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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妇、禅师皆缘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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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白羽被红纱美妇的红线缠住,在密林中拖拽而行,倒不觉得疼痛,只是□□,被林中茂密的枝叶刮了不少小口。
白羽心中惊慌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多时,感觉树枝不再剐蹭自己,一阵玫瑰花香扑鼻而来。
白羽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块铺在象牙床上的虎皮上,四下观瞧,发现身处一顶巨大的红色帐篷当中。
白羽家在当地算不上首富但是家境也很优渥,但是在这顶帐篷当中的陈设无一不是白羽见所未见。
琉璃、玻璃、水晶制品随处可见,几支巨烛将帐篷里照得通明,火光被这些器物一映,摄人心魄。
白羽成诧异间,玫瑰花香更浓,银铃一般的娇笑声由远及近,眨眼间已到白羽身前。
正是在林中绑白羽回来的美妇。
这时她已更换了一套衣服,随意地披了一件丝质的酒红色长袍,只用一根带子更加随意地系在腰间,□□半露。
更要命的是一双玉腿在长袍的下摆若隐若现......美妇将一张俏脸贴近白羽,桃花眼,眼角写满春色。
“好结实呀,想不到读书的小伙子也能有这么紧实的肌肉。”
说着用凤仙花涂红的指尖划上了白羽的胸膛。
一瞬间,白羽连呼吸都已停顿,书香世家的小公子哪见过这种世面!
正当美妇撩拨得白羽面红耳赤时,白羽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冰冷,好像一盆冷水浇在炭火上,但是也正好掩盖了白羽的尴尬。
“姐姐,又再逗小孩子玩了?”
一个身量不高、眼睛大大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床边,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裙颇有古意,五官小巧精致,谈不上倾国倾城,眼睛仿佛深蓝色的海水,平静但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手中横握一只碧玉横笛,一看就是古物。少女或许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是只要你看着她的眼睛,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敬意。就像人类对大海的未知充满敬意。
美妇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却直起腰后退了一步,掩了掩衣襟,嗔怪地瞥了少女一眼。
“呦,咱们的小小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呀?吓姐姐一跳,姐姐哪有闲心逗人玩儿?依尊主之命,来看看这位少年的成色,你也听说了吧?巽字营正缺人呢!”
白羽心想:“小小大小姐?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少女冲美妇嫣然一笑,好像冰天雪地里开出了一树鲜花。
“月姐,我瞧着这位候补巽位不错,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月姐不如去忙,我替姐姐好好相相可好?”
美妇娇叹一声:“那我可去啦,别让好不容易到手的人丁跑了,我可不好交差。”
说罢在小小侧脸轻吻了一下,又朝白羽使了个媚眼,翩翩然走出了帐篷。
美妇一走,白羽羞怯之情稍褪,但依然手足无措。小小轻挥玉笛,白羽身上的红线全部不见了踪影。
他赶忙拉过一张薄单,盖在要害部位,不敢看小小。谁知小小根本也不去看他,恢复了开始的冷若冰霜,转过身去。手持玉笛向后空挥,破空之声响起。
白羽两个肩头、心脏、丹田处各出现了四个缝衣针粗细的小孔,白羽正在愣神,陡然间感觉如堕冰窖,苦不堪言,开始还咬牙强忍。
随后哎呀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人事不知......接下来的感觉,白羽仿佛身处海水和火焰交汇处,一会儿感觉刺骨之寒,一会感觉内心升腾无名业火,如堕地狱、如升天国。
片刻之后,白羽醒来,看见小小一双大眼睛略带吃惊地看着自己。发现白羽醒来,小小又转过头去,让一名驼背仆人拿了一套粗布衣服,告诉白羽穿上。
白羽穿衣时发现,自己刚才身上被玉笛点出的小孔已经不见,只是变成了铜钱大小的小坑,但小坑中好像镶嵌着蓝色的石头,白羽用手去抠,发现好像长在了自己身上,手指所触,冰冷异常。
白羽连忙穿好衣服,下地躬身施礼,“小生陆白羽,上京赶考路遇匪人,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们还请恕罪,早日放小生赶路去吧。”
小小回过身,一双大眼幽幽注视着白羽,看得白羽直发毛,小小冷冷地道。“等会先吃饭吧,你是月姐找回来的,放不放你走我说了不算。”
白羽道:“那小姐在我身上留下的记号......?”
小小依然面无表情,“哪里是什么记号了,本想替月姐姐试试你,谁知道......算了,既然你说记号,那就是记号吧,走到哪都要先与我说清,记住少去招惹月姐姐,小心她吃了你!”
