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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绝情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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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赐心情不佳,跑到知府衙门找冯乐安,可这家伙正忙得热火朝天,韩稚都拿起笔充当起了记录人员。
冯乐安见到方天赐只看了一眼,又低头忙去了,一边道:“天赐啊,我现在太忙了,等我忙完了再去归云楼找你。”
方天赐道:“我也帮忙好了。”
冯乐安道:“不用,最晚明天弄完,你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干嘛,他不想见丁长舒……
宗雪捧了一叠书卷过来,见到方天赐很是开心。
“方少爷,公子这两日可好?还劳烦你告诉公子一声,我同哥哥忙完了就回去,今晚或者明日。”
“……”方天赐只能道:“他……挺好的,你们忙,我回去了……”
宗雪冲着方天赐的背影看了半晌,宗夏唤她,她才喃喃道:“方少爷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宗夏摸摸她脑袋,“干活吧。”
方天赐浑浑噩噩在街上转悠半天,才踏进归云楼的门就被金燕子抓住了,他神色慌张,铃铃过来抱住他腿摇晃。
“哥哥哥哥……”
“方少爷你可回来了,大伙儿到处找你!”
方天赐牵起铃铃:“找我做什么?”
金燕子道:“舒公子把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让进。”
“这倒是他的作风。”方天赐自嘲般笑笑,“他不让你们进,更不会让我进,金老板不如找童童去试试。”
“咳!”金老板道:“童童也不行,就听他在房间里闷哼,好像挺痛苦,还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哎,方少爷你慢点跑……”
方天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听到丁长舒一直喊他名字就按耐不住了,双腿像生了风似的朝后阁奔去。
是不是情蛊犯了,一定是的!
丁长舒门外弄紫公孙童都在,都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声音了……”弄紫贴着门缝听了一阵。
方天赐一慌,什么都顾不上了,推开弄紫朝房门就是一脚,门只是晃了晃,再一脚才是踹开了。
只见丁长舒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
方天赐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弄紫上前一探,“只是晕了过去,帮忙把舒公子弄到床上。”
“哦……”
方天赐赶紧将人扶起,见他面色白里透青、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差点哭出声来。
“丁策,你别死啊……我……”
“方少爷别急,让我看看。”
弄紫替丁长舒把了脉,眼睛舌头都看了一遭,又凑近他身上细细闻了闻,才动手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
“怎么样?”方天赐声音在抖,他害怕极了,害怕丁长舒就这样死了,或者病严重了,无论是那样都令他慌乱。
弄紫未答,不一会儿见她从丁长舒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她打开一嗅,从里面倒处一粒豌豆大小的黑褐色药粒。
她又仔细闻了闻,再伸出舌头舔了舔,忽地蛾眉紧蹙。
“怎么会是绝情丹……”
“哎哟!”金燕子着急道,“舒公子是受了多大刺激,才吃这等忘情绝爱的药丸子!”
“可有大碍?”公孙童问道。
弄紫又看了看那白瓷瓶,“这是最后一粒,这绝情丹有一定依赖性,服用以后可压抑爱欲,若几日不用,药效便会渐渐消失,舒公子怕是想忘记某个人,所以一直在吃,如今只剩这么一粒……”
公孙童眼神飘忽到方天赐身上。
方天赐瞳孔猛颤,此刻想的最多的便是胡列说过的话。
丁长舒为了压制情蛊,竟然连绝情丹都用上了。
他明明知道强行压制会有损神智!
不论内力还是药物,都会刺激到体内的情蛊伤害大脑。
他明明知道的,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弄紫推开丁长舒的衣衫露出紧实的胸膛,又戳破他的手指将一粒血滴入碗中,鲜血同那碗中的透明液体一接触,瞬间变成青黑色。
“舒公子体内有蛊虫,至于什么蛊,我还需再研究研究。”
“不必。“公孙童看向方天赐,“天赐,舒公子现在这副模样,你是不是该对我们说实话。”
叫他怎么说?
