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 】奕夜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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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晚上，池友容把自己拉出来，去市中心看了场电影再小逛许刻，顺便更新一下与近期潮流风向的接轨。
从开张不久的新式料理店走出来，友容一边在心里默默评估这家新店是否适合作为往后约见客户的选项，一边慢条斯理地向另一家计划尝试的日式酒馆出发。
那地方虽位于闹区，但比较偏僻隐密。下了地铁，池友容找了好一会才找着。
单凭 “僻静” 一个理由，这家居酒屋已经被打了大大的不合格。事实上池友容从不约人在酒馆谈事，只是这区的茶楼咖啡厅她都调查过了。以防万一，才想着先探探路。
本身她就不赞成酒桌交易，更何况约在这种深潭密院般的地方，人家不得想歪了？
秉着来都来了就看看吧的想法，拉开木门。
侍应自如地带她来到吧台旁入座，递上餐牌后便去忙其他事情。
池友容环顾店内，整体环境与网上的照片相符。昏黄的灯光，柔和地镀在原木桌椅上。到处陈列着或青或棕的酒瓶，还有不少包上麻布的酒坛，上面挥洒着豪迈的笔触。
宽敞的空间主要划分为三个区域。自己所在的吧台区旁是庭院风格的包厢，颇有京都花巷的感觉。白绢漆的趟门内透出光，时不时会传来欢笑。人气卷动木门框上的风铃，清脆悦耳，减缓夏日的闷燥。卡座区则以相同样式的格子屏风间隔开，几乎座无虚席。店里不算安静，但人声和陶具的碰撞声却和谐，并没有盖过背景播放的轻快音乐。
她随意点了几个推介小菜和苏打酒，就盯着吧台后的老师傅，行水流云，动作不带丝毫拖沓。
虽然这里不符合自己预期，但私心来讲，池友容还是挺满意的。不过，不好酒又宅的她应该不会主动造访第二次就对了。
闲暇中，其中一间厢门顷刻唰地拉开，人声瞬间从门缝轰然炸出，淹没原本的写意。
池友容不禁侧目观去。只见厢庭中有男有女，休闲套装打扮，纷纷扰扰地踏出，轮流在台边穿鞋。有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脸涨得通红，明显喝高了，不断吆喝。
一群十来个人，参差不齐，几个清醒的怕打扰到其他客人，互相照看着，磕磕绊绊地向门外走。
“嗬……” 忽然前进的队伍中传来小骚乱，惹得旁观人们皆不禁倒吸一口气，同时饶有趣味地继续探头。
骚乱的中心，一名年轻男子，衬衫微敞，露出的肌肤从胸口一直红到耳脖。他身材高挑，修身的衣物因为热气紧贴，勾勒出健实的腰腹。除去男子醉醺后迷离的眼，其他地方都是挑不出毛病的潇洒和雅。
可是该名仪表堂堂的公子哥儿，此刻却忽然沓剌上原本好端端坐在吧台旁的陌生女子身上，甚至赖着不肯撒手，口里念念有词。
这场闹剧的主角还能有谁……
此刻，友容后背抵着吧台，手忙脚乱，铺天盖地全是清冽的酒味和他炙热的气息。原本就炎热的天气，现下更似被困入桑拿房。
刚与姜奕的眼神接触得朦胧，友容还以为对方没发现自己。谁知，只刻照面，他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快步来到吧台。无神游离的颜倏然崩塌，溢满委屈。全身除了抵着吧台，把池友容包围其中的双臂外，犹如被抽去筋骨，扒在她身上。没错，伤筋膏药一样，头挂在她肩膀，膝盖磕在凳脚，整个人扒在她身上。
友容差点被他扯得摔下高脚凳，只好奋力往后仰。
这情形让她回忆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她也是努力向后仰来躲避他突如的亲近。心脏跳得飞快，内脏翻腾
瞟见原本白晰的他，醉后熟得像颗桃子。她想，若然自己现在是个被人围观哄耍的猴，如能守住怀里的桃，她好像也不是不情愿。
终于，两个看似是姜奕同事的人撑开了他，忙对友容说抱歉。
刚从高温中解救出来，原来会如此寒凉。
被阻止了的姜奕不满地要再扑上来，嘴里一直念叨，重复说我错了，理理我。
