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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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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宛南被贺横秋抱回了家,怀里的他就像一片巨大的羽毛,轰隆沉重地落下,但又很轻,好像风一吹随时能破碎。
贺横秋把宛南放在床上,吉最已经去叫医生,他看着床上那个毫无血色的人心里无端的生出一种叫怜悯的情绪,一夜之间,从骄傲的宛家大少爷,从人人夸赞的书香世家变成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静态人物,而外面等待他的是铺天盖地的讨论和一座已经化为灰烬,曾经也风光无限,给予他无限温暖的“家”。
医生显然是刚被吉最从被窝里抓起来的,白大褂的领子一边折下来一边翻上去的,架在脸上的眼镜两端也不平衡,医生从后面进来伸出手推了一下眼镜,现在对齐了,贺横秋立刻让开一条道。
医生坐在床边,拿出听诊器放在宛南的胸口,现在这个天气,听诊器又是冰冷的物件但是放在宛南胸口他还是丝毫没有动静,医生沉着脸听了一下,又把听诊器收好,整整齐齐的放在医箱里,又撩开盖在宛南身上的被子,看了看他身上各种程度不同的伤,朝贺横秋这边走过来:“没什么大碍,就是受的刺激太大晕倒了也受了伤,我开一点药,他醒了之后喂给他,还有一些治疗他身上那些伤口的药,记得每天涂抹。”
贺横秋在旁边点头:“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已经在房里的桌子前坐下了,拿出纸笔写药方:“这个说不好。”写完把药方递给贺横秋:“少则两三天,多则四五天。”
贺横秋接过药方递给吉最:“好的,麻烦您了。”
医生起身,贺横秋说:“我送送您。”
医生推辞:“不必劳烦贺老爷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贺横秋还是把他送到了门口。
吉最站在后面看着医生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先去抓药了。”
贺横秋正准备点头就看见远处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一个人,那个人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快累得五官全部皱在了一起还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贺横秋认出来了,这个是白康出家的一个小厮,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他来通报的,贺横秋站在门口等他,吉最也没敢迈步。
那个小厮跑过来,气都没来及喘,断断续续地说:“出事了。”
贺横秋看着他,皱了皱眉:“什么事?”
“货出事了。”小厮弯腰双手扶着膝盖说,嘴上还在不停地大喘气。
听到货这个字,贺横秋的面色立马变了,吉最立刻跑到后院去开车,贺横秋继续问面前那个小厮:“什么事?”
“货在峡关被扣了。”那个小厮一口气还是没喘过来。
贺横秋捏紧了指关节,细不可闻的咔咔作响。
吉最把车开过来了,贺横秋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顿的走上车,那脸色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了。
吉最也不敢多说,贺横秋一上车就立刻开出了几百米远,只留下刚刚那个小厮还站在贺府门口迎着风调整呼吸。
“怎么回事?”贺横秋厉声问,贺横秋来到白家,一进来就看到白康出,沈进,魏君祝站在大厅里,他们也不敢坐,战战兢兢地等着贺横秋。
“谁泄露的?”贺横秋再次发问,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们是怕贺横秋的,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提到了最高点,谁都不敢在此刻开腔。
他们在下面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现在是在白家,而且码头谁负责都清楚,由谁来说再显然不过,难道还要贺横秋再次点名吗?
白康出冒死进言:“不知道...”空气里一种叫凌迟的情绪慢慢蔓延开。
贺横秋的眼神像刀子,他们不敢看,怕一刀毙命。
“不知道?”贺横秋冷喝,他们低着头,从脚尖开始发凉。
“废物!”贺横秋大怒。
他们仨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对贺横秋的恐惧是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那个人就像狮子,平时睡在自己的领地上一动不动,但是没有人感受不到他浑身散发的危险,而且只要他一起身,必定要摧毁一方土地。
贺横秋就像狮子,只要你见过他撕扯敌人,便不敢与他作对。
他们谁都不敢说话,等待着贺横秋的下一次发作,但是居然并没有,贺横秋面对着他们坐了下来:“什么都没查到?”语气平和了一些。
对面的三个人大概等了十几秒才栗栗危惧地点了点头。
贺横秋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薄唇微启:“这事没多少人知道,内鬼就出在我们这些人身边的人中间,但是也不确保你们仨其中有人脑子抽风。”
他们三个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惧,急忙表忠心,魏君祝是第一个说话的:“我不可能,我们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我毁了你们等于毁了我自己。”
其他两个万分赞同,贺横秋一笑置之:“放消息出去,说被扣下的那批货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的绸缎,真正的在跟它同一时间段发出的H9898的那条船上。”
只要那个人得到这个消息,今晚必定会再次放出消息。
贺横秋又转头对吉最说:“派几个机灵的今晚蹲守在国务中心门口,重点注意他们三个人身边的侍从。”
“是!”