白羽感觉是一句玩笑话,本想尴尬地笑笑,看到小小一脸冰冷,并不像是开玩笑,到了嘴边的微笑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驼背仆人垂手站在帐篷一角。白羽定了定神,公子和书呆子的派头又现了出来,整理一下衣服,走近驼背仆人。
发现这驼仆右手已齐腕断去,装上了一只银钩代替,穿着粗麻衣服,脸上遍布刀疤,刀疤已将面部扭曲,脸上面无表情。
白羽吓得一呆,接着朝驼背仆人躬身施礼,“贵仆请了,小生实在饿极,请......”
驼背仆人一挥铁钩,将白羽下了一跳,没想到他只是做了个“请出去”的动作。
白羽一脸尴尬,以为会安排在这帐篷里落脚,好歹也算是个软禁,没想到还让自己出去。唉,想到自己还未脱险,也只能听从安排了。
白羽整了整衣服,说句“贵仆请前边带路,请!”
驼背下人也不搭理他,径直向外走去。帐外是一小片开阔草地,被密林环绕,再远处山峦叠嶂,化不开的浓雾在山腰上氤氲,看不出是哪里的风土地貌。
驼背下人走到帐篷右手边的一处草棚附近停下,表示已经到了。
白羽长大了嘴巴:“就住这地方呀!这不是给牲口住的么?”
驼背仆人一言不发,钉钉地站在原地,好像不准备走了。白羽无奈,朝他躬了躬身,弯腰走了进去。
让白羽没想到的是,草棚看似是养牲口的地方,但是里边并没有牲口或是牲口的臭味,东西两侧堆了两堆干草权当做床铺,中间放着一张矮几全当桌子。
白羽这时也想开了,阶下囚还要什么款待么?又朝驼背仆人施了一礼,驼仆也不答话转身就走。
是夜,白羽吃了两碗糙米饭,想起失散的石头和前途未卜,正托着腮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悠长的号角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还未等白羽回过神来,三声号角响罢,草棚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大量的东西爬过屋外草地。
白羽壮起胆子,趴着草棚缝隙向外观瞧,这一瞧三魂去了七魄。只见屋外草地上爬满了各种蜘蛛,大的有小狗那么大,小的有铜钱大小,蜘蛛脚下布满火焰余烬一样的红色,所有蜘蛛的脚一动把草地染成了岩浆地带,令人头皮发麻。
月姐身披红色薄纱,站在中间地带,手向半空轻扬,好像抛出什么东西,所有蜘蛛都围绕着她爬动,大的向前不断拥挤,小一点的经常被大的挤走,但还是踊跃向前。
白羽哪里见过这阵势,“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月姐听见喊声,目光如闪电般扫了过来,继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蛮腰轻摆,刹那间已进了草棚。
白羽暗暗叫苦,怎么又惹上了这个女魔头?
月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跪在白羽休息的草堆旁边,俯下身子,将脸贴近白羽的脸。
白羽不敢跟她对视?只能地下头,却从月姐低的不能再低的领口瞥见了自己最不应该看到的某条沟沟。
白羽面红耳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马上扭过脸去。
月姐却凑到他耳畔,丰唇几乎都要咬上他的耳垂“说说看呀,试得怎么样呀?”
白羽血管几乎都要爆掉了,脑子里却一塌涂。
“月姐,试什么呀?”
“别装了傻小子,带你回来的时候就感觉你不寻常,小小这丫头怎么能放过这种上等精魄?”说话同时,一只玉手已悄悄滑上白羽肩头,笋尖一样的指尖轻轻挑开了白羽的领口......
“这是什么!我要吃肉!”
石头还是没收住自己本就火爆的脾气,重重将一只装了一个窝头的破碗墩在桌上,同座的众僧人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陪白羽读书数年感觉自己已经收敛了不少,经过上次遇险,孩童时好勇斗狠,敢抢大孩子糖的性格又显露出来。
那天天玑禅师拾起衣服让石头穿上拉着他的手,在树林中穿行,禅师越走越快,最后石头实在跟不上,禅师索性将石头夹在腋下,越上树梢施展轻功,飞速地向东奔去。
石头最怕高了,向下一瞅头晕目眩,想喊禅师慢点,但劲风扑面张不开嘴,只能牢牢地抓住禅师手臂,祈祷天玑可别天黑看不清路摔下去可够受的。
直至天光大亮,二人行至一座县城,路上行人渐多,禅师这才放慢了速度,将石头放在地上,拉着他的手二人并肩而行。
石头大声喊饿,提醒禅师该吃早饭了,禅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早了卖早点的小铺打尖。
石头毕竟年轻,此时已然恢复了精气神拿出了大户人家小管家的派头,大声吆喝小二:“小二!小二!荤素包子、鸡蛋、小米粥,尽管上来!要快!要快!”
