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见闻》肥丘瓜皮

8、第八章 彩窗边的拥抱

　　王后发怒赶走威尔森和泰勒，这让所有人都大快人心。雷顿公爵押着两人退下了。玛格丽特心想，如果她是威尔森和泰勒，留在这里只会被关禁闭，她也宁愿早点回斯灵堡。

　　王后说：“夏洛特、阿列克斯，你们两个人都在礼拜堂里动手了，虽然这件事是威尔森不对，但也不能说你们一点错没有。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要关禁闭一个礼拜。你们就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准备骑士会议吧。”

　　夏洛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阿列克斯个性沉静，关禁闭一个礼拜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想了想，说：“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去姐姐的房间，和她一起吗？”

　　“去吧。毕竟每次开会，夏洛特都要仰仗你，没有你就完全不行。”王后笑了笑。

　　“多谢母后。”

　　王后转向玛格丽特，和颜悦色地说：“玛格丽特，你今天没有做错什么，你也不像他们两个那样熟知礼仪，我就不罚你了，你手还有伤，要多加注意。”

　　玛格丽特向她行礼，恭敬地点头。

　　一行人离开骑士厅。夏洛特和安德鲁在说话，玛格丽特跟在他们后面出去，脑袋里还在想：威尔森到底是不是国王的私生子。

　　这时右手腕被拉住了，玛格丽特回头一看，是阿列克斯，用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脸颊泛着浅淡的红。“玛格丽特，我有话对你说。”“殿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两人同时开口，在彩色窗户前站住了。玛格丽特深深吸口气，微笑道：“殿下你先说。”

　　阿列克斯拉住她，本来憋足了一口气要跟她说：“我不喜欢伊娜丽公主，我和她的婚约是有特殊原因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他要以什么样的立场跟她说？她真的在意吗？一切都是那样模糊，很快要召开骑士会议。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你先说吧。”他放开她的手腕。

　　玛格丽特直视他的眼睛，犹豫地说：“殿下，威尔森的身份……”

　　阿列克斯知道她会问这件事。他晓得她聪慧，总在别人不留意的地方用心地察觉。他低声说：“你猜对了。”

　　他立刻承认了，玛格丽特反倒不知所措了：“所以，威尔森是你的……”

　　“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是二王子。我是三王子。”阿列克斯直截了当地说，“教皇还没有承认他的身份，他还不能被称作‘殿下’。但是，在父王面前，威尔森比我受宠得多，他与真正的王子没有两样。”

　　玛格丽特听到心中“哗啦”一响，像有玻璃碎开，每一块碎片都那么亮。她从他那里拿到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方才许多对话都明白过来。

　　“那么，威尔森的母亲是——”

　　“奥利维亚女士。父王最宠爱的情妇。”阿列克斯的蓝眸里流露出一丝痛楚，“准确来说，是奥利维亚女士先遇到父王，他们才是真心相爱的。父王和母后是政治联姻。父王实际上在与奥利维亚女士同居，他和母后在一起是彼此折磨，见面总要吵架。父王甚至动手打过母后。”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起过去。语气平淡过了头，像在讲别人的事情。玛格丽特感到一阵心疼。她甚至想象出一幅画面，小王子躲在宫殿的角落里，看着父母吵架而哭泣……

　　“对不起殿下……让你说出那么难过的事。”

　　“没关系。”他微微一笑。

　　她明白了，为什么阿列克斯有时给人感觉很孤单，为什么他从没提过家里的事，为什么他身为王子却没有高傲骄矜之气，为什么他明明才华洋溢，却好像很需要别人的认可，这一切，玛格丽特都明白了。

　　“你疼不疼？”她控制不住地问，指住他手上的淤青。

　　“这点小伤，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玛格丽特说，眼眶泛出一丝红，“父母总在吵架，被哥哥当众羞辱妈妈，这在王宫里一定发生过好多次，殿下你怎么可能不疼。”

　　话音未落，阿列克斯把她拉到怀里。那一刻，玛格丽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拥抱是王国内最寻常的礼节，她没有多想，只是安慰地轻拍他的背。

　　“谢谢你。在王宫里，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疼不疼。”他感激地说。

　　两人在城堡的彩窗边拥抱着。阳光在他们身上投射出斑斓的碎片。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两人如梦初醒，松开彼此。

　　“找了你们半天，原来在这！”夏洛特、安德鲁和几名仆人走来。这时，玛格丽特和阿列克斯站在长廊窗边，脸颊微红。安德鲁意识到什么，想阻止夏洛特走过去。但阿列克斯已经走了过来。