然而这种情况叫他不得不说,若不能对症下药,丁长舒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只能硬着头皮,将情蛊一事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众人哑然,没有人责备他,也没有对他露出什么难堪的表情。
公孙童沉默良久才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无须自责,舒公子也该是不怪你的。”
“不!他怪的!没有人会希望被人下蛊,还是被一个男人种了情蛊,他堂堂小侯爷哪里受过这种侮辱,他恨不得解完蛊之后将我碎尸万段,他恨我的,是我害了他……”
方天赐不想哭,可眼泪不由自主往外冒。
弄紫道:“绝情丹对情蛊,一个催生情愫,一个压制,两样东西在体内争斗纠结,舒公子是受了情蛊的报复性反噬,所以晕了过去,不过这绝情丹,别让他再吃了,再吃下去,轻则失忆,重则疯癫。”
绝情丹!
丁长舒会对自己这般冷情厌恶,都是这这玩意儿害的!
方天赐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弄紫手心最后一粒绝情丹吞了下去。
好,他方少爷倒要看看这绝情丹是个什么作用!
能叫人如何忘情绝爱!
众人惊诧一片。
方天赐再也待不住,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心痛。
这是方天赐的第一感觉。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心底抽离一般。
从孩提时起的过往一遍遍在头脑中回转,他想的是丁长舒。
方天赐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心痛的感觉在疼痛急促的呼吸中渐渐淡去了,转而替代的是僵硬麻木感。
当他再度想起丁长舒的脸,竟然隐隐泛着恶心,还伴着莫名其妙的怒气。
这就是绝情丹?
方天赐嘴角抽了抽,原来丁长舒就是吃了这个才对自己这般厌恶,原来宁愿恶心着自己也不愿对自己动心的么。
好一个丁长舒!好一个小侯爷!当真是天之骄子,喜欢我这么一个废物,当真是要了你命。
呵!
方天赐冷笑出声。
“天赐!”有人喊他,不回头也知道是公孙童。
她来到跟前,满目担忧。
“感觉如何?”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太任性了,为什么要吃下去?”
方天赐冷哼一声,“我只是想感受一下这绝情丹有何精妙之处,叫小侯爷吃得这般上瘾。”
“那是他有想忘记的人,难道你也有?”
“当然没有!”
公孙童奇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片刻后才犹犹豫豫道:“舒公子想忘情的人,是你?”
方天赐脸色一僵,随即冷笑道,“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何德何能能得到小侯爷的真心,他想忘记谁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天赐!”公孙童苦笑道,“你知不知道,绝情丹对于没有动情的人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而你……”她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
“而你,已经受了影响,天赐,你有喜欢的人,不应该这么轻率吃下绝情丹。”
方天赐感觉身体五脏六腑空前畅快,灵魂都轻飘飘的,连带着表情都放松下来。
“我很好,这绝情丹果真是个好东西,吃完整个人都舒畅轻松了。”
公孙童无奈叹道:“自古多情自缚,断情绝爱,剪掉了这一层束缚,自然轻松。”
彼此安静片刻,公孙童又问:“你们这次去苗疆,就是为了解蛊?”
方天赐不反驳。
“我们从京城出来的行踪你都知道,为何出京城的目的你不知道么?”
“难怪……”公孙童了然一笑,“我大底知道你们有事要做,确实不知所谓何事。”
“你不觉得荒唐?”方天赐问。
“为何荒唐?”
“一个男人因为误服了情蛊便爱上另一个男人。”
公孙童低笑一声,“世间情爱皆当得以平等对待,无论男女、贫富,只要相爱,便可以相守。”
方天赐心脏猛然一悸,恶心之感滔天而来,由内而外升腾起一股怒气。
“什么相爱!都是些男女行龌龊之事,繁衍后代的借口罢了,男人跟男人,简直就是枉顾伦常、天理不容、恶心至极!”说罢便拂袖而去。
公孙童想喊住他,却只是张张嘴,便放弃了。
方天赐在房间呆了一下午,也没心情吃饭,只喝了两杯水润喉。
期间他胡思乱想不断,却越想越是心烦,即便很清楚自己是受了绝情丹的影响,但内心那股戾气却统统指向一个人:丁长舒。
只要想起这个人,就止不住的犯恶心,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起。
公孙童的话语一直不断在耳边回响:你有喜欢的人……
喜欢谁?萍儿吗?
