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溟童

5、短暂的平静

　　颜童蜷缩在墙角，环着双膝的胳膊不住地颤抖。她定定地望着窗外隐约的树影，白皙的手臂被掐得泛红也浑然不觉。闭上眼，颜童努力压制着脑海中翻腾的浪潮。透过渐渐平静的海面，她似乎看到了阮霄和他哥哥的交战。
　　利爪划过阮霄的左臂，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黑色的血沽沽流出，顺着肌肉的线条一路滑下，最终“嘀嗒”坠地。
　　颜童一惊，猛地睁开眼。
　　窄小的贮藏室依旧被笼罩在湿润的红光之中，宁静得不真实。窗外似乎起了风，桃树影剧烈地摇晃着，枝条偶尔擦过玻璃，倏地冒出暗红色的火苗。微弱的火光被浓重的黑暗撕扯得支离破碎，一点点地消融在夜色中。
　　滋长，迸发，消逝。
　　再滋长，再迸发，再消逝。
　　是谁按下了反复播放的按钮？残忍而枯燥地重复着烟花绽放般的画面。
　　颜童埋下脑袋，回想着刚才脑海中的画面。她在迷雾中穿梭，不断张望着四周。朦胧之中不断折射出模糊的血迹。
　　“阮霄……”
　　突然，强烈的刺破幻世的混沌，将她领到另一个场景中。阮霄的影像清晰地展现在眼前。他的脸因为血液无法流通而涨得通红，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平静地闭上了眼。
　　颜童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起身，想破门而出。就在她的手要触到门把手上的符咒时，红光一闪，一个高大的黑影凭空出现，依靠惯性把她狠狠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颜童用力推开把自己当作垫背的身躯，抬手扶了扶嗡嗡作响的脑袋，赫然发现她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沉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腥味瞬时充满胸腔，颜童难受地干呕起来，急忙艰难地抽身。但是，当她终于把目光放到那人身上时，她惊呆了。
　　是阮霄！
　　正如她在脑海中看到的那样，平静地闭着眼。不同的是，他的脸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颜童屏息靠近他，用僵硬的手探寻着他生命的迹象。有呼吸！脉搏也在跳动！颜童猛地抽气，干涩的眼眶沁出湿润的暖雾。
　　她把身上的毛衣铺在地上，又让阮霄平躺在上面。接着她从阮霄的兜里掏了张不知名的符咒，小心翼翼地贴在他泛黑的左臂伤口上，希望这辟邪之物能帮他快点醒来。

　　秋日庸懒的太阳磨磨蹭蹭地撩开面纱，露出他耀眼的本色。
　　阮霄睁开沉重的眼皮，静静地望着窗外明亮而又湛蓝的天空。他还记得昨天晚上——也可能是前天晚上——他趁着哥哥松手时刹那间的自由落体，把手中的符咒贴在了门把手上，凭着与门另一边符咒的感应力，他一下子穿过门板进了贮藏室。然后……然后，他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摔地上了。额，无所谓了，反正结果是他彻底陷入了沼泽般的黑暗中。
　　“唔。”阮霄懊恼地呜咽，一转头发现了缩在墙角的颜童。他公穿着单薄的衬衣，身体微微地发抖。阮霄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叫道：
　　“小童？”
　　过于沙哑的声音让他苦笑着皱眉。
　　颜童蓦然转醒，看见原本昏睡得毫无知觉的人突然出现叫自己的名字，竟一时凝噎，说不出话来。
　　“小童，没事了，我们出去吧。”阮霄说着站起身，强忍着短时的眩晕，绅士地扶了一把四肢麻木的颜童，有些摇晃地走出了贮藏室。

　　中午时分，两个狼狈的人终于把自己收拾干净，满足地窝在沙发上，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
　　阮霄抓了抓自己微湿的头发，一脸抱歉地望向颜童：
　　“小童，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闯进来。他应该还没强大到可以突破这房子阵法的程度……”
　　“阵法？”颜童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比如说楼梯口的那棵盆景，墙上的那幅装饰画……这些看似普通的摆设都是防御阵法的一部分，改变一下角度都会导致阵法残裂，甚至由‘防鬼’变成‘招鬼’。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去动它们嘛。”
　　颜童听着，心里咯噔地闪过昨天傍晚的那个小小的意外。
　　“那个……也许我知道为什么他能闯进来……”
　　“咦？真的？”
　　“嗯，你跟我去个地方。”
　　阮霄狐疑地跟着颜童走上三楼，来到最西边的那个房间。颜童想了想，然后指着正对窗口的八卦，别扭地说道：
　　“昨天我把它摔到了地上……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
　　阮霄用手支着下巴，仔细地端详，无奈地摇头叹息。
　　“不是吗？”
　　看着颜童眼中的些许期待，他狡黠地笑了，上前摆弄倾斜的八卦。其间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颜童一眼，让颜童懊悔地握紧了拳头。
　　“我再去检查一下其他的阵眼，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既方便我保护你，也能防止你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嗯？”
　　颜童没说话，决定用一贯的沉默来应对阮霄的调笑。
　　“呐，小童。我发现……”阮霄突然靠近，直勾勾地盯着颜童的眼睛，“你的眼睛变成深褐色了。”
　　“什么？！怎么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噢。我跟你讲过封印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眼睛真的是‘封印之眼’？”颜童疑惑地抚上自己的左眼。没想到真被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
　　“嗯。你最近有运用你的能力吗？”
　　“我连自己的能力是什么都不知道……”颜童一脸无奈，“不过……”
　　“不过什么？”
　　“昨天晚上，就是我躲在贮藏室的时候，我好像在脑海里看到你们交战的场景。虽然只有一会儿，但绝对不是我自己的想像！”
　　“绝对？这么肯定？”阮霄笑了，心里已有了底，但还是想逗逗她。
　　“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
　　“你……你故意逗我的是吧。”颜童眯起眼睛，不满地看着他。
　　“你真聪明。”阮霄完全无视迎面的寒光，甚至还伸手扯了一下她的不再僵硬的脸颊，“小童，你不觉得这样的表情才像你吗？”
　　“你……那你觉得，一直佯装快乐的你真的是你吗？”
　　“呵。”没想到自己被这样反问，阮霄一下楞在当场。

　　“也是，真的挺累的。”
　　这样的生活，也许不会有结束的一天了吧。

作者有话说

　　好不容易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