本来已经被招揽出门的几个醉酒大哥，不知何时折回，一边嘲笑一边要从口袋里掏手机，“诶哟哟，你小子，咯，厉害呀。平时，咯呃，说什么，咯呃，心有所属，哈啊？！什么有家室的。呃，现在怎么搁这强，强抢靓女哈啊！？酒后露原型了吧！吼吼吼吼，嘿……我手机呢？看我不给你录下来啰～”
姜奕立刻反应，奋力挣脱束缚，迎面又是一个熊扑，把友容全罩进怀里，不露出半点头发丝。
“不行！不给拍！” 笨拙地滑稽。本驾着他的同事直觉羞脸，老大是怎了？平时喝醉也就话多点，从没失态过呀，何况现在的行为几乎可列为变态了。
友容的脸颊被挤进胸膛，贴上滚烫的肌肤，一触碰即会传染。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比那些醉酒大哥们的脸还要红。
心底某处禁锢的干旱之地，久逢首滴雨露。仅需区区一滴，足以供养深埋的种，破土发芽，生长肆虐。不断蔓延的藤鸠占鹊巢，驻据整颗心脏，沿着血脉向外侵进。沸腾的血液循环整具身体，所经之处烫起一颗颗密麻水泡，磨破了，溃疡流脓，腐蚀全部。
脑中浮现虚影。
夏日闷热，房内如汗蒸室，身上黏腻，濡湿了床单。
打开的窗，偶有煦风，卷动纱帘，燎过赤肤，激起大片疙瘩。
窗外参木，树顶茂密，视线频频晃动下，枝梢婆娑。
虫鸣不休，演奏酷暑独有的节拍，淹没房内低哼喘息。
姜奕再度被拉开，分开的瞬间，友容一动没动，如被抽去魂魄。
之后姜奕一班人是怎么离开的，自己又是怎么付账离开的，友容都有些记不清了，全凭本能。晃然间，她挺佩服自己还懂得打车回家。
关上家门，脱力把沉重身体甩进沙发。
这晚，思绪纷乱，脑中蜂涌进太多事、物、人。
庄周梦蝶，庄周之幸。
蝶梦庄周，蝶之不幸。
其实并不全对吧。
因为渴望，故而生梦。既以念相引，彼此成全欲求，何谈幸或不幸。
当初，作为暗自留恋着姜奕的池友容，靠近姜奕是她的渴望。瞬息的松懈令她不敌诱惑，义无反顾跃入梦境。直至发现美梦并非皆美，格格不入的自己更是消受不起。
而后，作为自责躲避着姜奕的池友容，离开姜奕成她的渴望。为求解脱她仓皇不择，狼狈地逃出梦境，才明白现实即使苍白，却叫不堪的人如此心安。
若真要确切分辨的话，她想，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是幸福的。因为无论哪一个她，当时都如愿造访了最渴望的梦。但牵引的另一端，姜奕的感受，她好像从没仔细思考过。
姜奕说喜欢自己，她惊喜地觉得不真实。姜奕说会离婚，她害怕得承受不了现实。姜奕说别放手，她慌忙地躲开，寻找一个人的踏实。为守护自己一颗玻璃的心，却从没环顾四周是否有被碎片割伤的人。
成长的经历让她小心翼翼，更不懂和异性相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悄声发芽，当她发现心里已经住进一个人时，早远远超出自己可承受的范围。习惯忍耐的人，自卑地暗倾，直到十亦裸裸地暴露后，她除了不停埋葬那份感情外，主动面对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何况，她又能给别人什么呢？她哪配得上。
感觉想通些什么，又好像更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烦躁地揉乱一头发，池友容走到窗前。时间已是深夜，屋里没点灯，屋外同样暗。楼下停了部黑色SUV，融入夜色，只能靠着微弱的街灯辨别出大概轮廓。夏风吹过，树影婆娑，虫鸣骤起，复逐趋宁静。
风停后，单星橘红火烛，忽然点亮半寸夏夜。火光摇曳，悬燃不久再度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赤光，继续明明暗暗，散发柔和光雾，然后灭入漆黑。她就一直看着那火光点燃，熄灭，点燃好几次，看着靠在车边的人重复动作，没有离开。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池友容走下楼，停在那的车刚刚开走，垃圾桶旁，一地焦灰烟头。似乎今天清晨的光格外眩目，整晚没阖眼，她躲回家中，倒头就睡。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 十五 】奕夜无眠
