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郎稀》白矖师尊

5、5.药郎

　　从那之后，他被锁在了洞里，没有日夜，没有春秋，不见日光，与之陪伴的只有蛇虫鼠蚁。他没有吃过一顿正经的饭，老道士和小道童会给他灌下无名的汤药，起初他会反抗，可是反抗后老道士会用针让他痛不欲生，几番来回后，他终于‘学乖了’，也认命了，他是狼，是动物，人对动物向来如此，不顾其感受，不在乎其性命。

　　道童慢慢长大了，他也长大了，只是他比道童长的要慢，那带在他脖子上的铁环已经紧紧嵌入肉里，老道士发现了，也只是给他换了个大的。

　　起初的时光他时不时会被灌入各种药，喝到他吐，吐了老道士会端来第二碗，摸着他的头，哄着他，让他喝下去。他不断的喝药，不断的吐，也更容易想小解，时间一长洞里气味难闻，不过药味盖住了所有。每每他乖乖喝药后，老道士会让道童给他送来一块牛肉或一块猪肉。

　　一开始他抓起肉直接吃，结果，下一刻便吐了满地，肚里都是药水。饥饿无比，只得将吐出的肉捡回，和着泥土吞了下去。

　　后来道童送来食物时，但凡肚里全是药水，他就不敢轻易吃下去，这难得的食物不能浪费。

　　洞就在草屋不远，经常能听到老道士的鬼叫，小道士的吵闹。

　　老道士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道童长成了少年，看着十四五六，已比老道士还高。

　　忽然有一日，传来老道士的惊呼：“成了！成了！我的药！！”

　　这时候他已被老道士取血不知多少次，为了不让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小道士取血的时候总取一处，今日割了，包扎好，明日再解开，再次划开伤口，也许已经有一两年了，手上的伤从来没好过。

　　此时他已完全没有了狼性，他清楚地知道，人要他做什么，只要听话，会比不听话的时候吃的苦头少很多。

　　一日清晨，来了一群人，常居洞穴，让他的耳朵变得灵敏，他清楚地辨别出开口说话的是三个人，一男一女，年岁都不大，还有一人，只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气力不足，却听不清楚说什么，其他的人动作似乎很一致。

　　日头偏中，他感受到了外头的风带进了些许热浪，小道士来了。

　　“狼娃，听话，伸手，取点血回头给你肉吃。”

　　他虽然不会说，但他这么多年了，他听得懂小道士的话，乖乖伸出了手。

　　不知是这次血抽多了，还是外头风云变了，他觉得浑身莫名的冷。知道抱紧了自己缩在角落的稻草堆上。

　　他迷迷糊糊似乎睡了过去，又似乎一直醒着，直到他感受到了眼前的光亮，眼睛有些疼，还似乎有什么东西戳着自己。

　　他猝然睁眼，竟发现一人举着一个火把，手里拿着树枝，就是他方才戳着自己。

　　他已不知多久未出过山洞。没见过这么光亮之物，只觉眼睛一阵刺疼，急忙拿手去挡。

　　“你是谁啊，怎么在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冷凌寒，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这两句话，道童没说过，他不知其意。待眼睛稍稍适应，怯怯看着眼前之人。

　　冷凌寒举着火把走进，他已缩无可缩，冷凌寒伸手，微弱的火把光照下，可以看得出他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冷凌寒温热的手触到了他的下巴，缓缓抬起，四目相对。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还算温柔地对待，冷凌寒手上的暖意流向他的脸颊直到全身。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似乎正对着自己笑，他的笑很温暖，不若道童来取血时候的阴笑。

　　“这么脏。”冷凌寒转了脸色皱了皱眉。

　　他望着冷凌寒有些恍然，不觉朝他伸出了手，想抚上他的脸颊……

　　“少主小心！”冷凌寒身后一寒光剑过肩窜出，直直穿透他的肩膀，将他钉在洞壁上，伴随着他的哀嚎，一黑影从冷凌寒身后窜出，拔出长剑，便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冷凌寒被那人往后一拽，退了两步，暗下看不见他眉间延伸出的怒意。

