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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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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几夜没休息的箫及茫终于睡了一个大懒觉,把手伸出暖和的被窝,打着哈欠伸展身体,结果伸过头了脚抽筋,疼得他龇牙咧嘴缩起身子要揉腿肚子,不料床铺过于窄,他直接掉下了床。
然而接住他的并不是旅店里的木地板,而是稍显平坦却也有微微凸出地面石子的黄土地。
箫及茫:“……”
至少没啃了满口泥。
搓揉着面部、手臂和小腿环视四周,他似乎住在一个小帐篷里,粗细一致的木条支起四周,被防水防风的厚实布料严密包裹,帐篷里有一张他刚躺着的小床,床头摆着一张木凳子,上面有一杯水,杯子底下压了张保温的符,角落处垒起些鼓鼓的袋子,袋口是断裂的枯枝、深灰色的叶子和干瘪的花。
空气中有股奇妙的药味,不难闻,甚至有点香。
呆在帐篷中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
帐篷口是两条垂下的长布,长布外影子灼灼,来往不断,偶有驻步谈话,大多脚步匆匆。
咦,天亮了?
天亮了!
等等,天亮了????
箫及茫顾不得还在抽筋的小腿,踉跄着翻开长布,刹那光亮的阳光照得他双眼生疼,模糊着举目望去,遍地帐篷。
有个刚巧在门口走过的庄稼汉被眼前突然飞起的布料吓了一跳,正要发怒便看见有名青年从内冲出,虽然被太阳晒了一脸不得已退回阴影之下,但那震惊茫然的表情,像极了昏迷后苏醒的人。
他反射性看了一眼帐篷编号,当即双目圆瞪,嘴唇颤抖地问道:“箫公子?”
箫及茫被刺眼的光亮出了眼泪,把泪水擦掉,慢慢适应阳光,闻言转头向身边望去,原来是一老实汉子:“嗯,我的确姓箫。”但不一定是你口中的箫公子。
谁知那汉子直挺挺跪到地上,大哭道:“恩人啊,恩人啊……”竟一句流利的话都说不出来。
箫及茫猛地后退半步,怎么有人行如此大礼,赶忙弯腰试图搀扶。
然而庄稼汉嘹亮的哭声已经吸引了周遭的群众,大家扑上前来,又似乎有所顾忌,不敢离箫及茫太近。
有人边跑边喊:“恩人醒了!!!箫大恩人醒了!!!!”
箫及茫还没搞清楚情况,一个头发半白的大娘就往他手里塞熟鸡蛋:“恩人吃这个补补身子!多吃几个!”
大娘的赠礼像是一个讯号,众人争先恐后地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捧到箫及茫身边,要献给恩人。
甚至有人举起了一只大肥鸡。
那鸡受到惊吓,翅膀扑腾着居然打中了前面一个高个子的头,那高个子被扇了好几次脑袋却仍是笑个不停,始终“恩人恩人”地叫唤。
箫及茫手忙脚乱地把众人送来的礼物推回去,依然禁不住身边的东西越堆越多。
有人送礼必说好话,也有人放下礼物就跑。
人民群众的热情,真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
而箫及茫既不是天王老子,也非神非仙,他搞不清楚情况,心里一激动,鼻下瞬间见红。
正利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挤过众人,打算偷偷摸摸把一筐番薯放到恩人身边的女孩见状,顿时失声尖叫:“恩人受伤了!!”
众人感谢之声顿时一滞,随即开始混乱,一部分人七手八脚地把箫及茫推回帐篷,又把他摁到床上,脚抬上去,大被子裹好。
有人要擦掉箫及茫的鼻血却找不到干净的手帕,又有人想让箫及茫喝点热水结果目测错误碰倒了水杯,更有人依据经验,建议把恩人的头放在床沿自然垂下好止鼻血,还想上手挪。
小小一个帐篷被热心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帐篷外早就有人跑去请大夫了。
一名路过此处的阅天庭弟子抱着一篮子药材快步走去熬药处,他嘴里背诵药材的效用,手里清点对应的数量,心里想的是熬煮的方法。
就在此刻,三四个人突然从他身后窜出,上下打量了一眼,“就是这件衣服!”,不由分说拽起他就跑。
弟子紧抓篮子满心惊悚,这是要干嘛,打劫?绑架?不要啊我的药刚洗干净,要去治……人……的,哦那边是收疗处来着。
他心刚安又猛地一提,已经能远远看见被数人围住的帐篷了。那么多人,那么着急,难道帐篷里有人突发重病?!
不应该呀,除了那一百多被埋过的人,他们都没安置在这里,而安置在此的人所受的伤多是轻伤。
会是在泥石流发生之前就生病的人吗?!
可他只会治疗外伤啊!不然也不用给守在熬药处的师兄师姐清洗药材了。
这次还是他第一次离开阅天庭呢,以为是小天灾,好不容易得到的实践名额,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结果……后面的事就不说了,各种意义上都令人伤心。
小弟子忐忑不安,还是请求身边的大汉替他把药篮子送走。
大汉一口答应,头顶药篮绝尘而去。
一行人快步小跑地走到箫及茫的帐篷外,扯住小弟子的大汉高声嚷嚷:“大夫来了快让让!”
