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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初露心迹(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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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梦是那样逼真,不再像以前那样似乎蒙着一层雾气,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我拨开身前层层叠叠的蓝朵,那些轻纱薄缦的花瓣摇曳生姿,连瓣上稍深的蓝色脉络我都能看清。到处都是要淹没我的神秘淡蓝,找不到方向,看不清尽头。
那些白色飞过天际的东西方附近了,整个苍穹看上去像要随那些缓缓下降的白色沉下来,让我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最渺远的天尽头,似乎快要压住地界,一点,一点,一点,渐渐迫近,迫近,终于————交汇了!
霎时,那边界猛洪倾泻般喷涌出金光,我蒙住眼,却遮不住画面,“怎么回事?”我心中极其慌乱,“世界末日了吗?”那辉煌灿烂的光芒吞噬了整个大地,仿佛磁石般,我四周的花海颤动起来,缓缓地,所有被光芒镀上金色的花瓣都纷纷扬扬向天空飘去,纠缠着,交织着,旋转着……
此时,却没有一丝风。
忽然,我的思想像是掉进了淡蓝色花瓣形成的漩涡中,脑海急速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一位白衣的女人和一位身着血红长袍的男子,每幅画面上似乎都出现了他们俩:
站在云巅上的对峙;白衣女人对红袍男子的施福治疗;白衣女人的微笑,红袍男子烈焰般眼睛的平熄、安静;两人拥抱,亲吻;两人拂袖而成的山谷——我认出了这个山谷,竟是湃若朦,还无人烟的湃若朦!……
画面还在不停闪过脑际,觉得头好痛。
白衣女人黑夜独自跪着向上帝祈祷,捂住心口处,仿佛痛苦万分;红袍男子微笑着贴近白衣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那女人也幸福地笑着;最后一幅画面出现时,我的脑袋疼痛地像要炸开一般:
整个山谷地动山摇,天边传来威怒声,金光溢满天地间每个角落,每处缝隙。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快要灼伤我的眼睛,从亮得发白的金光中,那些白得圣洁的飞过天际的东西终于将在了云层上,这次,我完全看清了——那是天使。
那着红袍的男子惨叫着,蒙住双眼,仿佛这金色光芒对他来说是毒气一般。终于,他挣扎着,倒下了,霎时,在光耀中灰飞烟灭。原本一直在他身边哭泣的白衣女人失神地跪在地上,缓缓地闭上双眼,许久,许久,抬起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轻轻地祈祷着,为了刚湮灭的红袍男子。最后,她站起身向屋中走去,一会儿,她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心口,咬着下唇的她似乎在隐忍着巨大的折磨。
终于,脑中的画面消逝了,灿烂的金光也不见了,只留下明净的天宇和一望无际的纯净蓝海,就像刚开始,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的头也不再疼痛。
我疑惑至极,仍旧拨开花丛向前摸索着。
走着走着,我停下了。我想我是来到了花海的中心,一小片开阔的草地,中间背对着我的是个女人,不——也许不是——我想,那是一个天使。
她跪着,姿势优雅庄重。她低着头,似乎在做什么,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至地面,仿佛是水汽凝成的,飘忽不定,又仿佛月华凝成,流淌着皎洁的光芒,而被遮盖住的收拢着的翅膀在发丝中隐现。头顶上淡淡的有一轮光圈,忽明忽暗,如一盏即将熄灭的灯。盈盈飘逸的白袍,衬着她修长的身躯,白袍的后摆因她的姿势长长地铺在了地上,像一朵盛放的百合。她整个轮廓都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显得那样圣洁。
我踏出了环绕我的蓝色花墙,向她走去。
“对不起,”我怕冒失,小声道:“我叫特蕾西,在这片花海里迷路了,请问您能告诉我怎么出吗?”此时,我绕到了她的面前。
奇怪的是她根本没有理我,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也没有看见我一样。我在她面前招了招手,果然,她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往下看,吓了一跳,她的臂弯里躺着一个婴儿,正睡得酣甜,她正专注地望着那个婴儿,泪眼婆娑。
终于,她抬起了头。天啊,这正是刚刚在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白衣女人,我认出来了。
她脸上永远显得那样恬静,可与之不协调的是那双眼睛——盛满哀伤的眼睛。
看到她的眼睛,我更加确定她不是人类,人类不会拥有那样一双空灵的眼睛!
蓝色,依然是蓝色,但与丽萨眼睛的蓝色不同,那样的蓝几近透明,透明得不真实,纯净地连一星血丝都没有。诡秘而又坦诚,仿佛从她眼中什么都能看透,但什么也看不透。
我有些惧怕了。
那个女人,哦不,是那个天使轻轻放下手中婴儿,在胸前划了十字后,开口了:
“永别了,米蒂尔瑞特。愿仁慈的上帝宽恕你这被诅咒的生命。”那样空灵的声音。
说完,她将白袖一拂,中间这片空地顿时也开满了密密的蓝色花,与周围融为一体。我与脚边那酣睡的婴儿又被花海淹没。
白衣天使飞入天际,突然一阵仙乐响起,是哀伤的挽歌——那个天使竟如同红袍男子一样,湮灭在半空中,天幕划过一颗流星。
悲伤的仙乐渐渐飘散,整个山谷又恢复宁静。轻柔的风拂动着美丽的蓝色花瓣,脚边的婴儿在睡梦中露出笑容。
我跪在婴儿身边,为她悲惨的命运感到难过。望着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但我印象中确实没有见过。我伸出手想抱她,她却突然消失了,像鬼魂般不见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了,和那无边无际的花海。熟悉的感觉回潮,仿佛我在记忆中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独自一人,空旷无垠。
忽然,从天空飘下一片白羽,正好落在我手心,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如梦如幻。
我醒来了,真切地记住了梦境的每个细节。心中满满的惊悚,仿佛知道即将要发什么事情了,但又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事,像等待被命运宰割的羔羊。
我闭上眼回想,那白衣天使哀伤又恬静(真奇怪,竟然可以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融合)的面庞,那红衣男子的痛苦死去的画面。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真是奇怪。
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我放弃了。为一个梦而这样心神不宁实在有些傻。我还有更痛苦的伤口需要愈合呢,真是悲惨,我无奈地想。
我就着炉火的光望了望墙上的挂钟,还早,6点还不到。我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却又失眠。
真是悲惨!我有些气恼地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