　　夏洛特提议在他们关禁闭前去外面吃大餐。玛格丽特听到有吃的当然不会拒绝，但阿列克斯不太高兴：“最好不要出城堡。你要出去也要带侍卫。”

　　夏洛特不同意：“带侍卫我们还能玩得尽兴吗？我和安德鲁都是白蔷薇骑士，能保护好自己的！”

　　阿列克斯不再多说，可能懒得与姐姐争执。“你们都到我房间里来，等我换身衣服就出去。”夏洛特干脆地说。

　　“殿下你身上有淤青，玛格丽特你今天也摔了一跤，夏洛特房间里有药，我也好给你们看看。”安德鲁和煦地说。

　　玛格丽特想，他们都挤到公主的房间去，不会不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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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的房间。

　　玛格丽特控制不住地张大了嘴巴。这哪里是房间——这比她家还大！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才没有吐露心声，没有在朋友们面前失礼。

　　他们几人都坐在卧室里的一个粉红色会客厅——是的，夏洛特房间里面有一个会客厅——里面的大沙发里。夏洛特把红宝石佩剑搁在茶几上，就在侍女的簇拥下到里面换衣服去了。

　　在夏洛特的房间里，男孩子们都变得随性，不如在城堡的其他地方谨守礼仪。安德鲁从一个看上去很名贵的东方雕花矮柜里取出急救箱，找出药瓶，说：

　　“殿下，你把衣袖卷到臂膀上，给我看看淤青的地方。玛格丽特，你左手不方便，别乱动，我看完王子殿下就来替你看。”

　　“我伤得不重。晚上回医护室，我再求护士姐姐擦药就好。”玛格丽特说。

　　“你确定？那之后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要讲出来哦。”安德鲁像大哥哥一般温和地说。

　　阿列克斯把两边的衣袖都卷起，露出肌肉结实的臂膀，再把上衣拉倒肋骨的位置，果然有大片大片的淤青。

　　玛格丽特的脸猛然烧红得像火球一般，没想到，他的外表秀气文静，年纪轻轻，肌肉竟然这么发达……啊，她在想什么啊！

　　她忙扭头起身，走到看不见他的角落，假装对柜子里的东方花瓶感兴趣。安德鲁为阿列克斯擦起药来。

　　“莱切尔公爵现在不反对你学医了吧？”她听到阿列克斯低声问。

　　“反对啊。”安德鲁轻轻地说，“他们几代都是军官，只有我一个人学医。父亲说我是家族最大的耻辱。幸亏王后陛下认可了我和夏洛特的婚事，我才比较好过。”

　　玛格丽特不知道安德鲁背后还有这故事，顿时心生同情。没想到贵族也有许多烦恼。

　　阿列克斯似乎很有感慨，叹息：“我也是。斯图尔兰举国重军事，父王和勋爵都军功赫赫，尤其是最近，维兰国和海盗又……在这种大环境，不少勋爵都对我颇有微词，认为我不擅军事、只会读书，甚至认为威尔森比我更有资格当王子——”

　　“不擅军事？”安德鲁重复道，接着笑了出来，“殿下，他们没有领教过您的手段。您之前修书给我父亲，父亲按照您的建议重新排兵布阵，在雪原和维兰国境内都设下埋伏，最后竟一共歼灭了五个师。您的军事才能我是知道的，您只是一向低调惯了。”

　　“是你父亲执行得好……”

　　两人打开话匣子，聊起宫廷琐事来。这显然就是他们日常的聊天话题。玛格丽特听得入迷，她不可思议地发现，只要自己记下来慢慢理解，就能听懂绝大部分句子，也许是因为阿列克斯给她讲解过笔记的缘故吧。

　　安德鲁说：“夏洛特在骑士会议上的提案，每次都获得半数以上的支持。谁都知道，她背后是您在下苦功。若不是殿下您熟读法典，王国骑士制度法绝不会修订得如此顺利。”

　　骑士会议。王国骑士制度法。玛格丽特暗暗留心新的词语。

　　阿列克斯说：“姐姐是出色的辩手。她辩论时很有自信、态度强硬，那些老家伙都拿她没办法。骑士制度法修订一定会成功的。全国最优秀的白蔷薇骑士团里，不应该只有贵族，我们要设法让平民考进来，才能一改骑士团内腐败的风气。”

