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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狼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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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稀死了,冷凌寒亲自取的血,死在了冷凌寒的怀里,也许是冷凌寒对他最后的施舍,但是他很满足。
就在最后的时刻,他竟眼界清明,冷凌寒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多了几分霸气,到底是当了庄主的人,他身上的血越来越少,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觉得冷凌寒身上温暖,伸着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似乎这样能让自己也变的温暖。
他嘴开合,冷凌寒仔细辨别能知道个大概,他说:“谢谢他将他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拉出来,哪怕只是为了他的血,跟他一程,此生无悔……”
冷凌寒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抚摸着他那狰狞的伤疤:“你的命,终究是为了傲儿,此生我无法补偿,来生再还你了……”
药稀微微摇了摇头,来生他不想再碰见他了,再一闭眼,两行眼泪滚下,落入耳中。脖颈上插着的羊皮管红色的液体正缓缓流入一旁的青铜罐中,待满了,会有药童换一罐。
药稀的手颤抖异常,没了力气已经抓不住冷凌寒的衣襟,他垂下了手,嘴巴颤抖开合,冷凌寒已看不懂他想说什么。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那一夜,我也只想你顺心……奈何错了……’
药稀闭目,他知道他的时辰到了,一切的一切从他眼前闪过,从他有记忆开始……
二十年前……
从他记事开始,陪伴他的只有日月星辰,茂林青川,还有他的狼母亲和狼叔狼婶们。
他是被一群狼养大的。
他和狼亲人们无忧无虑地奔跑在山川,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异类,只是自己和狼娘长的有些不一样,没有他们那么多毛,狼娘啸夜,他也啸夜,狼娘捕食,他也捕食。
直到有一日,一猎人找到了他们的巢穴,狼娘死了,他被抓进了一个笼子里,穿过茂林,人越来越多,耳边越来越嘈杂。
他的爪子已经在他疯狂地抓着铁笼子的时候抓烂了,他一如一只刚被屠杀了母亲,又被钳住的幼狼,疯狂地要逃离这个笼子,他看着那被一路拖来,已满身是血的狼娘的尸体,心中的无助随着他第一滴眼泪落下而宣泄,这是他能记起的第一滴眼泪。
入了集镇,笼子里一声声的嚎叫引来了整个集镇人的关注。所有人都围着这个被困在笼子,不着片缕,污秽满身又只会声声狼嚎的孩子。
“张老四,这东西,你哪来的?”人群中有人询问。
“打狼抓的,是个狼娃也是稀奇,打算卖了!你们谁要?”
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却也没人开口要买。
那一天,一直等到散集,笼子里的他无人问津,又被张老四带回了家。
接下来的三日,张老四每天都会拎着他去集市,却始终没人买他,张老四卖不掉,还得给他水和吃食,只是他除了水什么都不吃,惹得那张家婆娘心疼无比,说他糟践粮食。时不时地棍棒相加,外加他夜夜狼嚎,到第四日张家婆娘忍无可忍,说再卖不掉就要将他放了。
张老四阻止,这都养了这么多天了,这时候放了,更得不偿失。可他看着狼娃病恹恹地模样,突然灵光一闪,丢了块生肉给他,他一脸警惕也不下口,直到入了夜,浑身无力的他终于叼起了那块肉。
次日张老四见他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嘴角还有干涸的血渍,因着家里的母老虎发威,无论如何今日得卖了他。
说来也巧,今日街上来了个杂耍班子,寻常人怕是不会要这狼娃,也无甚用途,还不好管束,这才是他这几日卖不出的原因。
张老四拖着笼子,寻上了班主,那班主倒是个精明的主,看了看他,狠狠压了个价,张老四肉痛地点了点头,拿了银钱离开了。
到了杂耍班,他依旧被关在笼子里,夜夜狼嚎,每每嚎得人受不了就会换来一顿毒打。他在杂耍班的那段时间,从流血中得到教训,慢慢的领会了人的意思,夜间不能叫,白日里给吃的就吃,错过不会有。尽量要跟着他们手里鞭子的指示,如若不然那鞭子会挥到自己身上,不要指望逃跑,因为出笼带铁链,进笼上铁锁,别想着攻击人,因为会被打到吐血。
这样的日子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回忆起来隐隐该有三四个月的,那时候不知年岁,看着个头也就和那些五六岁孩子差不多。
那段日子暗无天日,身上没一处是好的,这样的日子直到一日,那一日他以为出了虎穴,结果却入了另一个深潭。
那一日,许是学徒们一时大意,将他关进笼子后,上锁没有上紧,他每夜都会趁着无人的时候尝试去掰那锁,就是这一夜,那锁开的很痛快。
他星目圆瞪,自由在向他招手,他闪身出笼子,却忘记了那灵活的笼子门在他出去之后自地发出了一声‘嘭’!
他是与其他动物关在一起的,一瞬间所有的动物受了惊,开始吼叫,一旁的狗吠地最厉害,那是杂耍班的看门狗,见他出来,对着他不停吼叫,他一时情急,一个狼扑,死死咬住那狗的脖子……
在杂耍班人赶到的时候,看门狗已经奄奄一息。
皮鞭浸水,他被吊着狠狠抽了一顿,直到昏死过去,满身血污的他又被扔回了笼子。
天一亮,班主便绑了他要廉价转卖,不图挣钱,只求能把原先买他的本回来。
杂耍班本就热闹,版主在所有表演结束后将他拉上了台,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不断滴着水,只腰间一块破布遮羞,这是班主为了能让他卖相好点,朝他破了两桶水,差人随便洗了洗,底下的看客,见他这幅模样,寻常人家怎么会要这样的孩子,买回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结果可想而知,没人出价,便是询问的人都没有,散场了,班主也没将他关入笼子,只是将他锁在了一旁的一棵柳树下,怕带回去晚上又要惹祸,他那班子里的猴子、老虎的可都是宝贝,可不能让这畜生给祸害了。
班主锁了铁链转身,正正迎上一个前额微秃的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正对自己笑着。
“我的亲娘哎,老道士,你这人走路没声啊,吓死人了……”班主不悦道。
老道士哈哈一笑:“班主,这孩子可是要卖啊?”
见老道士打听狼娃,班主脸上马上堆上了笑:“正是正是,道长可是要买啊?”
老道士凑近他,见班主在,他也不敢龇牙,只怯怯往后躲。
老道士见状微微一笑:“班主调教的好,如此这般,怎么舍得卖?这狼娃少见,可是个大噱头。”
班主拍膝一声叹:“别提了,夜夜嚎。昨夜还把的看门狗给咬死了,可心疼死我了……”
“他还不如那条狗?”
“自是不如呀,我那狗可有用了,我从小养大的,这个东西买来花了银钱,养他又花了不少,他只吃生肉,重点他还学不乖,还不能演出呢,怕伤了人,小老儿可赔不起,趁早卖了……”
老道士看着他微微一笑:“成,多少银钱,我买了……”
于是他被老道士牵着,离了集镇,翻过了山,涉过了河,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山顶的茅草屋前,这里药味萦绕,一个道童蹦跳着迎了出来。
“师父回来了!咦,怎么有个人,这么脏?师父,你不会是不要我了,要这东西吧!!”道童抱着老道士的腿,看着也就和狼娃一般大。
“他可没你聪明……”老道士捏了捏道童的脸。
“那试药的?”
老道士将锁着他的链条交到了道童的手里,径自朝屋里走:“药罐子,锁洞里去……”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