样子，这种粉的衣服他也有一件，但很不耐磨，爬个树就破三个口子，其他衣服才破一个。

　　“你……”粉衣姑娘往前又走了走，举起手里的东西，腼腆问：“你、你要、要吗？”
　　是红彤彤的荔枝。檐花姑姑看向小公子，就在她以为会接，毕竟很多人都好奇会尝一尝，以验证是否如传闻所言。
　　但方子轻果断拒绝了：“不。”
　　才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万一又中了毒。

　　粉衣姑娘愕然，愣住，不是应该婉拒吗，她平时遇到的拒绝都是婉拒的，用词特别优雅婉转，像方子轻这样简单一个不字，她有被伤到，太尖刺了。
　　眼泪在眶里打转。
　　她回头看亭子那边，各家夫人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手指指点点向这边，粉衣姑娘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壮胆搭话问可不可以交个朋友，但转头哪里还有方子轻的身影。
　　人早走了。

　　粉衣姑娘感受到冒犯，什么人这是，居然不辞而别，家里没教过礼数吗？
　　生气。
　　她跺脚。

　　不知道自己被记恨的方子轻悠哉悠哉前往宴厅，就算知道他也不当回事，陌生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勤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元叔也说了，不要搭理陌生人。
　　檐花姑姑在前带路，时不时回顾他还在不在，小公子很懂事紧随。

　　.

　　宴厅分了好几个厅，除了用膳的厅目前还在忙碌收拾没开放外，其他的都开了。

　　有歌舞的厅，宾客可前往欣赏曼妙舞姿。
　　或者到隔壁投壶射箭对弈一番，争个头彩。

　　又或者再隔壁，比试琴瑟琵琶。
　　长公主在乐律一道上有所造诣，今日专门拿出收藏多年的乐器以觅知音。

　　以及茶厅，坐下会友，听悠悠传来的乐声。
　　然后是果厅，方子轻来到果厅，一进门扑鼻就是香味，琳琅满目的红金黄绿果品，嗯，还有各种颜色衣服的人，走来走去。
　　有一处摆了矮几，用于歇脚。
　　檐花姑姑把他放在这里，把选好的想吃的果子放桌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跑，这才去取荔枝——想吃的人多，而荔枝有限，所以有专门的人负责把守登记，限量发放，不能多拿，也不能重复领。
　　也因此要排队。

　　方子轻乖乖待在原地，无视旁边桌的打量，全当在集市，都是小贩甲乙丙，路人丁戊己——阿兄有带着到集市买过东西，方子轻习惯了人多，不会因此应激，只要不来碰他。

　　他抱着颗大桃子开啃，特意选的最大的，很脆，也多汁，但不太甜，没有上回冰镇的好吃，勉勉强强当水喝，解渴。
　　方子轻又啃一口，嚼巴嚼巴，观察周围的雕梁画栋。

　　“你就是西域回来的倒霉孩子？”矮桌对面不速坐下一个比方子轻高半个头的男孩，身后跟着四个比方子轻矮的男孩，昂首挺胸的样子，像护卫。
　　高个男孩捡起桌上的金黄椭圆果子，想想觉得吃相有损气势，但满桌的好吃，不吃浪费，于是抓起一把瓜子，挑衅地看着方子轻，咔嚓咬开，眼神特别凶狠。

　　方子轻没理他，继续啃，嚼巴嚼巴，这桌果子吃了就吃了，旁边还有，可以拿，这小屁孩也是蠢，那颗金黄椭圆的更好吃，居然不吃。
　　他没感觉到领地被侵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高个男孩却觉得被无视很没有面子，跟班小弟在偷笑，他更觉丢脸，“喂，问你话呢，不知道回？哑巴吗？哦，我知道了，你是哑巴，说不了话。”他自觉扳回一筹，大声嘲笑，“原来是个哑巴，好可怜，小哑巴，你说句话呗。”
　　跟班小弟哈哈大笑起来，附和：“哑巴说不出话的，哑巴吃黄连，苦苦脸。”

　　方子轻翻了个白眼，依然没理他们，自己吃自己的，观察周围聚集过来的目光，发现他们一副看戏的样子，嗯，一起看戏，方子轻也看戏。

　　高个男孩笑得气岔，小弟帮他拍背顺气，手法拙劣，但把人拍活过来了。
　　活过来的高个男孩似乎还没笑够，憋着笑：“喂，哑巴，你是不是也聋了，怎么没反应，真是可怜，又哑又聋，听闻你天煞孤星命，克亲眷，克友朋，注定一生孤独凄苦，你那兄长就被你克得小命几无，这谁敢跟你有交情，傻子才跟你有交情，你们说是不是？”
　　他问小弟们。

　　小弟还没回答，方子轻举起坑坑洼洼的桃直接扔过去，虎视眈眈瞪着，很生气，说他就算了，牵扯阿兄阿父干什么，生气。

　　被砸中的男孩立时蹦起来：“敢打我，你知道我谁吗？小杂种。”他不甘示弱举起金黄椭圆果子要扔。

　　就在这时。

　　“这位小友，慎言。”
　　旁边传来一道陌生但好听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带头闹事的男孩也偏头。

　　来人的长相与他声音一样，给人以山涧清泉、澈雅之感，如果再长高一点，再成熟一点，褪去青涩，便是谦谦君子。

　　带头男孩：“！”
　　抱歉，告辞，走走走，赶紧走，他把果子塞方子轻怀里，利索道歉，招呼小弟们赶紧离开，不走等着挨揍吗，这位可是孙家的长孙，孙格。
　　先帝遗诏指名殉葬的老丞相那个孙家。
　　——老丞相有个女儿，是先帝的后妃，诞下大皇子顺，皇子顺有个女儿，玉英郡主，后来成了公主，玉英公主有个孩子，今年五岁。
　　这么捋下来，孙格和方子轻是舅甥关系，半个娘家人。
　　他们刚才单独欺负方子轻，是算好了挤兑几句而已，事后告状的话他们就装傻充愣矢口否认倒打一耙，不行就把家中长辈请出来说几句“小孩子玩闹罢了”“闹闹很正常”“小孩不懂事别计较”，很容易这茬就揭过去。
　　但现在孙格出现，正面惹上孙家，这不是找死吗。
　　走走走。

　　一带四匆匆撤离，方子轻抱着金黄椭圆果，皱眉看向来人，生气，原本要动手给那些小屁孩一个教训的，眼前这人来得真不是时候，多管闲事。
　　方子轻嫌他，不过很快气消，不知者不罪，对方不知道，原谅他，下回再揍那几个。
　　举目张望，那几个没影了，跑真快，也没发现檐花姑姑回来的身影，方子轻埋头专注于去皮，继续吃。

　　先被嫌弃后被无视的孙格：“……”
　　他环顾一周，看热闹的众人不约而同收回目光，各干各的。
　　孙格在矮桌这边落座，自我介绍：“在下孙格，两个月前才回京，听家中祖父提起过你，话说怎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你家大人呢？”

　　方子轻专注去皮，咬一口，软绵绵的，好吃，听到问话他抬头，打量眼前这和寒月哥夏风姐差不多年纪的多管闲事，没理他，声音很好听，但不想理。
　　再咬一口，甜。

　　对面的孙格：难道真的不会说话？
　　周围收回目光但依然竖起耳朵听的众人也起了疑惑，难道真的不会说话？

　　孙格想了想，觉得有可能是把他当坏人，他又主动道：“我与你兄长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