他们听着吉最从他们身边略过的声音,也不敢抬头,贺横秋说:“你们仨还愣着干什么?”
他们三个如蒙大赦,头也没回地走出去了。
贺横秋扶额,最近的事多的他头疼...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他们四个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坐在这里等消息。
四个人围成一圈坐在白家的大厅里,他们都非常有默契的跟贺横秋隔着一段距离,贺横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们三个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偶尔用眼神在空气中交流几下。
夜渐渐深了,北平的冬天夜里刺骨的冷,大厅的门还敞开着,风从外面呼呼地刮进来,像细细的小刀片似的,割在人的衣服上,钻进皮肉里。
白康出打了一个冷颤,但是谁都不敢去关门,贺横秋身体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感受不到温度似的。
此刻真的是又冷又害怕,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白康出却觉得如此陌生。
大概在凌晨两点左右,吉最回来了,他带着外面刺骨的冷风走进来,他们三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吉最附在贺横秋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贺横秋突然睁眼,直直地盯着前面的白康出,白康出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只消一眼便寒毛卓竖。
贺横秋冰冷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方响起:“把人带进来。”
这一句话冰冻十里,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可怖。
他们三个缓缓回头,看见门口两个人架着一个人走进来了,在夜色里逐渐清晰,待远处的人轮廓慢慢浮现出来的时候,白康出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脸上说不清是不可置信还是害怕。
贺横秋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只有白康出,因为此刻他的腿是软的,白康出扶着沙发边才勉强能撑住,贺横秋说:“这个人白老爷熟悉吧。”
白康出心里一惊,心跳瞬间飙升,心底的寒意又袭来,诚惶诚恐地说:“是。”一个字都颤抖的如同外面被吹的沙沙作响的树叶。
贺横秋勾起一点嘴角,眼底的戾气飞速的蔓延开,冻结着这里的每个一个人。
被架着的那个人正是白康出身边的人,名叫小四。
小四被两个人架着,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他不敢看贺横秋,他害怕,从进来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就让他感到紧张,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感觉到死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后面就陆续进来了两个人分别是魏君祝身边的人和沈进身边的人,见人都到齐了,贺横秋对吉最使了一个眼神。
吉最立刻会意,对架着小四的那两个人吩咐:“把人架上去。”指着他刚刚拿进来的那个用木头做的十字架。
那个十字架很简约,就像是从杂货堆里随便拿出来的一样,上面的木头也没有被削削干净,还有一些木屑形成的刺在上面。
那两个人粗暴地把小四按上去,那些倒刺直接刺在了小四的背上,背上瞬间血红一片,小四吃疼的呲牙。
小四被四肢打开形成一个大字型绑在上面。
吉最早已把门关上,外面的风被隔绝在了外面,但是室内还是丝毫没有一点暖气,甚至比外面更冰冷。
“谁指使的?”贺横秋问小四。
白康出立刻抬头看着小四,忐忑地等待着那人嘴里的话。
小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没人。”
“你糊涂啊!”白康出突然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康出身上,白康出双目通红地瞪着小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悔恨样。
小四没有开口反驳白康出,贺横秋在上面跟看戏一般,眼神戏谑地盯着下面那两个人:“不说?”
小四倔强的闭着嘴。
“很好。”贺横秋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此刻就像一场死亡倒计时,在那么冷漠的空间里魏君祝居然出了一身汗。
“那就先让他闭嘴吧。”贺横秋的声音跟冰冷的金属丝一样。
吉最从身后掏出一个皮质的包,纯黑色的,在桌子上摊开,数十种小刀尽数展现在所有人眼前,他们呼吸皆是一窒。
吉最拿出中间的那把小刀,很小一支,刀锋在黑暗里闪着银光,吉最没有任何表情的走向小四,小四瞳孔放大:“你....你要干什么!?”