　　玛格丽特逐字逐字地咀嚼王子的话后，蓦地热血沸腾——这段话的意思是，平民未来也能考入白蔷薇骑士团？

　　这时两人的交谈停下了。

　　安德鲁说：“玛格丽特，我给殿下上好药了，你可以回来了。”

　　玛格丽特试探地转过身，看到阿列克斯在扣马甲的纽扣，随即回到大沙发上。阿列克斯看她神色奇异，若有所思，褐色的眼里像有一团火苗在烧，不像平常的她，就问：“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猛地抬头，支吾着说：“啊？没……没有。”

　　然而阿列克斯马上明白了：“你听到我说王国骑士制度法修订的事了？”

　　他一瞬间就把她看透了。玛格丽特垂下眼睛，默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问题。”阿列克斯挺直了脊背，“你怎么看？”

　　玛格丽特重新抬起头来：“哦？”

　　“你怎么看，平民也能进入白蔷薇骑士团这件事。”他重复了一遍，显得很郑重，“因为我们正在修订法例，你的看法对我们很重要。”

　　玛格丽特咽了一口唾沫：“我们国家全民习武……很多平民都会去考白蔷薇骑士的，我可能也会试试看。但首先，我会想了解需要考什么内容，然后以通过为目的去苦练。也许我们这些平民需要苦练许多年，才能符合当白蔷薇骑士的标准。”

　　阿列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玛格丽特紧张地屏住呼吸。然而他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我就想听到这样的答案。”

　　这句话给了玛格丽特鼓励，她感到身体里有股被接纳了一般的暖意在融融地化开。

　　这时，一名高个子的侍女来了。

　　“公主殿下请梅布尔小姐去化妆更衣。公主殿下说小姐一直穿着不合身的裙子，看着不舒服，等会儿去玫瑰街和花园餐厅吃饭，穿女仆的衣服未免不合场合要求，因此请小姐换一件殿下的裙子穿。”

　　玛格丽特的思绪还在白蔷薇骑士团的事情中，慢慢才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是，让她换一件公主的裙子？

　　“你进去吧，姐姐的裙子很多，你随便挑一件即可。”阿列克斯看她震惊的样子觉得好笑。

　　“不，我不能穿殿下的裙子。”玛格丽特摇着头，那高个子侍女却牵起她的右手，笑着说：“公主殿下早料到小姐不肯，因此让我把你拉进去。”

　　等一下。玛格丽特向两位男生“求救”，但两人都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被拽起来。安德鲁笑道：“看来夏洛特找到新的洋娃娃了。”

　　玛格丽特被侍女拉到旁边的盥洗室里。这盥洗室很宽敞豪华，洗脸池后面悬挂着一幅美神站在荷叶上的油画，油画旁有另外一扇门，门没有锁，传来夏洛特的声音：“小妹妹！”原来这盥洗室连着更衣室，中间隔了一条粉红色的过道。

　　“我不能——”还没等玛格丽特说完，高个子侍女就把她带到公主跟前。夏洛特已换好一件粉红色蕾丝边的抹胸裙坐在那里，金发挽成一个髻，脚踏细跟红高跟鞋，当真是色若春晓。

　　“我比你高一个头，适合你的裙子不多。能穿的，我都让侍女们给你挑出来了。”夏洛特一挥手，“你随便挑一件穿吧！”

　　在她身后的衣柜横杆上，挂着几十件不同颜色的抹胸裙，全部款式高雅、质地上乘，发出如梦似幻的光泽。

　　玛格丽特听到让她任挑一件，简直不敢相信：“我左手上打了石膏，不方便穿殿下的裙子……”

　　“我当然想到啦，你没发现这些都是抹胸裙吗？我也穿抹胸裙，陪你啊。”夏洛特笑眯眯地说，“咱们今晚会去很漂亮的玫瑰街吃饭哦。”

　　这时候再推辞，就有点太不识好歹了。玛格丽特无言了，她怔忡地站在那些抹胸裙前面，右手笨拙地伸向那些裙子，伸到半空，摸也不是，挑也不是，胸口洋溢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与欢欣，忽然间，就落泪了。

　　“小妹妹！”夏洛特看她忽然哭了，也有点慌，想着自己是不是叫侍女拽她进来弄痛她了，随即懊恼道，“对不起……”

　　“不！不！公主殿下，您别道歉！”玛格丽特呜咽着，“我只是觉得，您对我太好了，像天使一样！还有陛下、王子殿下——你们都太好了！我只是一个平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回报你们！”

