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溟童

4、哥哥

　　颜童一脸茫然地看向阮霄，看他由震惊转向无措，继而突然恢复平静。短短的几秒间，他到底经历了如何的挣扎。这样的人着实让人敬佩，也让人心疼。
　　“怎么了？”颜童拽着他的衣袖，强迫他看向自己。她不想再被善意地隐瞒，她想与他并肩作战，即使尸骨无存。
　　“他来了。”阮霄轻扯起嘴角，望着颜童询问的眼神，故作轻松地说：“没错，你老朋友来了。”
　　颜童恼怒的神情在扫到他身后的黑影时化为绝望，“一开始就近身战啊，逃的余地都没有吗？”
　　那个鬼一如昨晚“梦”中的形象，身体悬在半空中却是跪趴的姿态。头上的窟窿里冒出的黑色血液嘀嘀嗒嗒地落下，在地板上留下脚印一样的痕迹。他朝着颜童伸出阴森森惨白的手骨，嘴巴就像牵线木偶般一张一合。伴随着骨骼扭曲碰撞的“喀拉喀拉”声，他道：“阿百，跟我走吧。阿百，过来陪我吧。阿百，你不是说你要陪我一生一世的吗！”
　　阮霄转过身把颜童护在身后，右手祭起一张符咒直指这个不速之客：“你走吧，她不是你的阿百。阿百已经被你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了。你都忘记了吗！”
　　“你！”他轻微地扭了下脖子，只连了一根筋脉的眼球跟着转了两圈，下颔不自在地上上下下：“是谁？你也想来陪我吗？”
　　“哥，别再执迷不悟了，回去吧。走啊！”
　　一瞬间的寂静，颜童和鬼影不约而同地盯着阮霄。
　　“哥？谁是你哥。你不让开，那就去死吧！”
　　鬼影倏地靠近阮霄，一只利爪猛地甩向他的脖颈，犀利地就要刺穿他咽喉。
　　“跑！”
　　说时迟那是快，阮霄一闪身，左手推了一把身后的颜童，助她脱离，右手顺势祭出手中的符咒。符咒放出的红光变幻成锁链，轻轻绕上利爪，然后刹时收紧。
　　“嘎吧。”利爪应声而断。鬼影疼痛地哀嚎，一下甩掉断骨，又险险地避过阮霄再次祭出的锁符，整个身体都贴到了天花板上。他的嘴巴夸张地张着，好像在大叫，又似在嘲笑，本就恐怖的脸顿时让人毛骨悚然。
　　“有两下子嘛，值得我吃。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鬼影再次攻近，一挥断臂破了阮霄的防御结界，另一只手如同利刃般挥出，直刺向阮霄的胸腹，却被阮霄一个鲤鱼打滚躲过要害，只在左臂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阮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暗自道，“不妙啊，恐怕是中尸毒了。小童动作快啊！”
　　原来，就在鬼影刚出现的时候，阮霄悄悄塞了几张符咒给她，让她到一楼最东面的房间里躲着，并教她在门窗墙壁上都贴上他画的灵符。
　　颜童在被他一推之后就迅速跑下楼，奔到了那间极小的储藏室。她靠着门缓缓蹲下，大口大口地喘气，等着失律的心跳恢复正常，也等着眼睛适应黑暗。隐隐约约，储藏室里似乎空无一物，窗外的桃树舒展着繁盛的枝茎，把朝东的小窗小心翼翼地隐藏。透过间隙，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摇摇晃晃地洒出满目星光。
　　颜童把攥在手里的符咒一一摊平，按照阮霄的指示，小心地贴着。当她把最后一张符咒贴到门把手上时，仿佛是按下了机关的启动键，屋内的八张灵符亮起幽幽的红光，相互衔接着，连结出一个奇异的图案，把颜童温暖地笼罩在结界之中。
　　静谧无声。
　　颜童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耳朵有意无意地贴近房门。
　　什么都听不见。

　　阮霄一挥右手，在周身布下一个小小的结界，随手取出一张冰心符，捻纸焚成灰，均匀地洒在左臂上，暂时抑制了尸毒的深入蔓延。可是，符灰还未完全渗入肌肤，突然“啪”地一声，结界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一只细细长长的鬼爪一点一点地挤入缝隙，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直到第六只、第七只……
　　天！他居然又长出了新的手骨！
　　就像开启陈封多年的仓门，鬼影整个儿趴在结界上，一边不断扩大着缝隙，一边奸笑着往里瞅。
　　“你跑不掉了！”
　　“不一定噢。”
　　阮霄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的自信不禁让对方惊愕了几秒。而阮霄就在这一瞬间撤去结界，同时祭出符咒，一脚踏出。再回神，阮霄一下跌坐在储藏室的门前。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时空转移之术，胸中混乱的气场让他硬生生地吐出一口鲜血。门背后的符咒感应到鲜血中蕴藏的灵力，顿时红光暴长，映红了整扇门。
　　阮霄艰难地抬起手，就在即将够到把手的时候，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劈来，直直地打向他的胸口。阮霄不但无力躲避，就连最后一点站起来的力量都被打碎了。
　　鬼影伸手扣住阮霄的脖颈，缓慢地、坚定地把他举起。看着阮霄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鬼影莫名地有一丝不忍，不禁放松了手上力道。阮霄轻轻睁开眼，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兄长，浓密的睫毛振颤着，泪水不自觉地溢出了眼眶。
　　“哥……”
　　不知是因为被泪水的滚烫所灼伤，还是为他的言辞动容，鬼影竟一下放开了手。阮霄如同断线的风筝，无依无凭，直往下掉。忽然鬼影一伸手，牢牢地抓住了阮霄，不再是脖子，而是胳膊。
　　哥，就算你失去了记忆，你的身体还记得我，对吗？
　　哥，就算你被仇恨控制了心智，你的本性还是善良的，对吗？
　　哥，如果你还记得我，请你回来吧。
　　哥，如果你还活着，请你回来吧。
　　哥！
　　哥……
　　阮霄半盍着眼，仰着头，天真而又无辜着望着他已快不成人形的哥哥，就像小孩子撒娇一般，轻轻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裾。
　　“哥，回来。”
　　阮霄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句尾没有加“吧”。这是肯定句！是祈使句！

　　哥，你会答应的。
　　就像小时候一样。

作者有话说

　　在学校被虐久了，终于打到方法透透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