吉最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直接走过去掐住小四的脖子,小四瞬间满脸通红,但是嘴还在不停的上下蠕动,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恐惧,这一刻他怕了,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吉最伸出小刀沿着纹理慢慢划开小四的喉咙,所有人后背发凉,饶是已经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沈进后背都挺的笔直,鲜红的血一点一点从那个凸起的地方溢出来,吉最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继续进行着贺横秋交给他的任务。
慢慢地深入,在脖劲处搅动了一下,光是看着都疼,小四更是直接疼的晕过去了,喉咙那里已经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跳动的喉结没有任何掩饰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血腥至极。
贺横秋说:“把他泼醒。”
吉最直接把茶壶的盖子打开毫不留情的泼在小四的脸上,冰冷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流到伤口里,小四醒了但是迎接他的是痛不欲生的疼痛,但是他叫不出来,他眼睁睁地看见吉最又换了一把大一点的剪刀,把他的喉结连同他的静脉一点一点地剪了下来,随着最后一剪刀,“咔嚓”那个跳动的喉结应声落地,甚至还在原地跳动了一下。
小四的脸扭曲在一起,但呼喊出来没有声音。猩红的血在地上叫嚣着,触目惊心。
然而贺横秋不为所动,他的表情让人觉得对面的不是人,是一只蚂蚁一棵草。
这里脏的让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腥味,一点一点钻入鼻腔,让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疙瘩,可怕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场观赏。
刺激性很强,眼前铺开的都是修罗场。
贺横秋喑哑的声音里,尾调总是微微上扬,拖一点让人心里漏一拍,仿佛下一个被扼住的就是自己。
“算了,让他痛痛快快的走吧。”他是让人从心底里恐惧且不敢背叛的。
他今天让大家观看了这一场,杀鸡儆猴,以一儆百。
白康出,沈进,魏君祝三个人已经说不出话了,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全部都被吓到了。
三个跟个木偶一样,维持着同一种麻木而空洞的表情,甚至有些狰狞,狰狞里都是恐惧和不敢相信,就在刚刚一个生命就这样轻而易举又残忍的消失在了这里。
白康出喘不过来气了,他想大口大口的呼吸,站都站不稳了,甚至有点恶心。
旁边的魏君祝立刻扶住了白康出,沈进的后背笔直且僵硬,全身都好像被定在了这里,地上是一滩血红。
贺横秋从上面走下来:“找个人把这里清理了。”说完带着吉最从这里离开了,遇到带血的地方跨了一大步,但裤子上还是沾着一点特别明显,那一滴血跟着贺横秋脱出了很远。
白康出彻底忍不住了,跑出去,靠着门外的那颗大树就开始吐,那架势胆汁都吐出来了吧,魏君祝本想跟过去看看,但是闻到了呕吐物的味道往后推了几步,捂住口鼻说:“康出没事吧。”
白康出还在呕吐,他想把五脏六腑里的垃圾都吐出来。
沈进还站在大厅里盯着地板上的血液,看着那些血液流进了地板的夹缝里,浑身一颤,他想从脑海里清除掉今晚看见的一切。
贺横秋坐在车里,昏黄的车灯照在车座上,他和吉最两个人很淡定,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只是去白家喝了一碗茶。
贺横秋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随即又跟想起什么似的睁开:“宛家大少爷的药?”
“走之前已经交给小李了。”吉最说。
贺横秋再次闭上了眼睛,放心的点了点头。
魏君祝和沈进在白家待了一会,看见白康出渐渐恢复过来,那里的一切已经被清理了才回家。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魏君祝进房的时候吵醒了魏大姨太太,魏大姨太太从床上露出了一个头,皱着眉,声音里带着睡意:“怎么那么晚回来?”
魏君祝把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朝床上走过来:“有点事。”脱了鞋,上床了。
外面的月光笔直的打在魏君祝的床头上,他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就是小四那张通红又苍白的脸,还有他求救和恐惧的目光,那是一个年轻的脸庞,跳动着求生。
一闭上眼就看到那最后一幕,小四的头呈不正常的状态下向左边倒去,就像一个木偶被折断了一样,眼睛瞪的圆圆的,不知道他在看谁,好像每个人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