禅师笑眯眯地看着石头好像恶鬼投胎,饕餮转世,小二慢吞吞地上来一笼包子,还没端到桌上,石头站起来一把抢过,还不忘客气一句
“禅师你吃呀。”说完风卷残云地生吞了仨包子。
禅师问:“啥馅的?”
石头噎住了顾不上回答,又催小二上吃的。小二高声催促后厨,不多时又端上了一大盘包子。小二前脚刚踏出厨房。
禅师高声断喝:“荤的素的!?”
小二一愣神儿,习惯性答道:“上好的白菜素包儿嘞!”
话音未落,禅师右掌一翻,低声喝到:“来!”
小二手中端的盘子应声滑落,还未到地上,禅师左手大袖一卷,盘子连包子已不见了踪影。
小二长大嘴巴还未合上,禅师已将空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左袖掩口,嘴里大嚼不停。
石头愤然而起,去拽禅师袖子,“大师,你干什么抢我包子......”
大师依旧是笑眯眯的,“你的包子?你有钱付账么?”
石头马上老实坐下了,想到自己还需大师请客,而且已经吃了一盘了,不算亏,也就不说话等下盘了。
没想到大师还有下句,“你有钱付账么?我可没有,出家人云游四海,靠的是缘法。”
石头囧了,“大师......你......莫非要吃霸王餐?”
大师手上油都没擦,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贫僧看到二位小施主穿戴不俗,想必是家境优渥,看在老衲拼尽全力救下了其中一位的情面上,小施主布施老衲一顿斋饭算不了什么的。”
石头目瞪口呆,“大师你......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么?怎么救我是为了吃包子?你忘了救我的时候我们是被逃兵抓住的了,要是身上有钱早被搜去了。”
禅师索性连粥都不喝了,闭起眼睛喃喃地念起经来。小石头本来肤色就黑,这下好像变了一张紫脸,对着刚上来的咸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谁让你们把桌子摆街上来的?罚五十文!”
小馆子门外嘈杂起来,石头耳朵立了起来,眼睛四下瞟着,打着主意怎么甩掉这个穷和尚去找公子。
天玑禅师却一副浑然忘我的状态,低头慢慢地嘬着面前的一碗小米粥。
小铺掌柜的听到吆喝声,在柜台后慌忙擦了擦手,跑到门口观瞧。
四个衙役模样的人正围在小铺门口吆五喝六,正要抬手搬桌子,见到掌柜的跑出来,扶腰刀的、擎短棍的,拧着眉瞪着眼,拿出要生吃活人的劲头儿。
“这点小事儿要爷们们告诉几次?拿五十文罚金出来还则罢了,拿不出来你这小店甭想再开张了!”
掌柜的一脸苦相,“各位爷,上个月小的不是交了么?”
“上个月?你昨天还吃饭呢,今天咋还吃?快点快点,哥几个还有公务在身。”
“几位爷,今天小店还未开张,能不能容小的两日,凑足了一定专门送到爷手上,不劳爷再走动了......”
啪的清脆一声响,掌柜的脸上已然挨了一耳光,其中一名衙役抬腿就踢碎了门口的一张破桌子。
屋内,天玑禅师还在把粥碗嘬得山响,外面闹成这样也没听他念一句“罪过、罪过”。
石头本来想趁他看热闹一跑了之。看到门口闹了起来,石头不想跑了,或许是吃饱了来了精神,或许是有禅师在这有恃无恐。
他冲了出去,跳起来冲着为首的一个衙役的脸就是一拳。石头连庄稼把式都不会,陪白羽读书前只是一个佃户家满山乱跑的野小子,虽然这两年在白羽身边被熏陶得理智很多。但这个年轻人骨子里还是有着冲动和野性。
为首的衙役注意力还在掌柜的荷包上,没留意打哪冲出来这么个半大小子,胖胖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好像馒头被按进去了一块儿。紧接着鼻血流了下来。
胖衙役在县里横行一时,哪栽过这样的跟头,哇哇大叫“反了!反了!”就要抽刀。
石头一记老拳打得畅快淋漓,冲到头顶的热血也下去了一半儿,冷静的头脑开始占领高地。别说四个,就是一个他也斗不过。
好在石头脑筋还没被热血淹没,转头冲屋里喊:“大师!快来!出人命啦!”
