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廊台镇》太涩琴

4、第 4 章

　　第二天早上五点天还黑着，关思宇就被楼下急促的拍卷帘门声吵醒，楼下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小关？小关你醒醒！”此时运输大货已经开始纷纷上路，一辆接一辆地从瓦廊台镇呼啸而过。

　　关思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趿拉着拖鞋跑下楼，自造的小楼梯太陡，他还踩上一颗螺丝差点滚下去。

　　他刚到一楼就发现不对，他记得睡觉前卷帘门自己锁上了，但是现在却半卷着。身材和容貌与声音一样妩媚的红姐已经走进店面里，她看起来是刚醒急匆匆过来的，还穿着性感的睡衣，春衫半褪，前凸后翘，眉眼还有些醒松，但是表情却很急。

　　“小关，你怎么没锁门？”门是她卷上去的。

　　“我没锁吗？”关思宇特别惊讶。

　　“你这锁坏了。”红姐说，“这个不重要，你快看店里丢没丢东西。”

　　不用她提醒，关思宇已经开始查看存钱的柜台，锁的好好的，没有被撬的痕迹。他贵重随身物品都放在楼上，柜台里只是一些零钱，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修车用的，被偷去也卖不了几个钱，值钱的零件被他锁在地下室。

　　“怎么了？”

　　“昨晚来了个奇怪的客人，他身份证登记的是姓张，说在你这修车的，今早他跑了，我一觉睡醒发现他人不见了。”

　　“你不是都睡前台吗？他走了没听到动静？”

　　“昨天半夜我听有人出门，他说出去抽个烟散心，我就没在意，后来我就又继续睡了，结果他一宿都没回来，留我这的押金也没回来拿。”

　　“你怎么知道他是跑了？”

　　“他车都开走了怎么不是跑了？我刚起来上个厕所，突然觉得不对，他好像出去抽烟一直也没回来，我去他房间检查，发现他房间根本没住过。我来你这一看，车少了。”

　　关思宇大惊，他跑出店外一看，果然那辆老奔腾不见了。

　　“你前段时间说你这卷门的锁不太好用了，我刚一碰，锁果然坏了。”

　　关思宇明白了，昨晚那个人半夜回来，把卷门的锁弄坏，溜进来把车钥匙偷了将车开走了。这个人是专业的，关思宇这卷门锁本来就有点不好用，这人一来就弄开了，而且没有发出特别大的声音。关思宇的店在镇上交通节点，附近车来车往，还有很多用卷帘门的其他的店，农贸交易市场离这也很近，隔壁肖姨的超市也是卷帘门，她还养了只狗，经常撞那个门。所以有一些小动静，关思宇很难察觉。他巡视一圈，只有他放柜台上的车钥匙没了。

　　前柜台上有个小盒，他专拿来放车钥匙，这人前一天肯定注意到了。他查了一遍，自己的和那辆五菱宏光的钥匙都在，果然那辆奔腾的钥匙没了。

　　“要不要报个警？”红姐问。

　　关思宇有点难受，自己一直都是去警察局“做客”，今天成了报案人。

　　“算了，我也没什么损失，就算帮忙给他白修了，你损失了什么没？”

　　“我还赚了呢，你也知道我这住宿是押一付一，他不回来拿押金，我就都收下了。”

　　关思宇看着红姐，红姐也看着他，他知道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虽然这个人没做什么明显害人的事，但是整个人行迹非常可疑。他不算，红姐算老江湖了，她觉得有问题的人一定有问题。

　　一楼柜台里有个扶手软椅，是关思宇在柜台里玩电脑用的，这个大椅子是关思宇唯一的椅子，他拖出来给红姐，红姐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了，翘起如玉般的白腿。关思宇从柜台里拿出根烟给红姐点上，自己也点着一根，交叉着两条大长腿靠在柜台上。两人都默默抽烟没说话，表情都有点惆怅。

　　“我说你这模样身段，去当个模特不比在这修车挣钱。”红姐看了关思宇一会突然说。

　　“净搞笑话，我这身高哪够啊。你们就别一天到晚总调侃我了。”

　　“身材比例好就行，不用太高，你这个头也够了，实在不行可以当那种拍照的平面模特，对身高没要求。我以前当模特的时候，那些男模比你矮的多的是，你看我在女的里也不是太高。”

　　“我居然不知道，你还当过模特，后来怎么下海去蓝梦湾了？”

　　“年轻呗，因为罪哥呗。”

　　提起罪哥关思宇就露出胃疼的表情，他慌里慌张赶快把话题叉回去。每次气氛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评价关思宇的容貌一直都是个好话头，然后就会扯回罪哥身上，然后关思宇就会赶快找话把话题扯走。

　　“你觉得那个男的，有什么问题？”

　　“他身上肯定有事，能进局子的那种，而且还不是一般小偷小摸，那种小贼也是不会愿意放弃押金的。他干的事是可以不惜那一百二百也要跑路的。”

　　关思宇重重地深吸一口烟，然后突然咳嗽起来。

　　红姐瞪了他一眼，把他嘴里的烟拔下来按熄在柜台上：“你从上次住院后一直没好利索，医生也让你少抽。”

