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鬼虫】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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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大片花朵热烈地开放着，如同燃尽了夏季的光和热，迸发出生命的火光。夏季即使生机满溢，也依旧让人莫名生出躁意——许是与这个时节相符的炙热温度的缘故。
鬼虫在银古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望。它有些不安，想回去抱住旅人的手臂。从鬼虫记事起，便很少离开银古单独行走。它习惯牵着他的手，或是抱着他的小臂。这会给鬼虫带来莫大的安全感，同时也会更加依赖银古。
“你需要学会自己走。”他的声音低下来。
会不会对它过于严厉了？这十几天，他都尽量让鬼虫自己行走，吃饭。银古不能长久地和陪伴它，正如它不能长久陪伴银古一样。
银古曾经解释过原因，而后鬼虫第一次反抗了他。它只是固执地、固执地拉着旅人的衣角，小小的脑袋低下了，半透明的碎发随风轻轻飘动。其实鬼虫的力气好小，小得旅人向旁边移一步，它的手也会被拉掉。怎么忍心呢？怎么忍心啊。它身上浓厚的悲伤与无措，仿佛在海中航行的船突然失了灯塔，在海雾中摸索着天光，流离失所。
银古最终做出决定。他想把鬼虫暂时安置在化野那里。化野会好好待它，即使他看不见虫，也能满足它基本的温饱。他原本也考虑过淡幽是否可以照顾鬼虫，但狩房家来往的虫师太多，其中不乏有憎恨虫的存在。银古担心鬼虫陷入危险的境地。
嘛，化野也算温柔吧。鬼虫是个好孩子，不会伤害他的。那个孩子，也能慢慢恢复吧。它不会走上和旅人一样孤独的路。长久相处下来，鬼虫将会有一个“家”。只要他向鬼虫叮嘱需要配合的事情，定期去看看这个孩子……
银古的思绪被迫中断了。他稳稳接住冲过来的鬼虫，十分熟练。鬼虫鲜少有这么激烈的动作，它被迫单独走后，忍耐不住寂寞，偶尔会偷偷跑过来。不过这次不一样，它的动作很大，神情满是气愤。鬼虫依旧好轻，没有什么重量。
碧蓝的天空印入鬼虫的眼瞳，银色与蓝交错，融为一种十分澄澈的色彩，美丽无边。它像是感觉到什么了，忽然缄默。这种沉默不是指言语，而是神思的静默，失了魂魄般。
“这么难受吗？”他一下一下地抚摸鬼虫的头发，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盛夏似乎静止了。蝉鸣像从遥远的地方飞来，半空中的虫律动着，不同的虫之音糅合成奇妙的音色。鬼虫仍没有动作。银古叹了口气，他很久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了。隐隐约约中，旅人有微小的期望，愿意与鬼虫一同旅行。鬼虫对他来讲从来不是麻烦。
他半蹲下来，说：“去看看吧，好吗？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就和我一起走吧。”
它小幅度地点点头，终于又抬头对银古露出灿烂的笑来。鬼虫浑身剔透，日色好像在它的身体中有生命地流动，明亮耀眼。它如同一朵朝阳花。鬼虫兴奋极了，步子都轻快许多。银古哑然失笑。
他们来到化野医生居所的时候，月色愈发浓了，透过云层穿过虫流袅袅娜娜地走到山林之中，轻盈秀美。
“原来如此，人与虫的混血儿？没想到人与虫也能生育孩子啊……”化野医生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尽管知道可能性十分微弱，他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问：“银古，把鬼虫寄养在我这里怎么样？我会照顾好它的。”原本端端正正坐着的鬼虫一听这句话，立刻不满地看向化野医生，又紧紧抱住银古的手。
“嘛，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什么？太好了！我完全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定期来看望它……”思维微妙地同步了。银古无奈扶额。
“等等。”
“什么？”化野医生眼里的兴奋完全没有褪去。被这么热烈的目光看着，银古突然有些不忍——当然只有一点点。
他冷漠地补充：“最终的结果由鬼虫决定，如果不愿意留下，也不能强求。”
化野医生笑不出来了。他反复确认银古话语的真实性，沮丧地发现这并非玩笑。
“好吧……那，鬼虫愿意么？”旅人询问了鬼虫，得到意料之中的答复。它坚定不移地一直摇头。
“会很辛苦的。”银古又开始劝它。鬼虫从银古膝上站起来，摸摸旅人的眼睛，然后也闭上眼，轻轻环抱住他，以保护的姿态。
银古罕见地怔住。树叶末端晶莹的水珠聚集，落到地上便破碎无踪。月光在银古眼里化开苍白的光晕，微敛下眼，瞳中漂亮的光随之隐藏。
“啊，谢谢。”过了很久，他才说出这句话。
“银古，你怎么了？”化野医生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没事，只是在想，果然不能把鬼虫让给你。毕竟，是重要又珍贵的同伴啊。”旅人笑着，话中带有真切。
“啊，太过分了！银古！……所以结果是不愿意吧？”化野医生气恼地看了银古一眼，又说:“唉，真可惜。”
“你还挺聪明的。”旅人燃起虫烟，烟雾升起来，迤逦盘旋，烟色浅淡又透出一种美，如同远山的雾霭。他迅速把它移到窗外。在黑暗中，聚集的一小片虫迅速散开，那五光十色的光景也破碎不见。鬼虫早已自觉退到一边，防止被虫烟影响——这是银古嘱咐过的。
化野医生摆摆手，“不是这个问题……你还是一样的恶劣啊，银古。对了，鬼虫长什么样子啊？”不过消沉了一会，化野医生又兴致勃勃地询问起了别的事情。
“嘛，就那样吧。”银古背起木箱，鬼虫也站起身，习惯地抱住银古的手臂。“走了，化野。”
“喂，银古你这家伙！”化野医生追出来，到门边为他们送行。银古笑笑，在离开前朝他挥挥手：“保重。”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吧。”化野医生缓缓吐出一口气:“算了……下次也要活着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鬼虫】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