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师]草木之诗》木下春

4、【鬼虫】秋

　　天边泛起白色，晨曦划破万丈如墨的苍穹，纯粹的金为绯红的枫叶染上鲜活的秋的气息，空气中细小的灰尘浮动，似上好的金沙。破晓了。

　　银古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没有尽头的旅途。清晨的树林里有清脆的鸟叫，有未蒸发的露水，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一派生机。

　　在有些颠簸的路途中，鬼虫清醒了。银古把它放下来，鬼虫弯下腰，挂在腰间的贝壳相互碰撞，清澈的音色令人心情愉快。贝壳样子的饰品用一种虫的化石做的，光滑的表面发出莹白色的光，这是银古为了防止走丢而送给它的。

　　其实这“化石”不是化石，只是里面的虫都陷入了长久的休眠，在特殊的环境下才会醒来。

　　它好奇地捡起枫叶，端详起来。枫叶上细密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交错混杂、向四周延伸的纹路让人想到沿着火山顶流淌而下的滚烫岩浆。火红的枫叶上有着被昆虫啃咬的伤痕，有泛着生命光泽的颜色，密密记录着叶的一切。

　　鬼虫高高举起枫叶，像捧着至高无上的宝藏，踮起脚尖递给银古。“是枫叶啊。”银古笑了笑，“要保留它吗？”鬼虫郑重地点点头。“嗯，我把它做成书签再给你吧。这样就不会腐烂了。”

　　深秋的寒气总是很重的，不过阳光多少能带来点慰藉。鬼虫在一边等待银古接受有关虫的委托。橘色的光将它的身影细细描绘，增添了暖意。

　　它闭眼，让眼陷入不完整的黑暗中。阳光有点烫，红色穿过眼睑，消除了暗色。它突然睁开眼睛，发觉银古回来了。他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见到鬼虫便很快淡去了。“我需要去山里一趟，体质差的人类不可以进入。我很快回来，你在这户人家等我，可以吗？”银古用温和的语气轻声交代，末了，他又安慰地摸摸它的头。

　　鬼虫轻轻点头，银色的眸子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不安。它拉了拉旅人的衣袖，他配合地弯下腰。鬼虫露出两个小小的笑涡，示意银古不用担心它。

　　“啊，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了，我会平安回来的。”

　　银古离开了。鬼虫追出来，看着旅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它很想和银古一起离开，但只能努力抑制着冲动。鬼虫靠在门边，宽阔的院子里，飘零的叶簌簌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鬼虫才走了几步，坐在木制的走廊上。它垂下的双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只看着暗红的山脉，被漂亮的光勾勒出细致的剪影。夕阳过后，是黑夜。霜悄无声息，在枫叶表面凝结成晶莹的白。虫来了。

　　次日。

　　鬼虫很早就起了 。准确地说，它几乎一整晚都睡不着。当第一缕晨光射下，它就迫不及待地冲到门口。冰冷的风灌入衣领，几乎要把血液冻结，手脚也变得冰凉。但鬼虫毫不在意，大概是它现在只盼着快点见到银古的缘故。

　　冷色的雾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窥见成群的虫和连绵不断的山脉。秋风萧瑟，慢悠悠地扫过落叶，带来一丝凉意。它无聊地托着腮，满山的枫映入眼帘，一双银色的眼睛如同不灭的灯火，柔和而静谧。

　　山林中——

　　银古看着半空中形态各异的虫，苦恼地嘟囔:“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麻烦啊……”得快点回去，要不然那家伙会担心的。他点燃虫烟，驱散了再次聚集在一起的虫，浓郁的绿色瞳孔理智，冷静，即使面对困境，也没有半点动摇。

　　正午了。暖洋洋的日光令人昏昏欲睡，但它始终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清晨的雾早已散了，但鬼虫依旧觉得模糊不清。或许这世界在它看来就是这样，满是朦胧的雾气，仿若一场灰色的雪长久地飘着，只有银古是最鲜活的光。

　　树叶投下的影子斑驳，金色的碎光在它的瞳孔中闪烁 ，不算灿烂，但依旧明亮。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天与地的交错处，银白色的发丝格外醒目。清凉的风拂过，虫烟漾出漂亮的弧度。来了！它立刻跳起来，跑到他的身边。银古看起来很疲惫，大衣和鞋子被泥土弄脏了，形态各异的虫聚集在他身边，在触及虫烟后又迅速散开。他笑笑，熄灭虫烟，说:“抱歉，久等了。”鬼虫摇摇头，只是开心地笑着，一如既往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是的，它需要的很简单，也很困难。

　　仅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