　　上次是有一帮找事的人以住店的名义来欺负红姐，□□未遂，关思宇把红姐救了，但是被打的进了医院，伤到了肺。红姐感激涕零，哭得梨花带雨。关思宇后来听说那些人是罪哥的仇人，不由得在心里骂，没胆子找罪哥，找这些和罪哥有牵扯的人的麻烦。后来罪哥震怒，关思宇知道这帮人不会有好下场，最仁慈的下场是进局子。

　　“我成天在这闻机油味，比烟还刺激。”话是这么说，关思宇也没再点一根，镇子上有几个人还是要尊重的，隔壁肖姨算一个，红姐算一个。

　　“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什么？”关思宇问。

　　“张放。但是我觉得不是他身份证。”

　　市里有些大宾馆已经开通身份证联网登记，但是红姐这种小旅馆还是手写登记。

　　“怎么说？”

　　“身份证挺旧的，头像很模糊，和他有点像吧，但是没细节，明显被刮过。”

　　“你那边呢？”红姐问。

　　“那可太多了。”关思宇冷笑，“首先这车应该不是他车。”

　　“哦？”

　　“他连这款老奔腾内饰给配个小工具包都不知道。其次，这车很旧，没到报废年限也快报废了，车主应该挺穷的，车后排座都有点塌了也不舍得更新，但是却给车外面喷过漆，还比较新。当然也有的人好面子，内饰怎么破没事，外头要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但是总体说来是两人的胡思乱想，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天渐渐亮起来，隔壁超市卷帘门里面传来狗叫。关思宇得帮上了岁数的肖姨开门。红姐把烟吸到屁股，告别了关思宇。肖姨的岁数其实做关思宇的奶奶也绰绰有余，肖姨只是一个尊称，严格说来关思宇应该叫她肖姨奶奶，但是镇子上男女老少都叫她肖姨，至于她本人大名基本没人知道。关思宇从小就知道开超市的肖姨，她一直是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无老伴，直到年前帮她办理养老保险手续才知道她大名叫肖红霞。

　　肖姨和红姐都是名号，就像红姐开了红丽宾馆却不叫红丽而叫王瑶一样。

　　事情过去了一周多，关思宇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都快忘了这个霸王客，这天早上突然被小乔登门要他派出所走一趟。

　　警察叔叔，我是良民！心里这么说，他还是臭着脸和小乔去了瓦廊台派出所。

　　一进办公室，刘洪峰和老陈都在，还有孟所长大人。

　　“我先说好，我可没犯事啊这回。”关思宇炸着毛。

　　“知道你良民了，”孟所长和老陈岁数差不多，但是比他胖还比他谢顶，“这次不是让你来接受批评教育的。”

　　刘洪峰原本很严肃地看着桌子上的文件，看到关思宇进门就露出笑容，本来不大的眼睛弯弯的，眼角都露出笑纹。他笑眯眯地看着关思宇，不过除了他其他人都挺严肃。

　　“我看所外面停了不少警车啊，上面来人了？”小乔拉来一把椅子，关思宇坐下问道，三个人都在办公桌对面，他一个人坐在这边，怎么看怎么像被审讯的罪犯，脸厚如他也有点发毛了，“我真的没犯事吗？”他这一问，三个人终于掌不住乐了。

　　“事是没犯，但是这里出事了，你是证人之一，找你来认认。”老陈把几张照片递给他，“那警车是县刑警大队的，咱们县出了刑事案件，听说这人在你这修过车，你看是不是这辆车？”

　　关思宇的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看着照片，几张照片是各个角度拍摄的一辆被烧得漆黑的老奔腾，烧得非常干净，只剩下一个车框子。车牌也被烧毁，但是能勉强看到几个字。

　　“前天接到群众报案，在石勒子村一位农民的苞米地里发现了这辆车，现在秋收过了，到处都在烧大地，不知道这车是什么时候被烧的。”

　　“上周来我这修过，”关思宇在脑袋里迅速找到信息，“来我这修车的，我都登记车牌，这个牌子我记得。上周他发动机油路有问题，抛锚在半路，我开车把他车拖回我修理厂的。”

　　“你记得这么清楚是这辆？”孟所长确认了一遍。

　　“没有错，因为这人上周来修车，没给钱就偷了钥匙跑了，还弄坏了我的卷帘门。对了，他还在红丽宾馆登记住过，我也有登记，不信可以对一下。”关思宇猛然明白了什么，“等下，刑事案件，你是指？”

　　刘洪峰又递给他一张照片，被烧毁的老奔腾后排座上，有个被烧得完全炭化的人形。

　　关思宇目瞪口呆。

　　“这人被发现死在这里，死因是什么还在县里进行法医检查，有必要还得送市里。烧成这样你是不是也认不出是不是上周来你那修车的那个人了……？”

　　“那当然了。”关思宇非常震惊，“这面目全非啊。”

　　关思宇感觉胃里像有个什么又长又滑的东西在搅来搅去，搅得他又恶心又发慌。

　　又是后排座……

　　“不过这个人叫张放。他在红丽宾馆住宿登记过身份证。”关思宇很快地说。

　　“张放？”小乔老陈和刘洪峰一起问。突然的整齐划一，关思宇有点被吓住。

　　“怎么了……”

　　刘洪峰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我们调查的结果，这辆车的车主叫李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