　　“说什么回报啊……”夏洛特摆手。

　　她在南巡时认识玛格丽特，竟然敢当街拦威尔森的马，心里觉得她颇有胆识。她看这小妹妹貌美不自知，存心想像装扮洋娃娃似地给她漂亮裙子穿，既满足自己的少女心，也让她开心，毕竟哪有小姑娘不爱美的呢？哪知她会感动成这样。

　　玛格丽特擦了眼泪，看向夏洛特身上的粉红色泡泡裙，心中打定主意：“既然公主殿下打扮得像春天的花朵，那我就要做在旁边衬托她的绿叶。”当下挑一件浅绿色的抹胸裙。

　　“绿色裙子好，清新可人。”夏洛特说。

　　两名侍女领她回到刚才的化妆室里，一人帮她更换裙子，一人给她整理头发。侍女碰到玛格丽特左手上的石膏，不敢继续了。

　　“我得去问问安德鲁大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免得弄痛小姐。”侍女打开化妆室门，走到会客厅里。

　　房门半掩，阿列克斯和安德鲁谈话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压得很低，却意外地清晰。

　　“——骑士团的分化更严重了。亲民派和保守派彼此不服，保守派和威尔森结党，所以威尔森才敢这么嚣张。”

　　玛格丽特听到男生们又在说宫廷政事，连忙聚精会神。

　　“殿下不是用计赶走威尔森了吗？”安德鲁轻笑，“下次骑士会议，他可不能碍你的事了。”

　　用计赶走威尔森？玛格丽特有短暂的迷惑。可就在一瞬间，像有火光闪过，她想起来了：

　　——“母后，威尔森和泰勒还在关禁闭。现在不如放他们出来做弥撒，在上帝面前忏悔吧。”

　　本来今天，就是阿列克斯提议放威尔森出来的！玛格丽特恍然大悟的瞬间，今日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重现。打架、忏悔、惩罚、在琼斯书房里关禁闭……原来这一切都是阿列克斯精心策划的！

　　所以说——他利用王后的仁慈、威尔森的怨恨、夏洛特的冲动，甚至礼拜堂场所的特殊性，一下借力打力，把威尔森赶出了城堡？

　　这样四两拨千斤的计谋，真是一个同龄人想出来的？玛格丽特越想越敬畏。而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阿列克斯沉吟一会儿，慢慢地说：“威尔森在礼拜堂一见我，肯定借机辱骂我和母后，因为他知道我们在礼拜堂里不会反击。我本想利用这点，让母后再关他们禁闭，避开下一次圆桌会议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么过分，我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了，还连累了其他人……”听言下之意，似乎甚为后悔在礼拜堂里动手。

　　真的是越听他们多说一些，就对贵族和人心的了解越多一些。玛格丽特之前对贵族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她是个乡下姑娘，没有离开过南安佐郡，没有去过斯灵堡王宫。在遇到王子以前，她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么聪明的年轻人。

　　侍女的声音传来：“很抱歉打断你们谈话，我们在替梅布尔小姐换衣服，小姐的左手臂……”

　　安德鲁很明白：“我刚刚就想，她今天摔过跤，应该及时更换绷带。这样，你去医护室拿绷带和止痛药……对，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告诉我。”

　　那名侍女离开了，大概是去医护室取绷带和药去了。玛格丽特没想到换个裙子都这么劳师动众，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名侍女用丝带轻轻给她绑头发。玛格丽特说：“谢谢你，不用替我特别打理了，请回到公主殿下身边去吧。”

　　侍女笑道：“梅布尔小姐很有礼貌，但我们殿下吩咐过，要把你打扮得不输给任何一名贵族小姐。”她顿了顿，“小姐真美。幸好这里不是王宫，否则那些贵妇人和伯爵小姐看到了……唉，肯定会嫉妒的。”

　　玛格丽特看那侍女欲言又止，很想问王宫里的贵族小姐过的是什么生活，再一想，还是不问了。

　　两位男生在外面继续交谈，她集中精力听。她不敢错过任何一点信息，觉得每个词都蕴含着一个广大的世界。

　　只听安德鲁说：“——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威尔森只是国王陛下的私生子，还没有得到陛下和教皇的正式承认，各方面都不如您，他怎么会取得那些保守派骑士的支持？”