透过有好几个大洞的窗户纸,石头看到,天玑禅师原本坐着的破椅子,已然空了......再一转头,沙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取面门。
原来那衙役也不想闹出死伤,抽刀只是想将石头镇住,看见石头回头,正好刀交左手,右手连本带利还了石头面门一拳,随着鼻血飚出,石头应声栽倒,就感觉眼前黑影乱飞,嘴里发咸,耳朵边嗡嗡乱响。
头上的剧痛激起了石头的倔劲儿,当年他爸打他打劈了两根毛竹他连个错都没认,还能叫几个衙役吓住?
发一声喊,爬起来甩开“王八拳”,朝衙役们轮去。一人拼命,万夫莫敌。
众衙役只想混几个零钱花,没有什么拿贼平寇的本事,更不想伤人,看这黑小伙失心疯了一样,纷纷退开几步。
嘴里却高声喊喝:“这厮疯了!疯了!”
为找回场子,其中一个高瘦的衙役用刀鞘冷不防在石头背上一拍,照着石头后腰眼狠狠来了一脚。
石头向前扑倒,扬起一阵灰尘,几名衙役老爷在灰尘中扬长而去,留下石头鼻血横流倒在饭馆门前。
掌柜的是坐商,哪里敢得罪当地县衙的人,见石头是外乡来的,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回铺子里紧锁房门想着怎么打点去了。
石头趴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一颗心气得砰砰乱跳。一抬头,天玑禅师笑眯眯地站在眼前,朝石头伸出一只手,好像吃饱喝足后约他闲庭信步。
一见禅师,石头更是气愤,全忘了昨晚的救命之恩,没搭理禅师伸来的手掌,自己强撑着地坐了起来。
“大师慈悲,我以为大师会仗义出手,没想到大师原来也是怕事之辈,走眼走眼。”
天玑禅师微笑不语,搀起石头,一步一步慢慢悠悠踱到街角,随即展开身形,向村外疾驰而去。
石头不解:“大师一身武功,何必惧怕几个衙役?还是大师觉得吃饱了之后看我被揍很是有趣?”
禅师一手托着石头,一手用禅杖在地上一撑就已越过两丈,虽然被石头埋怨但还是保持着温和慈祥的语气。
“年轻人不要逞口舌之利,出家人更不能与官府结怨,像我们这些云游僧人在外漂泊,更是什么人都得罪不起......早上的包子好咸呀,小施主,咱们歇歇喝口水吧。”
石头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在“高僧脸上”,实在拿这位油盐不进的禅师没有办法,只能闭起眼睛生闷气,从此不再跟天玑禅师主动搭话。
天玑禅师不愧是得道高僧,对石头的倔强脾气一笑置之,两人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清晨来到了一座险峻高峰脚下,怪石嶙峋、险峰层出,苍松翠柏笼罩在薄雾中,越发显得神秘而巍峨。
一到此地,天玑禅师表情越发凝重,石头不与他主动说话,他也不再多理睬石头,遇到难以高攀之地,便将石头夹在腋下,以轻功攀登,半日左右,便来到了一座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古刹。
天玑禅师走近山门,脚步才逐渐放缓,古刹院落幽静,偶尔有往来僧人,见到禅师也并不说话,只是双手合十施礼,禅师只是点头示意算作答礼。
脚下不停,将石头带到了一处僻静的禅房。禅房内陈设简朴,一床一几而已,禅师朝矮几上一把锔过几次的破壶一指。
“小施主先喝点水,老僧去去就来。”说完就把石头晾在屋里,自己飘然去了。
石头第一次出远门,哪里来过这等深山古刹,又是少年心性,哪里坐得住?喝罢一碗水,便径自推门出去四下转了起来。
寺内建筑古朴,但是布局却十分讲究,隐隐透出皇家风格,石头哪里懂这些,只是看哪里景色好,没头脑地四处逛着。
转过一处角门,听见院内隐隐吆喝声,石头很是好奇,便贴着墙根溜进了院落,隐在一处假山背后,向外观瞧。
只见一赤膊上身的高大武僧,半截黑铁塔相似,黑黪黪的一张大脸,一把大胡子好像钢针一样向外乍着,头上六点香疤好像都比别的和尚大。
武僧只着一条犊鼻僧裤,手中使的却不是禅杖、戒刀一类僧人常用的武器,而是一对乌金锤,“涮、曳、挂、砸、擂、冲、云、盖”使得是虎虎生威。
如果不是古刹幽静、松柏映衬,活脱脱一位阵前大将军。石头看得入神,黑武僧练完一趟之后,大喝一声
“什么人!”