他想起萍儿的笑容,竟觉满腔温暖。
横竖坐不住,便趁着这即将落尽的黄昏出去走一走。
谁料刚出门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他拦住一个急急奔跑的婢子。
“怎么回事?”
婢子道:“那位齐小姐要生了。”说完又匆匆忙忙跑了。
“天赐快随我来!”公孙童跑了出来,拉了他便走。
“怎么回事?不就是才八个多月,怎么忽然就要生了?”
“来不及解释。”她边走边道:“现在齐思柔不受控制地发疯,不能用药也压不住她,所以只能麻烦你了天赐。”
方天赐脑袋还有些疼,也立刻明白了公孙童的意思,他挣脱道:“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清,她一个大姑娘生孩子,我……”
“天赐!”公孙童厉声道:“只有你能让她安静下来,任凭她发疯下去,孩子怎么办,会一尸两命的!”
方天赐哑口无言,齐思柔的凶残他是见过的,根本没有人压制得住,更何况她现在是要生孩子……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门口站着的闻人英和阿冤,还有热锅上的徐少白。
金燕子也急得团团转,弄紫又被踹飞出来,金燕子稳稳接住。
“哎哟我的弄紫哎……”金燕子摸着弄紫青青紫紫的脸,心疼得要命。
弄紫丝毫不在乎,拉住方天赐往里走。
“方少爷,快些进来,齐小姐情况不妙,已经开始出血了。”
进门方天赐便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齐思柔披头散发,一身白色睡袍凌乱不堪,裤子被血染了通透。
他攥紧了双手,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哥哥,哥哥……!”齐思柔疯叫嘶吼。
方天赐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胆。
“哥哥在这儿,柔柔不要怕,不怕……”
方天赐柔声哄劝,缓缓凑上前,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柔柔乖,不要闹了好不好。”
方天赐越走越近,齐思柔的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
“哥哥?”
“柔柔……”
齐思柔逐渐镇定下来,哇地一声哭着扑进方天赐怀里。
“哥哥,柔柔肚子痛,肚子好痛,流了好多血……”
“不怕,柔柔是要生宝宝了,等宝宝生下来就不疼了,柔柔乖乖去床上躺着好不好,哥哥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方天赐顾不得浑身血污,连哄带骗将人弄上了床,弄紫赶紧替她盖上被子检查身体。
齐思柔一直哭喊着疼,抓着方天赐的手越来越紧,手指快要断掉了……
方天赐忍痛柔声安抚:“柔柔不要怕,宝宝一会儿就出来了,是你的宝宝,你要加油把他生下来好不好……”
齐思柔哭道:“宝宝生下来会叫我娘吗?”
“会。”
“会叫你舅舅吗?”
“会。”
“哥哥会开心吗?”
“会,只要柔柔和宝宝平平安安,哥哥就会很开心……”
丫鬟进进出出打热水换毛巾,血红的热水换了一茬又一茬,齐思柔渐渐没了哭喊的力气,方天赐化身稳婆,顺着弄紫的话一遍遍喊着使劲,呼气,吸气……
他能感受到齐思柔的痛苦,也不知道到底流了多少血,瘦弱的少女头发和衣服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如雪。
齐思柔不能死。
“柔柔,坚持住,我看到孩子的头了,方少爷,让她坚持住跟她说话,不要停,别让她睡过去。”弄紫嘱咐。
“好,柔柔!听到没!孩子出来了,你再加把劲儿,使劲儿!”方天赐眼泪糊了一脸,弄不清是难过还是被齐思柔抓得太疼,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母子平安,女人生孩子,竟然是这么痛苦,仿若在炼狱中挣扎……
齐思柔果然还是听了话,一声长长的哭喊之后,又传来孩子的哭啼声。
终于是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