　　阿列克斯说：“事情的起因是一次外交舞会。有一次，维兰国的国王在舞会上喝多了，说与其让伊娜丽公主嫁给我，不如让她嫁给威尔森。他们知道奥利维亚女士是父王最宠爱的情妇，在斯灵堡王宫拥有二十间房间，比母后还要多，威尔森比我年长，也上过战场。你晓得的，父王和那些勋爵有多看重和维兰国的联姻……另外，我和夏洛特在骑士会议上的表现，也过于激进。这些都是威尔森获得支持的原因。”

　　玛格丽特心想，这样看来，威尔森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二王子，阿列克斯是三王子，这就解释了威尔森为什么如此怨恨王后和阿列克斯，也解释了他今日为什么会故意提起伊娜丽公主，对阿列克斯横加挑衅。

　　这时侍女为她绑好头发，拿起白花百合做的脂粉、蜂蜡制的唇膏和眼线铅笔，放上一面镜子：“小姐，你脸颊不要动，否则就化不好了。”

　　这时，去医护室取绷带和止痛药的侍女回来了，关上化妆室半掩的门。外面两个男生的声音听不到了。玛格丽特有点失落。

　　夏洛特正在挑选首饰，一串挂坠不满意，再换另一串珍珠项链，对刚才玛格丽特一系列的偷听，自然是全然不知。只听玛格丽特拘谨地说：“公主殿下，我换好了。”

　　夏洛特抬头，不禁呆了，手里的珍珠项链掉到地毯上。“我的天哪……”她捂住口喃喃道。旁边的侍女也是满脸迷醉。

　　“殿下，是不是不好看？”玛格丽特握住门帘。

　　“不……是太好看了！”夏洛特说，眼里是察觉了什么似的惊诧，“再过几年，你的美丽是会引发战争的！”

　　玛格丽特难以置信。夏洛特领她到落地镜前。玛格丽特一照镜子，自己也愣住了。

　　镜中的女孩容颜纯美无邪。褐色的眼眸闪烁着莹然的水光，像星星落下。平时干枯的浅金色长发变得柔顺、富有光泽，被细细的丝带缠绕起来，垂到胸前。一袭浅绿色抹胸裙像荷叶般包裹着纤细的身子，宛如误入凡间的仙境精灵。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左臂膀，被厚厚的绷带绑着，吊在胸前，显得非常笨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这么美，这些俗气的首饰统统配不上你了。”夏洛特示意侍女把首饰都拿下去。

　　她们携手走出化妆室。会客室里，安德鲁正在整理药箱里的药瓶，阿列克斯正在拿着那把红宝石佩剑研究。抬头看到两人，安德鲁露出微微错愕的表情。阿列克斯手里的红宝石佩剑滑到大沙发上，他整个眼神都变了。玛格丽特感到脸又炸起了一朵红云。

　　“妹妹很好看，是不是？”夏洛特笑眯眯地说。

　　“夏洛特，你真是一流的服装师。”安德鲁赞叹，“你简直把玛格丽特换了一个人啊。”

　　阿列克斯没有说话，他异样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他目光里陌生的炙热让玛格丽特吃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玛格丽特不安地发现，他的视线落到她裸露的脖子，然后渐渐落到胸前……他猛然惊醒，仿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移开了目光。

　　“我第一次见到妹妹时，就觉得她五官很漂亮。我当时就在想，一定要将她装扮好！”夏洛特正在拿下衣帽架上的一顶帽子试戴，听到安德鲁对她的赞叹，得意地仰高了头，“快叫我宫廷第一服装搭配师！”

　　玛格丽特捂住嘴偷笑，夏洛特发现了，转过头：“哎，你笑什么啊？”

　　“殿下刚才抬头的瞬间特别像一只展示羽毛的孔雀，好可爱啊。”玛格丽特笑着说。夏洛特把手上摆弄的一顶有羽毛和宝石的帽子往玛格丽特头上塞去。

　　两个女孩玩闹一阵后，侍女取来了两件斗篷。夏洛特把浅绿色的斗篷盖在玛格丽特肩上，自己穿上另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出发吧！”

　　“等一下，姐姐。”阿列克斯叫住她，神情严肃，“你带件武器防身比较好。”

　　“什么？”夏洛特拖长声音，“哪有人去餐厅吃个饭还带兵刃的啊？”

　　阿列克斯微微皱眉，眼神里传递出一种不由分说的固执。夏洛特好像受不了他的凝视，咕哝着“神经”，边吩咐侍女取来鞭子，藏在斗篷里。玛格丽特也捡起了那把红宝石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