犹如半空中一声霹雳,惊得石头长大了嘴忘了跑掉。
一股劲风扑面,转眼间黑武僧已到了石头跟前,一双打手伸出来蒲扇相仿,拎起石头就好似拎起一只小鸡儿。
“哪里来的贼厮?!扰你爷爷练功?”
石头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天玑禅师......带我......进来的”
黑武僧鼻子里哼了一声,手却松了劲。“这贼秃,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战事正吃着紧他......”
石头很是诧异,“这黑武僧不也是和尚么?怎么还骂天玑禅师贼秃,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了?”
转念一想,反正是天玑老和尚带我来的,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嘴上不依不饶起来
“好歹我也是你们请来的客人,茶点还没吃上一回,先抓起客人脖子啦!我看呀,你们表面上是和尚,暗地里说不定是匪盗!”
没想到黑武僧嘻嘻笑了起来:“小孩子挺有眼光!我喜欢,我们就是匪盗,今晚就挖你的心肝来下酒!”
石头被他唬得怯了三分,“我看大师傅英雄气概,怎么还会吃人?破戒下地狱!”
黑武僧狂笑一声,放下石头,重重地拍了两下石头肩膀
“小伙子!有眼光!天玑那老贼秃,自认为会两下杀鸡屠狗的拳脚就了不起了?在百万军中就是废物!我看你筋骨相貌脾气都不错,跟着我练练吧,以后说不定能加官进爵。”
石头揉着被掐疼的喉咙,说“大师傅说笑了,练武我可不行,再说了这练武还看相貌?”
黑武僧抓过一件油滋滋的僧衣胡乱披上,说到:“当然!有的人一看就短命,上阵杀敌也得看福气、运气,要不还没等你得了军功,一支冷箭先要了你的小命!”
石头被他说的心头一动,心想能在这学学本事也不错,以后或是去救公子或是在外闯荡江湖都不怕了,如今燕王靖难,兵荒马乱的,有点技艺傍身也挺好。
想着口称师傅倒身就要拜下去,被黑武僧一横大锤拦了下来。
“我没门派也不收徒弟,能不能跟我学点本事要看你的造化,你也别跟天玑那贼秃说碰见了我,这鸟庙吃得太素,你馋了就上这院来找我吧,我叫张铁......我叫元空,你来就行,他们不敢管。”
石头听得大喜,却不再拜,学着江湖人士向元空和尚一抱腕,假模假式地说句“后会有期”
给元空乐得哈哈大笑,用金锤作势一打,“去吧,黑小子!”
后来想到自己好像比石头更黑,将金锤一扔,兀自咧嘴笑个不停。
石头留意道路,好不容易摸回刚才的禅房,天玑已在屋内等他,还给他带来了早饭——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秫米粥和一个黑乎乎的馒头,还有一碟干得不能在干的豆干。
石头看得眼睛都要掉了下来,一路上亲眼目睹禅师的吃相,以为回到本寺禅师得改善改善生活,没想到还不如外边吃的。
石头尴尬地看着饭菜,禅师也觉察出来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现在兵荒马乱,寺里几亩薄产年年欠收,小施主将就一些吧......”说罢留下目瞪口呆的石头飘然而去。
接连几日,石头跟寺内众僧共同饮食起居,感觉寺内坚硬的窝头可能跟和尚们的光头一样硬,粥碗里不见几粒米,大概进寺当天喝的是最干的粥了,咸菜到是不错,最起码很咸,不咸的话每日消耗量太大。
虽然石头为了饮食屡次发飙,但是大概天玑叮嘱过众僧人,大家都不大搭理他,非必要不说话。
时日不多但是石头发现,这些和尚其实都不太像和尚,在老家的时候自己也曾陪白羽随家人到寺内进香,大概是舍了善财的缘故吧,家乡的和尚都很客气,而且真有一派超然的出家人的气度。
这里的和尚一个个就像是剃了光头的大兵和密探,平时根本听不见诵经祈福之声,一部分人默不作声,除了吃饭就是演练队形或是打熬筋骨,另一部分人更是神神秘秘,过几天可能就不见了,过几天又出现了生面孔。
这一晚,石头腹中饥饿难忍,晚饭是一个拳头大的黑面饽饽,一碗清汤寡水的小米粥,这些东西在大小伙子的肚子里能搪多久?不到定更时分,肚子就已经咕咕作响了。石头想起那天碰到的大黑和尚,看他粗壮高大,那肯定是伙食丰厚,再也提起过,馋了去找他。想到这里,石头稳了稳饿得发慌的心神,将通往黑和尚禅房的路线在脑海中又捋了两边,掩上房门,高抬脚轻落足,向黑和尚禅房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