话音未落,一条路迅速被让了出来,像早就排练过似的。
小弟子被推了进去,里面人没虽外面多,却因为占地面积有限而显得更为拥挤。
好不容易来到窄床边,小弟子外袍都快被扯掉了,随意地提了提便弯腰去看病榻上的重症患者。
箫及茫:“……”
两人面面相觑。
病人鼻子被塞了两根纸卷,面色偏向红润,额头有薄汗,嘴巴微张喘气,表情看似憋屈,精神头倒是很好。
一点都不像病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小弟子还把箫及茫的手从层层叠叠被褥中拔出,摁脉细查。
他擅长外伤,也并非不会读脉。
嗯……很健康,比普通人健康得多。心跳有点快,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这里人太多,空气不流通。
小弟子将众人请出帐篷,放下作为门扉的布料,又探头出去不让人们呆在附近继续徘徊。
百姓散去。
他回头准备给病人做进一步检查时,病人却已经一把扯开被子,在窄床上鲤鱼状蹦起,望着帐篷顶,得到释放般大呼出一口气。
吐出胸中浊气,箫及茫见那小弟子愣住,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被子,道:“猴耶。”
发音意外地不标准,这才想起要拔掉塞住鼻孔的纸卷,“好热。”
十分生龙活虎,哪一点像重症病人了!
那为什么里面外面的人那么多?
小弟子走出帐篷看看编号,哑口无言。
只好放下门帘,转身走上前去,行了个礼,拿起几乎没水的杯子,用放置在一边的满满的水壶倒满了,双手递给箫及茫。
他又看见了被扔在地上的纸卷,一端的血迹已经干了,望着因不适而狂揉鼻子的箫及茫,道:“箫公子再揉下去,会再流鼻血的。”
对方立即住手,干笑两声,接过水杯道一声感谢,正要喝水却看这小弟子又要给自己摸脉,有点抗拒地藏起手:“只是起床时没坐稳,摔地上了而已。”
小弟子表面接受箫及茫的理由,内心却在腹诽:坐不稳摔地上应该是屁股疼,你都摔出鼻血了绝对是脸着地,还不如说翻身没翻好。
箫及茫鬼头鬼脑地在床边向外看了几眼,小声问道:“这里是哪里,他们是谁,我怎么在这,我应该在……泥石流呢!泥石流结束了吗!!”
扔飞水杯,说着就要冲出去。
小弟子纵身拦上,没拦住,被拖着冲出帐篷,又被一群窥探已久的人包围,恩人长恩人短地叫,第三次退回原处。
箫及茫脑子可能摔出了点毛病,道:“我们被包围了,我被绑架了!剑呢!”翻箱倒柜找剑,在床的另一边找到,紧紧握在手里。
小弟子慌忙压下剑柄,急声道:“泥石流结束了,现在是第二天午后,他们是云乡的百姓,视你为恩人,这里是临时收疗所,你没被绑架,此处是治疗你的地方!”
箫及茫被这连续不换气的快速解释说得一愣,不由得放松了剑柄,“结束了?真的?太好了……你又是什么人?”
小弟子见他冷静下来了,缓缓松手后退,道:“晚辈是阅天庭弟子斐存真。”不幸路过此处被抓来这里。
箫及茫点点头,不确信地问道:“泥石流,真的结束了?”
斐存真无比认真地说道:“结束了。”接着将昨晚的天灾人祸到今早的挖山砍首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述说了一遍。
听得箫及茫连连咋舌。
一夜之间竟发生这么多的事。
他突然想起什么,急道:“那你看见我同门了吗?”他指手画脚,“一个脸黑的,一个羸弱的,大概这么高,穿的是……”
斐存真微笑道:“是云公子和陈公子吧,他们安然无恙,今早在此处守着你,现在正和我的师兄师姐在一起。”
守着我?
他们?
箫及茫困惑,但不便细问。
“那昨夜和我在一起的苏——”
“苏鹧公子,也无事,今早跟乡长出去了。”
“哦……”
箫及茫突然感觉有点委屈,又觉得自己不该委屈。
难受,但憋着。
斐存真看他没什么大碍,能跑能跳,估计没啥外伤,内伤又用不到自己,捡起水杯放好,便起身告辞。
箫及茫沉思着拜了拜手,当人走到帐篷口时又猛地把人抓回去:“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你先呆在这里,我怕你走了他们要进来!”
被群众过于热情地围了两次,当事人表示受宠若惊。
他在耀顶峰都没被这么包围过!!
箫及茫满脸羞愤,暴捶床板。
但又貌似有点飘飘然。
有人挑布而入,看他这副对着无辜床铺勇猛发泄的模样,阴阳怪气道:“嗯?真精神呀,还会打被子了。”
是云浅飞带着陈雁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