　　“大侠，大侠，手下留情……这是老道的宝贝，手下留情……”老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的洞，身后的小道士也跟进来了，二人一道护卫在狼娃面前。

　　“他要伤我家少主，医妖子，你养了个什么东西！”

　　“无至！”冷凌寒一唤，无至无奈收了剑。

　　“谢谢冷少主，多谢冷少主，这东西可是老道的宝贝，十几年了，杀不得，杀不得，少主的毒还是靠的他咧……”

　　冷凌寒一挑眉，举了火把再次走近，狼娃只捂着自己的肩膀，血液沾满了污秽的衣衫，老道见状，即刻上前往他肩膀不知哪里扎了两针，小道士转身出洞，取了纱布和药。

　　他乖乖任由小道士给他包扎，怯怯的看着冷凌寒，无至前进一步，他便不觉缩了缩。

　　“你叫什么名字？”冷凌寒问道。

　　老道是接话：“冷少主，狼娃不会说话，不过常说的几句他会听。”

　　“狼娃？”冷凌寒转头朝老道疑问道。

　　“是，杂耍班买回来的，十几年了……冷少主，洞内污秽，咱们外头说？”老道请着冷凌寒出洞。

　　冷凌寒一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狼娃，转身便随着老道士出去了。

　　一瞬间又只剩下了狼娃一人。

　　一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没了声音，不多时又有两个人走近，似乎已到洞口，他紧张的盯着洞口。

　　“思齐姐姐，这个你拿着，若是让无至大哥知道我引你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少主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放过我的。”是个男人的声音，但不是刚才那两个人。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若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他太可怜了。”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陪你进去吧，左右都是死！”

　　“好！”

　　两个人的脚步声碾着石子传来，火把光亮越来越近，方才虽已见过，可眼睛依旧不适，却也不敢闭眼，只借着头发的遮掩打量着来人。

　　这是药稀第一次见到思齐，而这日之后，思齐便在他心里成了神女一般的存在。

　　“你是叫狼娃吗？”

　　他知道狼娃是他自己，他怯怯看着思齐，思齐温柔的蹲下身，对着他微笑。

　　“这个给你……”思齐摊开手，是一生一熟两块肉，荷叶包裹着。

　　“放心吃吧，不会害你……”思齐微笑道。

　　他颤抖地手伸出，取了一小块生肉，一口吞下。

　　思齐见他吃了，很是开心，不觉又凑近。身后的男人要拦，思齐却只让他走远点。

　　思齐伸手，他的目光全在那朝自己越来越近的手上，思齐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气息萦绕在身边，是一阵花香，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思齐身上的味道，是白兰花的味道。

　　“真是个乖孩子……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少主带你走，一定可以的。你那么厉害……是少主的救命恩人呢……来再吃一块……”

　　他的眼神不再戒备，汪汪的看着思齐，手再次伸出，就在触碰到肉的瞬间，洞外那个伤他的男人一声唤，吓得他将思齐手里的肉带落地面。

　　“思齐！”

　　那人转眼便到了他跟前。

　　“思齐，你怎么能进来！少主寻你寻不到，手下人说小义带你来山洞了，你吓坏我了！”无至紧紧拉着思齐的手，将他扯离狼娃三尺，还不忘剜了一眼一旁的小义。

　　那小义低着头，怯怯出了山洞。

　　思齐一噘嘴，撒开手：“他是个好孩子，方才要不是你……哎呀，我的肉……”她转头就要往狼娃处去，却被无至死死拽住：“你跟我出去！”

　　“我不！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要带他出去……”思齐不断地要挣脱无至的钳制，无至无法，只得说：“行了，你听话，少主带他走了，跟老道士买了……”

　　“当真！”思齐停止了挣扎，语气激动无比。

　　“我能骗你么，还想不想活了……”

　　“我就知道咱家少主心善！”

　　“先出去，待回了山庄，洗干净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嗯！”

　　思齐回头看了一眼狼娃：“狼娃，姐姐迟些再来找你，一会儿姐姐带你回家！”

　　“这么快就要当他姐姐，那我是不是他姐夫……”无至道。

　　“你死开！”思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