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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秋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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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芝山境内清新沁人,就连同我的破庙都神怡不少。
兴许是上山时耽搁太久,回到庙里地上又铺了一层金灿灿的叶子。我就是闻家一脉上的一片叶子多少年来不曾归根。
我庙里的阎罗虽然凶神恶煞,可自我宿在这里,就从未做过噩梦。一经五年安安稳稳的温读书目。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一入进士科我也要考到耄耋之年了,我感慨一番卧在简榻上。
不知常逸给的伞是何神物,我抱着它睡了一晚竟神清气爽。
翌日一早,南芝寺的晨钟缓缓敲响。武僧已开始提水修行,一个个嬉笑着从矮墙外走到水涧崖上去。
慧渡走在最后见我出门,满脸堆起笑来:“知眠此去,鸿运当头咯!”常逸两手稳健的提着水,见我携着伞生涩的冲我笑了笑。
我振作起来:“德门集庆,紫气东来!”
秦老专走官道的牛车等在路口,老牛哞哞叫、秦老唱山歌一路进军祁州城。
到了宿处,秦老交代道:“知府要老翁转告你,切忌审题,诗赋言意,政论明行。老翁自送秀才一句鸿运高照!”
“知府若备好了花酒,我可不好意思不中榜啊!”
第二次来秋闱,瓢泼大雨洒在大街上。我身上寒酸的布衣可真衬不起手里这把经纶伞。
秋来空山新雨,若我带上庙里那把破伞想必会被淋个七七八八。这样一来倒不知如何感谢常逸僧人了。
我举着那把伞等在殿外,一群秀才瓮声瓮气的念着书,唯我像个异类。
乡试官抱着考题答卷走过回廊,匆忙之中见我竟顿了一下,定是我这怪样引了他诧异。
十里八乡外的宋秀才见我此状忙不迭道了一句:“闻秀才今年也来遛场?”
我心里想了一句:若我得道,在座的各位都要被我遛。可我作态道:“进士一科临时抱佛脚不如考场上茅塞顿开文思泉涌。”
宋秀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你还真当文曲星照拂了?政论用这招才不对付。”
我手里摩挲着经纶木刻,我天生闭塞与他人并不相熟,宋秀才总爱来找些不快,像这样酸涩的人殿里不在少数。
我嗤笑他:“请您一日看尽长安花宋秀才。”
宋秀才自讨没趣又走到一旁攀上方秀才。
马上要进殿,我满脑都是南芝寺、春暮村、阎王庙,再从祁州到蜀州到京城。我短短十七载人生像王大娘灶上翻来覆去炒的豆子。
哐当一声铜锣响了,“入殿!——”
我将伞收好,坐在席上审题,今年作赋。贤人失志作赋矣,而我早已将心寄明月。
洋洋洒洒千余字,我命其为《思归赋》。
此赋书完我乘上了回乡的牛车,准备用一指粗的香在头上印出六戒。
破庙依旧清朗,我挽起袖子扛起镰刀站进那一亩薄田。
慧渡坐在矮墙上剥石榴,他将籽整齐的吐进垄沟里问我:“怎么样了?”我就知是这一句。
我一边割这茬稻子一边说:“这季收完了我把田还给村人。”
慧渡忙从矮墙上跳下来:“中举有眉目了?”
“出家!”
我一言不吭的收庄稼。
慧渡也沉默不语,蚱蜢从稻叶上弹出去,日渐薄暮,慧渡又要上山修行。
念他常来山下找我,我刚要开口忽听他说了一句:“姑且来扫地敲钟罢,修行苦你一时消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